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莫大之恩(一更)

  第426章 莫大之恩(一更)

  夏昭衣終於停下,抬眸看著他:「為什麼?」

  「因為,因為,」潘斌華眼眶泛紅,喘著氣說道,「世子之所以能被顏青臨咬得死死的,因為世子欠顏青臨兩條命!」

  林德跟上來,同樣喘的厲害,看著潘斌華。

  潘斌華抬手抹了把眼淚,說道:「世子還活著,可朝廷卻沒有追究,是因為當初有人替世子去死了呀。他們那時將世子救出來後,顏青臨的大哥顏墨章頂替世子坐牢,最後被砍頭,還有顏青臨的兒子,他替了國公府的小少爺,是顏青臨親自抱去的!」

  看著夏昭衣愣住的神情,潘斌華哭道:「因為臉長得不一樣,所以夫人就讓他們喝了大量的毒藥,讓他們的臉發爛發腫,面目全非,在牢里又被酷刑折磨了三四日才被拉去砍頭的。因為怕小孩兒哭鬧,顏青臨還把自己兒子毒成了啞巴!」

  夏昭衣眨著眼睛,風雪入喉,灌得滿腹淒惘。

  「所以世子才能被顏青臨拿捏住,因為世子吃不下這份恩啊!」潘斌華泣不成聲,「阿梨姑娘,你別去了,真的別去了。」

  林德在後邊傻眼,這些事情他從未聽人提及過,方觀岩半字都未曾說。

  他愣愣的轉向女童,說道:「阿梨……」

  良久,夏昭衣說道:「我明白了。」

  聲音沒有什麼不同,跟之前一樣平靜,寒風裡聽著,同風一樣冷冽。

  「那,我弟呢?」夏昭衣又問。

  這個林德知道,說道:「一年前病死了,走的不痛苦,很安詳。」

  許是原先便認定他已死,所以現在心裡反倒沒那麼悲,夏昭衣點了點頭。

  「阿梨,」潘斌華看著她,小聲問道,「那現在,你還要回去嗎?」

  不知道……

  方才想回去,本就不是想去殺人,她真的不喜歡殺人,只是想去問顏青臨知不知道二哥去了哪,又為何能將二哥困在閣樓里。

  現在她明白了原因,可是仍想回去找顏青臨。

  但是回去後,她不知如何面對。

  又是深深的迷茫困惑,壓得夏昭衣透不過氣。

  到底,是人命的債。

  哪怕二哥不想受這恩,可是已經受了。

  風雪漸漸變小,天色卻更沉暗,很遠很遠的天邊,若隱若現的火光在雪霧裡燃著。

  夏昭衣轉過身子,朝前邊走去,忽然覺得有些邁不動步子,沉得難受。

  林德和潘斌華忙追上:「阿梨小姑娘,你去哪!」

  「找我二哥。」夏昭衣說道。

  「我們跟著你!」潘斌華說道,「阿梨小姑娘,你帶上我們吧。」

  「好。」夏昭衣說道。

  ……

  ……

  天光沉下,長道兩旁聳立天地的群山,便似在黑暗中化為猙獰迫人的猛獸奇怪,森然欲搏人。

  一條燃著火把的長隊,萬點金光似淬成長長的火龍,緩緩在群山凝視中,從遠處游來。

  雙江宮府早已備足萬事,火光明耀如日,以少府少監魏森,行宮掌司季長明,行宮守御方子高為首,近千人恭候宮門前,等待聖駕。

  空地極為遼闊,被一方清水大池環繞,池水明淨清澈,映著雪木疏影,是從午時開始燒的沸水澆灌融化的冰層。

  四周守衛戒備森嚴,但也只限於平地,雙江宮府的南邊高山上,兩個身影立在黑暗裡垂眸而觀。

  「好大氣派,」略顯稚嫩的少年聲音說道,「臭不要臉。」

  「不然為什麼要當這皇帝呢?」旁邊的老人笑著說道,「不就是為了這氣派嗎?」

  「不就是權力嘛。」少年冷笑。

  「哈哈哈哈……」老人哈哈大笑。

  如若是別人說出這六個字,老人定會覺得對方不知天高地厚,但出自這少年的口,老人聞之便覺大為舒坦。

  「你師父未同你說,權力是個有用的東西嗎?」老人說道。

  「師父未曾說過它有用還是無用,」少年看著遠處游龍,說道,「師父不屑。」

  「傻,」老人說道,「但凡有人,便有權,你師父令你做事,你乖乖聽話,這便是權。」

  「這不一樣。」少年抬眸說道。

  老人又笑,點點頭,說道:「是啊,不一樣。」

  「對了,」少年看著他,「裴老宗主,你也不喜權,但今日這皇帝帶人過來,如若要上得元禾宗門,你這個做宗主的要不要出去跪叩迎拜?」

  老人斂了笑,望向那些燈火。

  「恐不得不去,」他說道,「人活於世,終是難避那麼一兩件違心之舉。」

  頓了下,他又說道:「不過,於我只有一兩件,於大多數人,卻是上百件,上千件,甚至貧寒困苦之人,終其一生都不能得以自主,你可知為何?便正是這『權』字。」

  「不,」少年說道,「我師父,他所做便皆是隨心之舉,無人能耐他何。」

  「因為,你師父也有權啊。」老人說道。

  「我師父?」少年好奇,說道,「宗主,哪裡呢,我師父何來權勢?」

  「你師父手裡的權,不叫權勢,叫能力,大能。」

  「大能……」

  「有能者,便是權,」老人捋了下綿長白須,說道,「你說得對,你師父是不屑,他若是肯,何事不能辦到?」

  少年看著他一襲白衣,輕皺了下眉,轉眸望回山下,說道:「還是有的,我師父心中也有憾事。」

  老人淡笑,拍了拍少年的瘦弱的肩膀,不再說話。

  風雪呼號,長隊在雪中行走極緩。

  為了避開山上的霜雪或巨石砸落,隊伍所行的路要偏於山腳,腳程便多出好多。

  走路的人精疲力盡,坐車的人睏乏無趣,前方明亮的雙江行宮,似是一盞高亮的燈,點著希望。

  沈諳掀起車簾,望著天盡頭的雙江行宮。

  終於快到了。

  他雖經常趕路,卻未曾這樣連日連夜的坐車。

  更不提,車廂里現在很吵,很臭,很擠。

  老佟和支長樂睡不慣車廂,直接躺在車廂地上睡,呼嚕聲非常響。

  未漱口的嘴巴張開,噴出的大把口氣,沈諳已經快暈了。

  不說沈冽來跟他要人了,沈諳覺得自己快受不了,要趕他們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