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倒在地上,卻被開膛破肚,早已死透了,四肢馬蹄痙攣的姿勢翹著,看著分外觸目驚心。
禁軍上前檢查,發現馬的尾部有一道深可見骨的抓痕和撕咬的痕跡。
「是豺狼襲擊的嗎?」
「不像,這個爪痕很長,應該是熊。」
沈定珠心裡咯噔一聲,嬌容失去血色:「你們是說,皇上他們可能遇到了猛獸?」
禁軍們不敢答話,紛紛皺著眉。
沈定珠聽說,熊只吃活物,若是豺狼的話,不會只將馬匹咬開肚子就走了。
她覺得頭暈目眩,一股血流直衝腦頂,沈定珠晃了晃身形,纖指按住眉心,緩了一會,她聲音顫抖的吩咐:「放煙號,調派人手過來,準備好弓弩搜查,一旦發現皇上的蹤影,立刻報信。」
「是。」禁軍拉響煙號,砰砰砰三聲響動,炸響在已經泛著淡藍色的天際。
黑夜快要降臨了,如果在天色徹底擦黑前沒有找到蕭琅炎,那麼沈定珠就必須要調派京中負責拱衛京師的十六衛來找。
她扶著樹幹,頭暈的厲害,想起自己一天沒怎麼用膳,光顧著心急如焚去了,這會極為不適,但勉強能忍耐。
就在她低下頭喘息勻氣的時候,看見地上滴滴答答的血跡,一路順著進了旁邊的深深草叢裡。
沈定珠一怔,連忙提裙,追著血跡走去,直到撥開另外一邊茂密的灌木叢,才看見地上的血跡,一路蜿蜒滴答,順著一直向上。
她連忙回去翻身上馬:「順著血跡找,皇上他們說不定受傷了!」
禁軍們立刻跟上,大家嚴陣以待,因為還有可能是棕熊留下的血跡,順著找過去,運氣若是不好,正面碰上棕熊就危險了。
故而他們依舊是將沈定珠圍在中間的陣型。
血跡一路向著東南方的山坡上而去,沈定珠追著找了半天,忽然被禁軍攔住:「娘娘小心,方才樹下有動物被吃剩下的骸骨,這上面可能有獸洞。」
而且,自從剛才靠近這邊,他們座下的馬匹就像是感應到了什麼,煩躁地踢踏馬蹄,沈定珠座下的馬兒好幾次都不想前行,不斷嘶鳴。
動物是最敏感的,除非馬兒感受到,前方有猛獸的氣息。
沈定珠面色一白,莫非真是找到棕熊的巢穴來了?
她定了定心神,只是兩個瞬息,就已經做好了決定。
沈定珠抬起晶潤漆黑的美眸,明麗絕色的容顏上,透著皇后的威儀:「派兩人走在最前面,左右兩邊分開些,所有人持劍,隨時做好應對猛獸的準備,一旦看見,立刻殺了。」
「是。」
沈定珠讓眾人放慢步子,她則從禁軍那拿了弓箭,尖銳的箭矢搭在弓上,隨時準備離弦而去。
隨著他們的腳步慢慢向上,直至一片樹木掩映後的獸洞,在夜幕下初露端倪。
黑漆漆的洞口,風一過,帶來濃烈的血腥氣。
沈定珠心裡沉了沉,走在最前面的禁軍回頭,比了幾個口型,他們已經看見有被拖拽的血跡了。
那一瞬間,沈定珠心裡除了緊張,大腦就只剩下一片空白和懊悔。
蕭琅炎是為了讓女兒能騎馬,又緩和她們母女的關係,才百忙之中專門抽空,帶她們出來騎獵。
如果他因此遭遇不測,她第一反應是也不想活了,兩人剛在一起的時候,互相愛著又彼此折磨,到現在,竟是生死都不願分離。
沈定珠緩緩上前,視線漸漸看的更加清晰,那地上拖拽的血跡,也映入她眼帘,就在她眼淚險些要落下來的時候,驟然看見血跡的終點,竟是一隻被斷弓絞殺的棕熊屍體!
這棕熊皮毛堅硬,毛髮厚如銀針,背上插著四根箭矢,眼睛裡也插了一根,已經死透了。
禁軍上前檢查,確認是被殺了。
就在這時,在獸洞門口張望的禁軍,忽然指著裡面道:「好像是皇上!」
沈定珠聞言,什麼都顧不得了,頓時丟下手裡的弓箭,一路提裙飛奔進去。
她跑的太快了,又太過激動,腳下絆了一跤,整個人跌在地上,仿佛不覺得痛一般,狼狽地站起來,又倉促跑了過去。
剛進去,就看見蕭琅炎,靠在洞坑裡的大石頭後,昏迷不醒,身上金白色馬服濕濡,已經被鮮血染了一半,他面色稍顯蒼白,劍眉緊緊皺著,手裡還握著沾滿血污的箭頭。
「蕭琅炎,蕭琅炎!」沈定珠確認過他的鼻息,不算微弱,登時眼淚奪眶而出。
聽見她的呼聲,蕭琅炎眉頭動了動,不一會睜開眼睛,漆黑凌厲的薄眸一瞬間從混沌中清醒過來,但那凜然的殺意在看見沈定珠的瞬間,頓時消散。
「你怎麼找來了?」他聲音沙啞,看著沈定珠,發現她鳳冠歪了,臉頰上也有蹭上去的灰,蕭琅炎皺緊劍眉,大掌伸去,他不顧自己的身體安危,只顧著擦去她臉上的灰漬,「怎麼弄得這麼狼狽,誰欺負你了?」
他手上有血,將沈定珠飽滿嬌俏的臉蛋,弄的直接花了一塊。
還不等蕭琅炎反應過來,沈定珠就哭著撲進他懷裡,抱緊了他的脖子:「我以為你死了,嚇壞我了,蕭琅炎,幸好你沒有事,剛剛我看見棕熊的屍體,我還以為你被它吃了,都想好要為你陪葬……」
蕭琅炎身形怔了怔,大掌緩緩覆在她纖弱的後背,沉沉的聲音雖然疲憊,然,透著耐心的安撫:「朕怎會輕易有事?只是手上沒有銳器,叫那畜生拍了一掌。」
原來,蕭琅炎上岸後,正打算騎馬趕回看台營地,卻沒想到在林子裡遇到了棕熊,那熊對他狂追不舍,座下的馬兒嚇得五臟驚懼,一下子摔倒了。
蕭琅炎立刻棄馬離去,但棕熊咬破了馬匹的肚子,還是追了上來。
他無意中碰見獸洞,本意是想將棕熊引過來,因為這獸洞很有可能是別的猛獸的,一般棕熊就不會繼續追了,但沒想到那棕熊窮追不捨,蕭琅炎只能動手。
他連射幾道箭,這棕熊皮厚的仿佛沒事一樣,反而激怒了它,在它發狂攻擊之前,蕭琅炎藉由山壁,返身躍起,跳去棕熊的背上,這才找到機會,用鋒銳的斷弓割了它的喉。
但纏鬥的過程中,那棕熊反手一掌,將蕭琅炎拍的受了傷。
沈定珠連忙拉下他的衣襟查看,果不其然,他後背靠肩胛骨的位置,有幾道深深的血痕。
她看了,哭的更凶了。
蕭琅炎抓著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安撫:「不許哭了,朕好好地活著,小傷罷了,回去你給朕上藥,朕好的便更快。」
沈定珠抹著眼淚哽咽:「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蕭琅炎薄唇輕笑,英俊的面色有些蒼白,但還不忘問:「澄澄找到了嗎?」
沈定珠點頭:「她將那些走丟的小姑娘都帶回來了,還問你去哪兒了,太醫說了,她甚至沒有受驚,想來是平時她總跟青山來鳧山,對這兒已經熟悉的很了。」
蕭琅炎笑著道:「朕的女兒,果真不同凡響。」
他撐著身子想要站起來,禁軍正要來幫忙,沈定珠卻主動將嬌弱的身子挺了過去,蕭琅炎搭在愛妻的肩膀上,身上帶著傷,臉上卻有笑。
他緩慢地走出山洞,忽然想起來:「陳衡回去了沒有?」
沈定珠疑惑:「我正想問你,陳衡不是一直跟著你嗎?怎麼他的馬在,他人呢?」
蕭琅炎面色漸漸嚴肅下來,下頜線緊繃:「朕落水後,他也跳了下來,將綁在馬匹上的繩給了朕,朕藉助馬力上岸,一回頭,他卻不見了,大概是跟劉芳詩一起掉下了瀑布。」
沈定珠美眸愣住:「你們和劉家姑娘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