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擁著躺了一個時辰,直至外頭繡翠端著藥來,要伺候沈定珠服用了。
蕭琅炎這才坐起身,方才他沒怎麼睡,倒是懷裡的沈定珠,被他哄得睡了片刻。
這會兒,察覺到他動,她也睜開迷迷糊糊的眼睛,他愛極,低頭親了親她的鼻尖。
「朕要去處理政務了,等你用完膳,陳衡會帶著景猗過來見你,朕只有一點要求,不許與他親昵,否則讓朕知道,也是會吃醋要他性命的。」
沈定珠坐起來,咕噥兩聲:「黃雲夢你都沒處置,反而對景猗如此苛刻。」
蕭琅炎正在整理腰封,聞言,大掌動作一頓,劍眉狐疑地挑起半彎。
沈定珠擁著被子坐起來,黑髮在瘦弱的肩上疊著,更顯得巴掌大的小臉,生動水艷。
她休息好了,臉頰也泛著粉,看見蕭琅炎的表情,她故作嗤哼:「沒想到我會知道?」
蕭琅炎眼瞳格外漆黑,卻漸漸升起炙熱的波瀾。
他朗聲一笑,上前直接用大掌捧住沈定珠的臉,飛快地在她額頭、鼻尖親了下來,最後狠狠吻住她的唇。
沈定珠感到莫名其妙:「幹什麼呀!」
蕭琅炎與她抵著額頭,低低的笑:「朕就是喜歡你吃醋的樣子,分外可愛。」
沈定珠:……
她那就叫吃醋嗎?他也太容易滿足了吧!
蕭琅炎心情愉悅,整理袖口,沈定珠看見他衣袍微亂,於是起身給他整理了一下。
兩人比肩,她嬌弱玲瓏,他高大偉岸,一對璧人。
「朕已經訓斥過雷鴻了,他會錯了朕的意思,以為磋磨黃雲夢,是朕要給你出氣,故而朕已經命他三日內解決此人。」
沈定珠送他到了門口,蕭琅炎不讓她再出來。
他回頭,英俊鋒芒的面孔,格外情深溫和,映照著一旁長鶴宮燈,也燭光溫溫。
「記住朕的話,不許跟景猗太親昵,此外,朕已經讓他恢復了自由身,不過有些安排,等朕今夜親口告訴你,記得給朕留門。」
沈定珠應了一聲,看見他邁著大步,帶人走入星子明滅的夜色里。
蕭琅炎回到外院,岑太醫已經等候多時了。
「皇上,這次已經沒有纓丹草了,所以微臣會暫且用針灸代替治療,達到催發肌理血肉的效果,會比較疼,微臣給您點了安神香,或許會好些。」
蕭琅炎靠在躺椅上,侍衛們上前,幫忙拉開衣褲,露出膝蓋上猙獰的疤痕。
他倒是沒什麼反應,眾人也習慣了。
只見蕭琅炎躺著,手掌按在凜黑的劍眉上:「岑太醫,朕不怕疼,但若皇后日後問起,你無需騙她,卻也別說的詳細,以免她難受。」
岑太醫拱手:「微臣明白。」
他心中感慨,皇上和皇后娘娘這一路相伴到現在,他也算是有目共睹,皇上對娘娘的感情,還真是日久彌新啊。
房門緊閉,外間重重帷帳遮在了廊下,風都搖不起一絲弧度,房間被悶的密不透風,唯有艾灸的熱氣,薰陶著一切。
讓蕭琅炎閉目養神的俊容,也像是遮著一層淡淡的薄霧。
岑太醫施針手法好,也難免他疼的出了一頭冷汗,但蕭琅炎一聲不吭,仿佛習以為常。
針灸過後,要敷艾灸一個時辰。
故而,岑太醫點上安神香,確認皇上睡著了以後,才退出去,守在了門外。
此時。
景猗已經被陳衡帶去見沈定珠了。
陳衡守在門口,繡翠站在屋內,景猗被沈定珠按著,被迫坐在了椅子上。
他有些不自在,因為沈定珠還站著。
見景猗又想站起來,沈定珠佯裝生氣,美眸泛著生動的黑惱。
「你老老實實坐著,我瞧一瞧你的傷,若是再動,你就回去休息吧。」
景猗於是連忙坐正了,大掌交錯,捏住自己的手指。
他有些侷促地說:「我的傷,沒事。」
話雖如此,他見沈定珠要看,還是主動仰起脖子。
還好,傷口都癒合了,只不過受傷的位置,還很明顯,有一條猙獰的疤。
沈定珠拿出準備好的兩瓶藥膏:「你自己要記得塗抹,這是岑太醫給的,能消腫化瘀的良藥。」
景猗沉默地接過來,想了想,他說:「謝謝。」
沈定珠坐去他對面:「景猗,我得問你一件事,你誠實回答我。」
景猗立刻點頭,他虎瞳棕黑,澄澈如波。
「我不騙你。」
沈定珠:「還有幾日,你說的那些人會送纓丹草過來?」
「四日。」
「魏琬現在昏迷,無法去跟他們接頭,之前皇上將你轉移,是不是想讓你代替魏琬去拿藥?」
沈定珠已經猜到了這一層原因。
如果真如蕭琅炎所說,他原本就沒想殺景猗。
那麼,他的計劃,應該是如此。
無論如何先拿到藥再說。
景猗沉默了一瞬,才道:「不是這樣,晉帝想讓我裝作被俘虜,再將消息放出去,那些人害怕我將他們的計劃和盤托出,一定會派人來殺我。」
「晉帝準備在那個時候,派人埋伏,將他們一網打盡,只留下領隊嚴愈,其餘的人都換成他自己的心腹。」
沈定珠一怔,蕭琅炎這麼做的目的,莫非是……
景猗毫無隱瞞,和盤托出:「晉帝要借著機會,打入長琉國內部,攪亂局勢。」
這樣詳細的計劃,沈定珠很驚訝,蕭琅炎居然會告訴景猗?!
不像他的性格。
除非……景猗要做更危險的事,而這件事,蕭琅炎判斷他沒辦法活下來。
「景猗,有些事,我全然相信我的丈夫,他會安排的很好,但是他的計劃里,倘若沒有照顧到你,我希望你……能照顧好你自己,把自己的性命當回事。」
景猗看著她片刻,棕黑的虎瞳,有些淡淡的波瀾。
他在她眼裡,應該是攝政王的人,景猗還以為,沈定珠會懷疑他的動機,也會懷疑他到底是不是真心幫助他們。
但是她卻說,讓他在意自己的性命。
景猗的心,掀起一場滔天的駭浪。
從被培養死士到現在,管他的主教,還有他侍奉過的魏琬,都只會告訴他,他的命不值錢。
他只有護著主子,才有活著的價值。
沈定珠是第一個告訴他,可以為自己活著的人。
在她之前,沒有人讓他覺得自己並不卑賤。
景猗沉默半晌,輕輕點頭:「我記住了。」
士為知己者死。
他會好好活著,保護沈定珠的性命。
就在這時,沈定珠又流鼻血了,那一抹刺眼的紅,讓景猗和繡翠都是一驚。
「呀!娘娘,」繡翠驚慌失措地喊外面的陳衡,「快去叫岑太醫過來,娘娘又流鼻血了!」
沈定珠一邊仰頭,一邊拿帕子捂著,還不忘安撫他們。
「沒事,不要緊,之前生產虧空太大,岑太醫開的補藥也很多,我虛不受補,等出了月子就好了。」
景猗連忙起身,去廚房裡拿椒泥。
如法炮製,終於給沈定珠止住鼻血了。
繡翠皺眉擔心:「總是這樣也不行呀。」
岑太醫來的很快,慌張匆忙,給沈定珠把脈以後,他撫須道:「娘娘身子虛弱,又補之過急,微臣調整一下藥方再試試。」
沈定珠有些虛驚之症,岑太醫便略略施針調理,一番折騰,已是半個時辰後。
岑太醫也沒敢多留,他是倉促趕來的,還要急著回皇上身邊。
剛剛他被叫來的著急,臨走的時候,讓雷統領幫著守著呢。
然而,岑太醫剛拉開門,就聽見外院嘈雜吵鬧的聲音傳來,連沈定珠都聽到了。
「什麼聲兒?」
景猗立刻道:「我去看看。」
岑太醫只怕是皇上那邊出了麻煩,急忙飛奔過去。
不知怎的,沈定珠心頭砰砰跳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