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定珠直愣愣看著魏琬的目光,落入蕭琅炎的眼底。
他下意識皺了下劍眉,冷聲介紹:「她叫魏琬,是御用醫女。」
是了……
沈定珠想起來,她走後,有人奉藥入宮,魏琬答應她的,都做到了。
魏琬站在蕭琅炎身邊,朝沈定珠看過來,臉上升起飽滿恭敬的笑容,她福身請安。
「奴婢魏琬,參見皇后娘娘,在宮中時,奴婢就時常聽小公主提起您,今日一見,果然是不同凡響的一位絕色美人。」
沈定珠心裡跳漏了一拍,黛眉下的一對美眸,泛著怔忪的漆黑。
她不是聽不出魏琬語氣里,恰好到處的提醒。
魏琬想說,她現在已與蕭心澄打好了關係,更成為了蕭琅炎身邊的醫女,她的計劃應該很快就要成功了,沈定珠出現的不是時候。
更何況,沈定珠剛剛聽見,蕭琅炎的病還沒好全,魏琬專程送來的,還有他的藥。
袖下,沈定珠的指尖攥緊。
她的走神,讓蕭琅炎劍眉皺的越發深。
魏琬忍不住含笑,向蕭琅炎道:「娘娘一定是還沒休息好,所以不想理琬兒,岑太醫,皇上的藥一向是你親自負責煎制,這回也勞煩你了,皇后娘娘這裡,就交給我吧。」
說罷,她朝沈定珠走去,伸手輕輕扶住沈定珠的胳膊。
「娘娘,奴婢會一點醫術,讓奴婢來看看您的脈象,可好?」
沈定珠幾乎是觸電般推開了她:「別碰我!」
魏琬根本沒想到沈定珠反應這麼大,被她一把推到地上去,沈定珠也踉蹌地後退了半步。
幾乎是一瞬間,蕭琅炎大掌從後托穩了沈定珠的腰身。
魏琬愣了愣,連忙自己狼狽地爬起來,正想說幾句話為自己打圓場,卻見蕭琅炎看了一眼沈定珠蒼白的面色。
帝王凌厲疏冷的目光,便朝魏琬看過去了。
「她懷著身孕,你就別再靠近了,以免她掙扎受傷,岑太醫,過來把脈。」
說著,蕭琅炎半攬著沈定珠,與她一同回屋,岑太醫低著頭,神色如常地跟在了他們身後。
徒留魏琬一個人站在原地,進退都尷尬至極。
這些月,醫女魏琬的心思,闔宮的人都看得出來。
大家都不怎麼待見她,但魏琬全都笑盈盈地不計較,仗著自己是御用醫女的身份,在後宮裡將自己當成半個主子,在岑太醫的眼裡,那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皇后娘娘若是在了,皇上連一個正眼也不會給她。
從前那些宮妃怎麼死的?不就是因為皇上眼裡只有沈定珠一人,看其他女人都覺得礙眼。
這個魏琬再試探,只怕小命也要不保了。
屋內,沈定珠沉默地靠在榻上,任由岑太醫把脈。
岑太醫撫須,面色嚴肅,好一會才收回手。
蕭琅炎在旁問:「如何?」
岑太醫拱手回稟:「皇上,娘娘脈象流滑,左右手脈都彈跳有力,可見龍胎康健,只是娘娘心緒不穩,容易心悸,加上胎位不正,需熏艾調養,如今月份大了,若是嚴厲發作,只怕娘娘有生命危險。」
「你現在就去準備,朕已經吩咐了郡守,你要什麼藥,從他那調取。」整個成州的藥倉都準備好了,只為了沈定珠能順利在此產子。
畢竟她月份大了,且坐胎不穩,若是強行顛簸回京,恐怕要出事。
蕭琅炎調取來的三千精兵,早已部署在了周圍。
他是有打算一直留在這裡,等到她生完孩子,再一起回京。
岑太醫退下開藥去了,蕭琅炎坐回了床榻邊,見沈定珠一張俏白的面孔,微垂著纖穠的睫毛。
她紅唇抿著,不言不語,看久了,像是泥胎菩薩,面無表情。
蕭琅炎揚眉:「你現在可以告訴朕了,為何留著朕的東西,當初你走的時候,其實有別的隱情,對麼?你到底在顧忌什麼,告訴朕。」
沈定珠美眸看著被褥上的那一對藍錦鴛鴦,她語調清冷地開口:「皇上的腿,還沒有好全嗎?」
輪到蕭琅炎一怔。
他寒眸里升起了些許霧色,更顯得深邃黑幽。
「朕的腿傷的厲害,至少需要一年時間調理。」
蕭琅炎說到這裡,忽然意識到,沈定珠是不是吃醋了?
他面色緩和了些許:「你不喜歡魏琬?她與她哥哥來自長琉國,一同來獻藥尋求庇護,朕讓她哥哥留下,命魏琬離開,如何?」
沈定珠知道,所謂哥哥,無非是假的,那都是魏琬的侍衛。
沒了魏琬,那侍衛豈會老老實實地將藥繼續給蕭琅炎。
沈定珠閉上了眼,巴掌大的嬌容,黑如蝶翼般的睫毛顫顫,訴說著她的不安。
「皇上無需為我趕走任何人,當初要走,是我自願離開,沒有什麼隱情。」終於,她再睜開水眸,眼裡已然是涼月一片的雪意,語調也跟著平靜下來。
蕭琅炎劍眉折擰,眼底的冷意一寸寸攀升。
「沈定珠,你——!」他急的切齒,怒意讓他劈手想砸了旁邊的茶壺,但想到她會受驚,蕭琅炎終究忍住了滔天的怒火。
他耐心地等她,居然只等到了這個回答!
蕭琅炎豁然起身,垂眸看著她的面容,神情冰冷:「你最好記住你今日說的話,別後悔。」
他轉身離開,將門闔上時,發出巨大的動靜。
沈定珠在床上枯坐,美人的黑髮攏著松松的鬢髻,雪白的臉兒帶著淡淡的粉,像初開的芙蓉。
饒是如此心神折磨的時候,她還是美的這麼動人。
魏琬推門進來的時候,第一個想法便是如此。
聽到動靜,沈定珠抬起眼眸,見是魏琬來了,她目光更為冰冷。
「皇后娘娘,」魏琬反手關上了門,「您風姿未減,真是讓我意外啊。」
多日不見,魏琬對她說話的語氣,已經帶了些許敵意。
沈定珠手輕輕地攏著腹部,她語氣平靜:「你努力了這麼久,也沒有達到目的,我想,你的計劃並不順利吧?」
魏琬眼神一冷,沈定珠的話正說中她的心坎。
蕭琅炎就像是一塊硬的啃不化的冷石頭,不管她怎麼表現,他的心都像是冷的,不僅捂不熱,還靠近不了。
這幾個月來,她不斷獻藥,徹夜不眠地熬藥,用盡辦法表現。
她想讓蕭琅炎覺得,最愛的女人離開他也不要緊,因為還有人願意為他付出。
沒想到的是,蕭琅炎作為帝王,覺得魏琬的付出都是應該的!
他給予她銀錢,隨便賜予一些好處,但就是不把她放在眼裡。
在蕭琅炎的心中,沈定珠就算莫名其妙地掉了眼淚,他都會覺得虧欠,而別人為了他斷一隻手,他會覺得對方護駕罷了,這才是魏琬最為抓狂又無可奈何的地方。
魏琬的表情有些陰冷,她站在桌子的附近,也沒有靠過來。
「皇后娘娘,我也不跟你賣關子了,皇上的腿還沒徹底好全,你倘若在這個時候告訴他真相,我就徹底斷了纓丹草,與你們玉石俱焚,反正我的命不值錢,卻能拉著你們帝後陪葬,不虧。」
沈定珠用可憐的目光看著她。
當初剛見魏琬的時候,她還是那麼有自信,現在面頰凹陷,眼圈青黑,像是快要走火入魔般。
看來她一定很著急。
沈定珠心神沉靜下來,她啟唇,神色淡然的像一株蘭美人。
「魏琬,你威脅我的那些要求,我都做到了,但事實證明,你威脅我沒有用,皇上不會因為沒了我,就將你放在眼裡,你再這樣下去,不會有善終,將藥草留下,你還有回頭的機會。」
魏琬低下頭,笑了一下,再抬起眼來,那目光刺骨冰冷。
「皇后娘娘這是奉勸嗎?開弓沒有回頭箭,我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您覺得我還會改變主意?」
她的眼神充斥著嫉恨,一步步朝沈定珠緩慢走過來。
「您有一句話說錯了,皇上之所以心裡放不下別人,是因為您還活著,倘若您死了呢?」
就在魏琬像厲鬼一樣,站在沈定珠的床榻邊時,房門忽然被人推開。
一聲大喝傳來:「你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