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喜機靈,跑在太子護衛之前,瘋狂地沖向太醫院,將岑太醫請去玉章宮。
沈定珠被放在榻上,渾身滾燙的像是快熟了,看見她的慘狀,岑太醫都倒吸一口冷氣。
蕭琅炎坐在床榻邊,沈定珠的手一直勾著他的衣袖,只要他稍微一動,沈定珠虛弱的聲音便喊:「王爺……」
蕭琅炎反手握緊她的指尖:「本王沒有走,你別動,讓岑太醫給你看診。」
沈定珠半睜著眼,呼吸困難般喘息著。
岑太醫急忙把脈,雙手發抖地去輕輕解開沈定珠的衣袖。
發現她手腕的血管位置,竟成了黑紫色,再看她的身子,時不時就輕輕顫一下。
岑太醫面色一白,回道:「不好,王爺,沈姨娘這是中了繆毒。」
繆毒,是街坊青樓中,最為下流的手段,那些老鴇教訓不肯接客的紅塵女子時,都用這一味藥。
不與人同房,便會在兩個時辰後暴斃身亡。
這樣的藥,竟也能流入宮廷。
蕭琅炎眉頭緊皺,臉色寒冷得可怕:「你先開藥!無論什麼藥,給她試試。」
岑太醫卻拱手求饒:「王爺恕罪,這繆毒無解,除非,除非……」
他不知怎麼開口,但沈姨娘畢竟是王爺的妾室,按說她與王爺同房,倒也無可厚非。
只是,現在沈姨娘身體極其虛弱,只怕經不起人事,更何況都什麼時候了,只怕皇后娘娘隨時都要發難。
沈定珠這時,抬起混沌無光的眼眸望著蕭琅炎。
「王爺……」她有氣無力,唇角溢出鮮血,「妾有幾句話要說,讓他們……出去。」
蕭琅炎眸色黑如潑墨,須臾,他點了點頭,讓春喜和岑太醫出去。
並下令:「春喜,調令本王親衛和禁軍過來,誰若敢強闖,格殺勿論,一切後果,本王擔責。」
春喜立刻點頭:「是!」
他們都走後,門被關上,蕭琅炎跪坐在床榻邊:「你要說什麼?」
沈定珠嘴唇發顫,聲音極小:「妾死了以後,王爺務必記得三件事。」
「第一……幫妾的家人平反,請父親回來,他……他一定會是王爺的賢臣……」
「第二……」沈定珠唇中湧出鮮血,順著白皙的臉頰流淌,蕭琅炎立刻用手擦去。
但,越擦血跡越是混亂,他手上還沾著蕭玄恪的血。
沈定珠不在乎,只緊緊地望著他,勻了口氣說:「第二,您登基第二年,有一名外姓猛將……」
「他叫察丹,不要用他,他是北梁的奸細。」她劇烈地咳嗽起來。
身上猶如火在燒,又像是置放在冰水之中。
最後一條,她說:「善待妾的家人……請王爺拿來紙,妾會留一封絕筆書……」
沈定珠強忍著身上難以抑制的疼痛和怪異。
「妾會認下殺害太子的罪行。」
蕭琅炎眸光黑沉地看著她,時至此刻,沈定珠始終在為她的家人徵求一線生機,哪怕代價是放棄自己。
沈定珠迫切地想要等到蕭琅炎的回答,她強撐著清醒,看著他,卻發現他眼中寂不透光,猶如兩片黑冷的玉。
「沈定珠,」蕭琅炎終於開口了,聲音低沉冷然,「本王說過,不准你死。」
說罷,他不等沈定珠回應,便俯身,吻住那張被血浸染的雙唇。
沈定珠驚詫地睜圓了美眸,她輕輕推搡了蕭琅炎一下,卻沒想到,他順勢握住她的手,與她十指交握。
被他溫柔的親吻,而拋上雲端,似乎緩解了身體裡的不適,可緊接著,沈定珠又十分沉淪地,想要索要的更多。
不知是出於身體的本能,亦或是藥效作祟。
直到蕭琅炎放開她的唇,撐在她身上,兩人四目相對,蕭琅炎眉眼清絕冷冽,卻帶著些許複雜。
她看不懂他的神情。
卻聽他聲音喑啞地在耳邊說:「沈定珠,你不是很有骨氣麼?不是說要恨本王麼?要是沒了命,你還怎麼恨我,你死了,本王也不會管你的家人。」
沈定珠急忙攥緊他的衣袖,目光惶惶不安。
然而,蕭琅炎側首,吻住她的脖頸,聲音低沉充滿磁性:「本王,便做你一次解藥,這一次,你莫哭!」
他強勢的臂膀,勾摟著她嬌紅的身軀。
沈定珠手腕纖細,蕭琅炎一掌就能全部握住。
榻上的事,前世她曾伺候過蕭琅炎無數次,每回他都只注重自己的快樂,根本不管沈定珠能否承受得住。
這一回,她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柔,有血落在她的面頰上,混雜著滾燙的熱淚,他帶著薄繭的指腹擦去淚水。
沈定珠頓時抱緊了他,蕭琅炎下意識垂眸向下看去,沈定珠胡亂地勾住他的脖子。
「不要看……」
蕭琅炎鴉羽般烏黑的冷眉微沉,薄眸中,熾熱與寒烈交織,清醒和歡愉共沉浮。
玉章宮外。
一片花好柳蔭,碧瓦朱門的皇城,沐浴在一片鮮艷的黃昏之中。
絢爛的光輝灑過長庭,春喜回頭看了一眼遠處緊閉的殿門,已經兩個時辰過去了……
也不知沈姨娘,能否安好?
不久之前,徐壽也幫忙,找到了消失的繡翠。
她竟被打暈扔在了繡坊司廢棄的閣樓里,額頭上血流不止,沉碧正在耳房裡照顧她。
這會,岑太醫將開好的藥送來。
春喜急忙攔住他:「岑太醫,再等等吧,我們王爺和姨娘還沒出來呢!」
岑太醫心焦,看了一眼身後,忙說:「春喜,你讓徐壽公公,想辦法攔一攔。」
「這回沈姨娘犯大錯了,我剛剛從太醫院回來,太醫們無力回天,廢太子,死了!」
「皇后幾次哭死過去,這會已經去了乾元殿,要找皇上告狀,我看,王爺和沈姨娘,得趕緊準備著!」
春喜面色慘白,嘴唇哆嗦:「死……死了?」
蕭玄恪死了,那他們王爺,不是完了!
他正要去告訴徐壽,此時,門口卻湧入大批皇上的親衛!
為首的統領氣勢煞人:「寧王殿下可在?奉皇上旨意,將殿下帶去乾元殿問話!」
徐壽趕忙走來周旋:「統領大人,我們王爺現下不方便,可否再等……」
他話都沒說完,統領已經拔劍,抵在了徐壽的脖子上。
統領滿臉兇狠:「皇上發令,還要等王爺方便?再不來,就算抗旨!」
就在這時。
殿門打開,蕭琅炎衣衫已穿戴整齊。
他面色冷白,已將蕭玄恪噴濺的血色擦去。
「本王在此,再敢叫嚷,拔舌伺候。」
統領忌憚,寧王尚未完全失勢,但,這次死的人,可是太子。
統領拱手,語氣冷硬:「請王爺跟卑職走一趟。」
蕭琅炎神情冰冷,經過徐壽身邊時,他側首,低沉道:「讓沉碧先進去,給她擦洗乾淨,再命岑太醫去把脈開藥,天黑之前,送她出宮回城中的別院,不要回王府。」
徐壽心下一驚:「是。」王爺這會,竟還在為沈姨娘打算。
蕭琅炎跟著統領,頭也不回地走了。
春喜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嘴裡喃喃:「完了,完了,王爺這一去,恐怕再難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