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雲夢一聽沈定珠醒來了,頓時搶在繡翠前拔高聲調:「娘娘,您身邊那個叫景猗的護衛被皇上帶走了,只怕皇上若是審出點什麼,他性命不保。」
繡翠冷聲斥責:「我都讓你不要在這兒大呼小叫了,來人,將黃小姐帶走,別吵著娘娘休息。」
隨後,繡翠連忙進屋,卻見沈定珠已經穿鞋下榻。
「好娘娘,您快躺著,岑太醫說了您現在要靜養,情緒也不宜起伏太大。」繡翠連忙又將她攙扶回床上。
可聽到景猗被蕭琅炎帶走了,沈定珠哪裡還躺得下。
「發生什麼事了,為何帶走景猗?難道皇上還是要計較景猗行刺的罪過?」
「娘娘誤會了,是魏琬出事了。」
「魏琬?!」沈定珠眉心一跳,美眸中的黑色如水波晃蕩起來。
繡翠說了前因後果,她更為驚愕。
魏琬居然……被人扔去破廟糟蹋了,那些乞丐,必然是受人指使。
「這事是陷害不假,但不可能跟景猗有關,他就算跟魏琬分崩離析了,也做不出這樣的事。」
繡翠安撫地拍著沈定珠的後心。
她皺著眉,輕聲細語:「娘娘,可咱們對這個景猗都不了解,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說不好。」
「奴婢打聽到的是,魏琬出事的那天晚上,恰好是您生產當夜,景猗出去了兩個時辰,後來才背著一堆藥回來的。」
沈定珠急了:「他跟我說過,那是為了給我找止血的藥膏。」
景猗不熟悉榮安城,何況那會太晚了,藥鋪都關了,他只能在街上自己找。
繡翠安撫說:「娘娘放心,若不是他做的,皇上也絕不會冤枉他。」
沈定珠有些不安,美眸惶惶。
蕭琅炎真的不會趁此追究景猗的過錯嗎?
他曾說過,他會要魏琬和景猗性命,然後帶著她回京。
昨日兩人解開了誤會,他是不是就打算一鼓作氣,將這裡的人都處理掉,然後帶她走了?
那他的腿怎麼辦,拿什麼治?
沈定珠越想越擔心,連忙讓繡翠去找蕭琅炎。
「你就說我要見他。」
這句話果然奏效,蕭琅炎沒一會就來了。
一進門,他便主動握住沈定珠的手,坐在了她身畔:「怎麼沒多睡一會?嗯?」
蕭琅炎身上還帶著外頭初春的寒意凜香,朱紅衣袍上的金線,摸起來冰冷。
沈定珠縮了一下指尖,美眸凝著他:「景猗不會收買乞丐去害魏琬,他根本沒有這樣做的理由,也不會做這樣的事。」
蕭琅炎氣息陡然一沉:「朕已經命人將景猗收押了,一切,等到魏琬醒來後交代,便能真相大白。」
沈定珠豁然驚住:「還有什麼好查的?我願為景猗作保!」
蕭琅炎握住她的手,長長的默然過後,才道:「現在最重要的,是你養好身體,景猗不管做沒做這樣的事,朕答應你,都會留他一命,現在可以安心了?」
可這怎麼能行?
魏琬昏迷不醒,景猗又被關押了。
那豈不是沒有人去接應最後一批纓丹草了?蕭琅炎的腿又怎麼辦!
正當沈定珠要說的時候,門口傳來雷鴻的聲音:「皇上,施老先生接回來了,想求見娘娘。」
蕭琅炎看向沈定珠:「朕讓施老陪你說會話,還有一些瑣碎餘事,朕安排好了就回來。」
說罷,他匆匆出門。
沈定珠瞧著他的背影,直覺蕭琅炎有什麼瞞著她沒說。
施老先生一進來,沈定珠就瞧見,小老頭消瘦了一點,但精神氣很足。
他高高興興走進來:「阿珠,聽說你又給皇上添了一個小皇子,好啊,真是好福氣!你們也要苦盡甘來了。」
「但話說回來了,倘若皇上辜負你,我小老兒也要找他拼命!」
沈定珠暫且放下紛亂的心緒,對施老先生笑道:「仁伯,這話跟我說說就罷了,不能放在外面說,否則要誅九族的。」
施老先生默默地撇了一下嘴,有些無奈。
這時,沈定珠讓乳母將孩子抱過來給施老先生好好瞧一瞧。
小傢伙剛吃了奶睡著,這會兒不知夢到了什麼,小嘴邊咕嘰咕嘰的冒了兩個泡泡。
施老先生花白的鬍子都笑得翹了起來,他輕手輕腳地抱著。
「長得可真好,眉宇間既有皇上的英武,也有你的柔和。」
他想摸一摸小傢伙的手,卻沒想到,睡夢中的蕭不誤,用那小小的手掌抓住了施老先生的指頭。
這可把施老先生驚喜壞了!
他感慨萬分:「喲!這小手力氣大的很,再看這面相,中庭飽滿,耳垂圓碩,這孩子往後必有數人追隨,千軍萬馬相護,威震天下,恐怕是做將帥的料。」
繡翠先笑了出來:「施老先生,小皇子出身尊貴,只是做將軍?」
施老先生把孩子送還到乳母懷中:「能領兵打仗的,向來都是人物,可惜咯,我老了,看不到孩子揚名立萬的那日了。」
沈定珠淡笑:「仁伯不是才剛過六十?孩子二十年長成,你平時少吃酒,保重身體,又怎麼會瞧不見?」
施老先生欲言又止,蒼老的面孔,不笑的時候,顯得有些憔悴。
沈定珠看出他有話要說,於是讓繡翠與乳母帶著孩子退下。
待屋內剩下他二人的時候,施老先生有些感傷地道:「阿珠,皇上已經命人將我女兒接回來了,婆家待她不好,皇上看在你的面子上,願意給她撐腰,我不勝感激。」
「且,皇上不僅將我的事處理好了,還將隔壁街巷裡的一座二進二出的宅子買來,送給了我。我還是想問一問,你別嫌仁伯多嘴,皇上動作這麼快,是不是你們要走了?我來的路上,還看見黃郡守被拖走了。」
以及他從大牢里出來的時候,發現府衙里的一批官吏也換了人。
之前收受賄賂才辦事的人,上到知縣下到官差,都大換血了。
沈定珠聞言,一時遲疑,舔了舔乾澀的唇,才說:「不會,太醫說過我現在需要靜養,皇上不會現在就走。」
或許……蕭琅炎是在等她坐完月子?
施老先生走了沒多久,沈定珠就因精神不佳睡下了。
到了夜裡,蕭琅炎還沒忙完,但聽繡翠說,她午休的時候,蕭琅炎來看過她一次。
沈定珠靠在榻上,繡翠服侍著她喝夜裡最後一次藥,室內火燭跳躍,照出滿室華瑩。
繡翠取走湯碗的時候,一不小心沒抓住勺子,任憑它掉在地上摔個稀碎。
她連忙回過神:「奴婢錯了!」
沈定珠怎麼會怪她,倒是饒有疑惑地瞧了兩眼繡翠,靠著軟枕,烏黑的髮絲搭在粉芙蓉的真絲衣裳胸前。
「繡翠,你辦事一向妥帖可靠,更是細心,但你晚上開始就在走神,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繡翠不會對沈定珠撒謊的,所以聽到她這麼問,繡翠只是感到為難地咬住了下唇。
沈定珠心頭一沉:「說,到底怎麼了?」
繡翠只怕說了,娘娘和皇上又要吵架。
沈定珠掀開被子:「好,我自己去問皇上。」
這可把繡翠嚇了一跳,她急忙跪在地上,攔住沈定珠。
「娘娘現在的身體,不宜吹風,奴婢說就是了,是皇上……皇上決定秘密處死景猗,現在人恐怕正要捆走了,奴婢……奴婢不敢說,是怕娘娘生……」
她話都沒說完,沈定珠已經花容失色。
下一秒,沈定珠拽下屏風上的衣服,套在身上就往外走。
「娘娘!娘娘您不能出去啊!夜裡風寒,您還在月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