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冠它之名

  第90章 冠它之名

  剛蒸好的饅頭送來了,夏昭衣整理好包袱後將信遞過去,又示意夥計俯身,她湊在夥計耳邊輕聲低語。

  夥計一愣,看著手裡的信,又朝她看去:「這樣說?」

  「對啊。」

  「可是你……」夥計打量眼前這小女童,目光浮起一些不信任了。

  「你去說了就是了,反正你又不吃虧,要麼你直接就當我是壞人,讓他們看完信再做出判斷,要這點辯知能力都沒有,那你們這小村子遲早也得玩完啊,你就當是考考他們。」

  說完,夏昭衣便轉身走了。

  還是那樣子的說法,信與不信,其實都跟她沒關係。

  能幫人一把,就當幫一把,別人不要你的幫忙,那也沒必要非得求上去。

  從村子東北面的小道離開,避開了那邊蹲在暗處的守衛民兵。

  夏昭衣算著自己腳下的步伐。

  多走一步,就離二哥更近一步。

  當然,有匹馬就更快了。

  一聲尖銳哨音,早已起來操練的兵丁們聞聲紛紛跑來集合。

  又兩道哨音後,宋二郎放下了手裡的哨子,側頭朝左手面看去。

  那些跑遲了的士兵僵愣在那。

  「開戰後,你們負責打前頭。」宋二郎道,「這樣就不會擔心跑慢了。」

  幾個士兵抬手整理了下盔甲,點頭:「是……」

  「進來!」

  士兵們耷拉著頭,跑進了人群。

  「報數!」宋二郎又喝道。

  一聲一聲的數字響起,宋二郎面色冷峻的站在人前。

  他的臉上沒再貼那假麵皮了,但是麵皮下的臉,反倒讓很多人覺得不太適應。

  之前第一眼恐怖,再看下去就只剩滑稽二字,現在沒了麵皮,倒覺得太過威嚴和凌厲了。

  而宋二郎心裏面,現在卻是一團糟。

  這裡甚至連操練場都算不上,不過是用帳篷圍住的一塊寬闊草地。

  算上跟著他一起南下的三百名鄭北軍,全部人數都還不到五百。

  而除卻那些鄭北軍,剩下來的都是些什麼貨色?

  站沒站樣的兵痞!

  想也知道,有出息的又怎麼會被派到這裡?跟流放有什麼區別?

  而最害怕的是,這裡面還雜有那些馬賊們的細作。

  但是昨日的急信,得知這些馬賊來勢洶洶,已經沒有時間留給他去逐一分辨和捉出奸細了。

  報完數後,宋二郎把五百人分成三組,純鄭北軍一組,作為全軍主力。

  鄭北軍最精銳的一部分則和這些留守本地的兆雲兵為一組,暗下命令,一旦覺得哪個兆雲兵有問題,完全可以先斬後奏。

  剩下的最少一股兵,都是兆雲兵,也是宋二郎覺得最值得懷疑的那一隊。

  這些鄭北軍全是西北戰場上以白骨和鮮血淬鍊而生的,多少次絕境困頓之地,都被他們以命搏殺出一條血路,光是他們的眼神,不輕不重的一眼,就是一柄銳刀。

  錚錚男兒八千人,最後只余兩千眾,這三百人,還是鄭公國世子趙琙扛下天威壓力為他調度的,於鄭國公府,與割肉何異。

  宋二郎斂了眼眸,回頭看向磐雲道另一側的廣袤長野。

  「這裡打了多少年了?」宋二郎高聲問道。

  沒人回答。

  宋二郎伸手指去:「這個地方,土地肥沃,山清水秀,如果用來種莊稼,能產出多少?」

  眾人抬眸看去,入目全是青蔥沃野,天際大河濤濤,遠山如畫,天地無邊。

  「被一群狼心狗肺的糟踐了!」宋二郎怒喝,又更拔高了一些聲音,「兄弟們,兵荒馬亂數百年,安穩歲月夾縫其中,屈指可數,而這裡,百年來都沒人能打下,如果我們打下了,從此以後這裡不再叫做兆雲山!以我們之血,冠這大地之名!」

  「是!」鄭北軍最先發出暴吼。

  「我聽不見,響一點!」宋二郎高聲叫道。

  「是!!」眾人吼道,那些兆雲兵們也被帶動,無端一陣熱血狂涌。

  「出發!」宋二郎道,「我們走!」

  大風吹來,沈諳一頭墨發高高揚起。

  他手裡捏著書卷,另一隻手負在身後,廣袖在風中,同墨發一起翻飛。

  「你看,」沈諳笑道,「上過戰場的就是不同,和那些兆雲兵一起,涇渭分明,是不是很容易辨出來?」

  沈冽看著遠處那些兵馬,沒有說話,向來冰冷的眼神,今日難得如春暖夏陽,隱隱有著期許與嚮往。

  「你要不要一起去?」沈諳回頭看來。

  沈冽與他對望一眼,看回那邊,輕搖了下頭:「不了。」

  「說好的剿匪呢?」沈諳笑道。

  「我剿的匪,還不夠多麼。」

  「和他們一起,你能殺的更多。」

  沈冽沒說話,半響,回身撩開帳篷,走入了進去。

  帳篷門帘垂落,恢復平靜不久,又被風給帶起。

  沈諳看著門帘,再垂眸虛望手裡的書,忽的一陣猛烈咳嗽,他伸手支在唇上,咳的兇狠。

  想要忍,但越來越難憋住。

  他撐在帳篷上,清瘦背脊弓在那邊,一直咳著。

  沈冽盤腿坐在帳篷里,後背挺拔,聽著外面的聲聲咳嗽,閉上了眼睛。

  一匹快馬從遠處奔來。

  卞八爺坐在馬上,面色冷漠。

  「是兆雲關的!」十人長一到便叫道,「那邊有動靜了!」

  卞八爺沒說話,像是沒有聽到,冷冷的望著天邊。

  十人長覺察不對勁,忽的看到他後面兩匹馬上的人,一愣:「大少爺,二少爺?你們怎麼來了?」

  隨後又注意到他們頭上綁縛的孝巾,十人長驚了:「這是……」

  卞雷面色慘白,唇色也是白兮兮的,看樣子是病了。

  卞元豐眼眶紅腫,雙手緊緊的抓在韁繩上。

  「要血祭麼,大當家的。」魯貪狼陰冷道。

  血祭。

  這兩個字讓卞元豐的眼神一下子變得尖亮了起來,他抬頭看向卞八爺,憤恨的叫道:「爹!」

  「殺。」卞八爺咬牙,「全都殺了,我要踏平那個村子!」

  另一匹快馬,下了官道後,在山野的泥路上奔跑。

  跑著跑著,男人忽的放慢了速度。

  他以為是看錯了,可是沒看錯,那邊真的有個小女童。

  她盤腿在溪邊,正垂頭削著木頭。

  頭髮用木簪固定著,露出白皙的脖頸,一身布衣,襯得她膚色好看。

  男人四下看了眼,再看向那女童,似乎就她一人。

  還從來沒遇見過這麼淡定的小童,有些奇怪,可是他還是拔出了腰間的刀,這種順手一刀的事情,又不是沒幹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