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2章 來者不善(一更)

  第502章 來者不善(一更)

  那些人消失的台階非常乾淨,牆上所掛字畫工整健秀,共十幅,出自二人之手,與夏昭衣來時經過的幽長甬道上所掛字畫為相同作者。

  字畫上辭藻平靜潤秀,行文靈姿,多為一些寄情山水之意,表心中悵然,迷茫,無望。雖哀愁,但談不上悲怨。

  現在急於尋路,時間不夠,夏昭衣同老者並未對此討論太多,在經過時只簡單掃去幾眼。

  台階往上之路被對方封了,老者讓夏昭衣往後退,揚起手中大錘。

  鑿開一個破洞時,支離趴在遠處地洞口上大叫:「師父,師姐!我來啦!」

  清越童音迴蕩,悠長無盡。

  夏昭衣回去接他,老者則繼續錘門,將石門上破洞變得更大。

  一聲一聲巨響,沉悶雄厚,穿透巉岩石壁,在巨大山澗中低回傳盪。

  龍淵至西處,有一座與千秋殿相對的大石殿。

  衛行川站在石殿外,高大身影隱匿於黑暗,雙手扶欄,冷冷望著深淵對岸。

  他身後是廣袤空地,二十步外有一方石桌,石桌上青燈一盞,光線晦暗。

  四名手下站在石桌更後邊,安靜待命。

  迴風呼嘯,空間太大,距離太廣,對面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到。

  對面見此亦如是。

  整個天地,就只有那聲音,很響,巨大冗沉,每起一聲,恍惚覺得腳底似有微震。

  這時,遠處隱有人影從長台上走來。

  衛行川轉眸望去,百丈外的暗光里,似乎只有兩抹人影,一前一後,走在前頭的女人步伐匆匆。

  手下跟在女人身後,因被老者摔了一跤,受創不輕,尤其是腳,而女人走的極快,距離漸漸拉開,他快跟不上了。

  前朝舊服,寬衣大袖,女人的衣裳被風鼓吹,似是大張的翅膀。

  她垂著頭,眉心擰起,心緒波瀾狂涌,雙耳皆是女童的哭聲慘叫。

  「救命,救命,救我!!」

  「放過我吧,饒我一命,求求你們!」

  「饒了我,饒了我,饒了我!」

  「我什麼都不知道,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

  女人腳步忽然停下,閉上眼睛。

  那女童是活活「看著」她自己一點點死掉的。

  囚禁三日後,上了刑具,又過兩日,才終於咽氣。

  那樣的酷刑對於十來歲的幼童而言,何其絕望。

  在那三日囚禁期間,女童曾逃走過一次,但在漫無天光的龍淵下,她一個時辰不到就被抓了回去。

  這也是女人今日放了那女童一馬,卻又改變主意,帶人等在黑暗裡,想要活捉她的原因。

  因為落在她手裡,好過在外被其他人捉走。

  她當時無能救那女童,如今這女童,她想著定當盡力。

  而結果,這女童不僅不需要她做這些,甚至,他們的命還一度被這女童拿捏在手裡。

  女人睜開眼睛,眸色沉沉,仍覺像是荒唐的夢。

  不論是當日那名女童之死,死時的詭異神情,還是如今這名女童的超凡身手,皆令她覺得不真實。

  當然,更不真實的,還是這龍淵。

  她不應該來的,該當一直留在衡香。

  身後跛著腿的手下終於跟上,看著女人背影,喚道:「夫人……」

  女人回神,點點頭:「走吧。」

  長平台以大白石方磚堆砌,白磚四棱上浮雕著整齊劃一的金螭獸紋,沿著長平台往前,可通三面,三面皆鋪以相同的白石方磚,幾座寶相莊嚴的殿室立於幽暗中,仿若以那水潭為隔,東西兩面,天地雲泥之分。

  從長平台北面下來,女人快步走到衛行川身後:「主公。」

  語氣疲憊,較以往少了幾分恭敬。

  衛行川望著水潭方向,淡淡道:「見到那女童了嗎?」

  「見到了,」女人說道,「在我們之前所見那幾人中,又新增了一名老者,極有可能是元禾宗門上那貴客。」

  「他?」衛行川微挑眉,「他自稱的?」

  「是我猜的。」女人回答。

  「不可能會是他,」衛行川說道,「那貴客與沈諳師門並無相交,且不是好管閒事之人,這世上也無人能請得動他。」

  「那女童喚其師父。」

  「那貴客唯一的女徒弟,早就慘死在北元了,」說著,衛行川回頭,「隨你去的其他人呢?」

  女人正欲說話,忽而微愣,轉眸四望,說道:「高岱呢,他未回來嗎?」

  「他不曾過來,怎麼?」

  「他不曾過來?」女人攏眉,「我令他先行回來,他沒有嗎?」

  「沒有。」

  女人攏眉,朝他們的來路看去。

  此處地形不複雜,他們從那地室北面出來,出來是一條寬長廊道,廊道盡頭是懸空的斷崖,一條長階在左手邊,長階不陡,極平坦,台墀寬廣,兩百多步往上,便是高台,至此一路無阻。

  「他只先我一步,他會去哪了。」女人說道。

  「其他人呢?」衛行川問道。

  女人容色微沉,說道:「我們不是那老者的對手。」

  「皆被殺了?」

  女人搖頭,平靜說道:「我們同他們走散了。」

  跟隨她回來的跛腳手下朝她投去一眼,不敢說話,若被衛行川知道他們棄同伴而逃,他們的下場只會更慘。

  衛行川點頭,望回遠處水潭方向。

  若非親眼見過女童的身手,他必然不信一個老者有那麼大能耐。

  那處響聲未停,一聲連著一聲,速度未曾放緩。

  之前郭觀先生說那些柱子不知被誰砸了,看來真未說假,若早知有今日,那大錘實不該留。

  衛行川目光冰寒,握著欄杆的雙手在欄杆上重重拍下。

  掌心短暫一麻,隨後凍痛襲來,他的十指重又抓緊石欄,似要將它捏碎。

  他眼下人手不多,山外傳來消息,京城出了大事,他派了諸多人手離開,前往各處打聽,如今這裡所剩人手太少,真要對付這些外來者,太難。

  而現在,連對方具體多少人數都未摸清,僅一老一小,要對付起來都這般困難。

  「來者不善,」女人這時又說道,「這師徒二人身手奇佳,捕捉不到,若真要對我們動手,我們恐連自保都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