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定珠美眸疑惑地盯著雷鴻。
竟是蕭琅炎主動吩咐?
一旁的景猗皺起眉頭:「他居然騙了你。」
沈定珠不相信,蕭琅炎沒有必要騙她,或許是,他有什麼不方便直接告訴她,所以隱瞞了下來。
她想了想,讓知縣先出去了:「你去門口守著吧,有些話,我單獨問他。」
知縣覺得不妥,畢竟雷鴻可是重犯,但眼前的女子,他也惹不起。
只能點頭哈腰:「下官就在門口等著,貴人有什麼需要,再喊下官。」
他走遠了,沈定珠才連忙靠近欄杆,蹲下來低聲問:「雷鴻,你明明白白地告訴我,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雷鴻聲音斷斷續續,雖然虛弱,但還好仍有力氣。
「那晚,岑太醫被叫走,去給您號脈,臨走前,讓卑職守在門口,不一會,黃雲夢前來,說有要事稟奏給皇上,卑職不敢放她進去,可她竟想強闖,還揚言,魏琬他們只是在拖延時間。」
「卑職差點將她刺傷,就在這時,皇上醒了,允准黃雲夢入內,她進去以後,沒一會,就聽到皇上的怒斥,說她父親的罪行,算得上通敵叛國,卑職沒等細聽,皇上已經安排卑職帶著人遠離。」
再後來,雷鴻卻因疏忽職守的罪責,被下獄,一直關到現在都沒出去。
沈定珠眸中神色晃蕩,她蹙著黛眉,顯然充滿疑惑。
黃雲夢一定是知道什麼事,所以蕭琅炎暫且留了她一命,只是,到底是什麼問題,讓他按壓不發,還要幫助黃雲夢假死?
無論如何,蕭琅炎沒有跟她坦誠,或許是怕她擔心?亦或許,是覺得她沒有必要知道。
沈定珠不願去想,心中那一點如蜻蜓點水般划過的苦澀,到底是因為什麼。
大局當前,她不能鬧脾氣。
這時,她留意到雷鴻身上的傷勢,全是一些皮外傷,避開了所有重要的部位,看起來鮮血淋漓,是因為傷口遲遲沒有癒合。
沈定珠站起身來,心中有了個大膽的猜想。
蕭琅炎不要雷鴻的命,給他關進來,是不是為了審什麼?
否則,倘若真的觸怒了蕭琅炎,豈會留著雷鴻活到現在?
難道……雷鴻沒有那麼簡單?沈定珠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想起,蕭琅炎在冀州受重傷那一次,也帶了雷鴻。
她還沒想清楚什麼緣由,便有一名低著頭的獄卒走來,提著食盒:「娘娘,卑職來給重犯送飯菜。」
沈定珠看他一眼,揭開盒子,一碟普通的青菜,和一個饅頭。
沒有半點油水的牢飯。
沈定珠收回手,往後退了半步,離開牢房範圍,看見獄卒蹲下來,將兩碟菜送了進去。
千鈞一髮的瞬間,沈定珠立刻命令景猗:「抓了他,他不是獄卒!」
知縣都不知道她的具體身份,這個獄卒進來就喊她娘娘,尤為不對勁。
景猗驟然動手,沒想到那獄卒竟有防備,反手就是一拳,食盒底下,竟藏著一把光可鑑人的匕首!
沈定珠朝後躲避,抵住牆角,朝外大呼:「來人!有刺客!」
景猗此時已經緊緊握住刺客的手腕,直捏的對方虎口發麻,他找准機會,一拳打在刺客的胸口上,對方手中匕首掉落,擦著地面飛出去好遠。
就在這時!
刺客陡然露出袖子裡綁著的東西,沈定珠看了一眼,便面色雪白。
是火銃!
府衙兵器庫里被偷走的火銃,原來在他手上。
刺客飛快引火,景猗快步衝上前,卻在半道瞧見刺客的火銃,對準了另外一邊的沈定珠。
景猗面色大變:「小心!」
他不顧一切,轉而朝沈定珠跑去,途中順手抄起牆角供獄卒吃飯的木桌,憑自己的肉身和一張薄薄的桌子,便直接擋在了沈定珠的面前。
「景猗!趴下!」沈定珠拉著他摔在地上。
幾乎是下一秒,就聽見「轟隆」一聲巨響,沈定珠後頭的牆被火銃轟出一個大洞,磚頭紛紛掉落,將他們埋在了一半廢墟之下。
這一瞬間,沈定珠耳邊嗡鳴不斷,她額頭上大概有了傷口,涓涓的鮮血,流入眼中,眼前一片血色汪洋。
她渾身都疼,動彈不了,這時,卻有人大力地撥開身邊的磚頭,將她從中拉了起來。
景猗的臉近在咫尺,他額角破了個大口子,正情急地說著什麼,沈定珠聽不見,卻知道,他在喊她的名字。
沈定珠正暈頭轉向之際,餘光卻瞥見,牢房門口,衝進來十幾名黑衣人,個個手持長刀。
「景猗,小心身後!」她驟然大喊。
景猗回頭,只見真正的獄卒們被那些黑衣刺客逼進了地牢,獄卒的人數稀少,武功也遠不如這些有備而來的刺客。
眼見著他們即將不敵,景猗飛快地做了一個決定。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黑繩項鍊,掛在了沈定珠的脖子上。
沈定珠低頭一看,竟是綁著一顆狼牙的項鍊。
「景猗?」她驚惶不安地看著他。
景猗卻沒有說任何多餘的話,他伸手,做了一個大膽的行為。
他的指尖有些粗糙,碰到沈定珠的臉,刮去一點血色,隨後抹在自己的嘴角,舌尖舔舐兩下,虎瞳棕黑的嚇人。
沈定珠一驚,原本沒反應過來他在幹什麼,忽然,她明白過來。
那嗜血盟約的習俗,是死士要喝下主子的血,從此以後,便要為這個主子出生入死。
他的存在,即是為了保護這個人,像影子一樣的人物,影子可以沒有,但主子必須活著。
景猗身後,獄卒的慘叫聲不斷傳來。
沈定珠知道景猗想做什麼了,她指著身後被火銃轟出來的大洞:「我們快走!」
景猗卻搖頭,拳頭敲了兩下自己的心口:「士為知己者死。」
說罷,他毫不猶豫地將沈定珠抱了起來,直接扔過大洞。
「走!」他一聲呵斥,隨後便轉過身,撿起長刀,守在了洞口的位置。
只要他活著,他就不會允許任何人越過去,傷害沈定珠。
沈定珠摔在地牢的外頭,再走兩個甬道,就能到達府衙的後門。
她踉蹌著爬起來,想要回頭,可是她知道,現在不是她猶豫的時候。
沈定珠立刻順著甬道,朝前疾奔,她現在去喊救兵,還來得及!
然而,還不等她跑出甬道,就被藏在拐角的人持著長棍,重重打在了後脖頸上。
沈定珠軟綿綿地倒了下去,昏迷之前,看見雷鴻快步趕來,他手中的劍,還滴滴答答淌著鮮血。
她閉上眼,聽見——
「下手那麼重,別弄死了!」
「不會,綁了她,是不是就不用綁那小皇子了?」
「有她足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