次日,沈定珠自然是睡到日上三竿。
她還沒起,繡翠卻已經在門口準備等著伺候了。
沉碧端著托盤走來,跟她道:「今日真是太熱了,娘娘等會醒來肯定要不舒服,我剛剛讓人去了宮務司,他們等會就會送冰過來。」
「不過皇上說了,娘娘身子嬌弱,咱們也不能縱容她一直貪涼,今天下午我不當值,你伺候的時候記得幫娘娘瞧著,冰鑒里化了就別再添了。」
「對了,娘娘為了沈大人的親事,要在宮裡召開清涼宴,之前我已經將邀請的帖子派人送出宮去,應當有十四名閨秀來參加,你到時別忘了提前備著用具。」
沉碧說了一堆,繡翠卻有些心不在焉地聽著,到最後,竟有些走神了。
「繡翠!」沉碧輕輕拍了她一下。
繡翠立刻回過神:「嗯?」
沉碧狐疑地瞧著她:「你怎麼了,好像沒睡好似的,是不是昨晚玩的太開心了?我知道了,跟西追將軍在一塊,你肯定回來以後都在回味是不是?」
沉碧的神情變得竊笑,眼眸都笑的眯起來:「好了好了,你如果沒睡好,現在就繼續回去休息,反正娘娘還沒起來,我幫你盯著點。」
提到西追,繡翠眼底划過一抹異樣,她靦腆地笑道:「不是這個原因,我只是在想……」
「想什麼?你怎麼支支吾吾的。」
繡翠抿了抿唇,聲音也低了幾分:「沉碧,你有沒有聽說過,西追將軍從前有過婚約呀?」
沉碧一怔,摸著下巴仔細回憶:「很久以前聽說過,但好像早就退親了,哦~我知道啦,你一定是為這個吃醋擔心了對不對?害怕西追將軍心裡有別人。」
她一副看穿繡翠的模樣,還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好了,你幹嗎想那麼多,西追將軍都年近三十了,出身也不差,又是十六衛將軍,可以說是年輕有為,有過婚約不稀奇。」
「要是他從未定親過,那才奇怪呢,更何況早就退親了,也不會影響跟你的感情嘛。」
繡翠臉紅了:「別胡說,我就是隨便問問。」
沉碧:「你要是想知道的更多,讓春喜去幫你打聽唄,他在宮裡的人脈廣,什麼消息都能給你打探到。」
「這不好吧……隨便打聽將軍過去的私事,有些不禮貌,算了算了。」
正當二人說話時,殿內忽然傳來沈定珠的尖叫。
沉碧和繡翠都面色一變,急忙衝進去。
沈定珠抱著枕頭縮在床角,白皙絕美的臉上,花容失色。
「娘娘!怎麼了?」沉碧急忙詢問。
沈定珠指著床褥旁的蜘蛛:「快拿走,剛剛都爬我鼻子上來了!」
她睡夢中覺得臉上痒痒的,抬手摸了一下,卻感覺到一種活物的異樣,睜開眼一看,嚇得沈定珠差點從床榻上滾下去。
沉碧也害怕蜘蛛,跟著嚇得大叫,繡翠立馬衝上前,一把抓住蜘蛛,一不小心使勁大了,卻給捏死了。
宋嬤嬤聞訊跑進來,連忙安撫沈定珠,沉碧嚇得三魂去了六魄,還不忘趕緊拉著繡翠去洗手。
「娘娘不怕,奴婢曾聽說,蜘蛛結網,象徵著好姻緣,好福孕,您這是要生貴子了!」宋嬤嬤替沈定珠輕輕擦去額頭上的香汗。
美人紅唇微張,喘息片刻,才捂著心口緩過來。
她倒是不怕蜘蛛的,只是拇指大的一隻,居然趴在她臉上,她再不害怕也驚著了。
「澄澄昨天抓了好幾隻,只怕是有一隻跑出來了,一不留神上了榻。」沈定珠喝著宮人遞來的茶水壓驚。
宋嬤嬤便道:「夏日一過就要秋天了,那些蚊蟲鼠蟻都鑽了出來,奴婢去內務府領點驅趕蛇蟲的藥粉。」
中午蕭琅炎來用膳的時候,也聽說了這件事。
沈定珠受驚,他自然也跟著在意起來,於是擰眉,問道身邊的徐壽:「朕記得最近幾日,在乾元殿也總發現蜘蛛結網,是不是?」
徐壽跟著點頭:「是的皇上,因著宮中處處都有,這麼頻繁,欽天監的大人們還專門來看過,都說是吉兆。」
「聽說太祖出生那日,就有蜘蛛倒垂在產房裡,都被後人稱之為大吉利,更有明君在世的意思,這不正好對上了皇上的聖明嗎?」
徐壽將一番討好的話說的漂亮,蕭琅炎睨他一眼:「小小蜘蛛,還要扯去朕的身上?儘快叫宮人好好清掃,別再嚇著皇后才是。」
說著,他握住沈定珠的手:「不用怕,至少不咬人。」
沈定珠被他的語氣逗笑:「真被它咬了的話,我就該向你哭了。」
不一會,蕭心澄從夫子那下了課,被宮人領著來陪父皇母后用午膳。
蕭琅炎讓她自己挑選封號,小姑娘看了看,隨後毫不猶豫地指著「隆寧」,說:「我就要這個啦!」
蕭琅炎和沈定珠對視一眼,倒是意料之外。
尤其是沈定珠,蕭心澄小的時候,沈定珠帶她熟讀認字的第一本書,就是《觀心澄淨》,還以為,她會選擇「宜福」呢。
「澄澄為何喜歡這個?」
「因為宜福聽起來,就是被寵大的公主,而隆寧意義更多,靜水流深、光而不耀,是有大智慧的意思,澄澄要做父皇的好女兒,做晉國有用的公主,名垂青史,不想只做一個被千嬌萬寵的小公主!」
蕭琅炎聽得格外欣悅,挑起劍眉,頓時朗笑,將蕭心澄抱在了懷裡。
「好,澄澄有如此志向,不輸男兒,也不枉父皇親自教導你多日。」
見父女倆其樂融融,沈定珠也跟著莞爾。
蕭琅炎用了午膳,又考校了蕭心澄的功課,才回御書房。
他即將頒發賜予公主封號和封地的詔令,而且,禁軍統領這個空缺,他得找個合適的人提拔上來。
有了陳衡這樣的前車之鑑,蕭琅炎再選人就多了一些考慮。
沈定珠知道他忙,也沒有留他,只是心疼他日理萬機,還總能抽出精力來「折騰」她。
下午的時候,她就讓宮人燉了一盅補氣養身的羹湯,讓繡翠幫著送去御書房。
繡翠端著羹湯走到外頭,卻被徐壽公公攔下。
「繡翠姑娘,羹湯給我就好,皇上正在面見大臣,眼下不便。」徐壽笑眯眯的,分外客氣。
繡翠忙道:「那就有勞公公了。」
「客氣客氣。」徐壽剛接過羹湯,繡翠就聽到裡面傳來蕭琅炎有些嚴厲的聲音——
「總之,這件事無需你再求情,朕已下聖旨,沒有轉圜的餘地。」他頓了頓,說:「你先退下。」
不一會,西追從御書房裡出來,與繡翠打了個照面,兩人都微微一怔。
繡翠覺得炎夏的日光不僅刺眼,這會兒,還像是炙烤著她的後背。
她忙福了福身:「娘娘還在等著奴婢復命,那就多謝公公了。」
說著,繡翠倉促離去,西追想跟她說兩句話,也沒能抓住機會。
西追走後,御書房的門再次關上,蕭琅炎面前跪著的,是沈寒山,那個差點成為沈定珠義兄的人。
方才正是他為陳衡而求情,西追則是來匯報公務,但沈寒山一開口,蕭琅炎就不准他再說下去了,於是先讓西追退下。
只是他們都沒想到,恰巧讓來送羹湯的繡翠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