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她就是炬(一更)

  第387章 她就是炬(一更)

  東平學府至御街這一段路也被嚴重堵塞,回去的天榮衛們費了許多功夫才擺脫人海。

  而御街往東,再往北,直至舉央城門的一整片東城,聚攏著密密麻麻,數十萬百姓。

  馮磊帶人殺來,在正陽道時遇上由京兆府劉長史所帶的一百個兵馬,正在辛苦的組織疏通人流。

  遠遠聽聞殺戮之聲,許多人逃跑的更快,不時有人大喊「流民來了」。

  劉長史抬頭望去,驚詫於速度這般快,便見如浪潮一般狂奔而來的百姓後邊,是高高騎在馬上,揮舞兵刃的軍隊。

  軍隊!

  劉長史呆愣。

  大乾的軍隊,怎會在大乾京兆屠殺平民!

  劉長史不敢停留,迅速讓自己的人手跟著逃跑,遇上前邊來的兩千多名北府兵民兵,讓他們跟著一起跑。

  人群越發失控,四處逃命,隨著馮磊的屠刀,大量百姓朝淮周街跑去。

  寒風呼號,四方墨色徹底沉降,東平學府後院所有的儲糧皆拿出來做飯,送出府來,同時有自發的百姓和商鋪人家為士兵送飯。

  學府里的先生們組織人手藏書,而後分散人流,準備令人往城西幾道城門退去。

  同時有人去聯絡尚還未被軟禁於宮中的文武大臣,試圖去勸說他們一併離京,並調動儘可能調動的人手。

  大晗先生坐在宋傾堂身邊,同他聊當下處境以及後續安排。

  宋傾堂安靜吃著糕點,腦袋一片空白。

  他沒有什麼後續安排,如果說非要有,那就是儘可能活著,儘可能保全目前想要保全的人。

  「郎將!」一名手下這時上前,「郎將,有人找您,自稱沈冽隨從。」

  宋傾堂點頭,說道:「帶來。」

  火光里,一名身穿黑色夜行衣的高大男子跟隨另一名手下上來。

  男人同宋傾堂問好,左右張望一圈,皺眉說道:「宋郎將,我家少爺當真不在此處嗎?」

  聽他話中語氣,宋傾堂眉目不解:「你家少爺何時來過?」

  說完一頓,他回頭也去張望,站起身來,問手下道:「不對,阿梨呢?」

  「阿梨姑娘方才走了,她說有重要的事情等她,」手下說道,「郎將不知道嗎,我還以為郎將是清楚的。」

  「就,走了。」宋傾堂無端覺得心咯噔了一下,一股無名的失落浮起。

  「二郎?」大晗先生看著宋傾堂。

  宋傾堂呆呆的,虛望著四周人影。

  他從來不曾這樣,可是,今日看到那女童的一瞬,他便覺得自己好像能生出許多勇氣和膽量。

  她的存在和眼神就是一股力量,強大的讓他覺得天塌下來,他也能伸出雙臂去撐住,壓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她站在那裡,她就是炬,千萬之中的唯一。

  「我家少爺說要來這的,已經是幾個時辰前的事了。」一旁的黑衣男子說道。

  宋傾堂回神,看著黑衣男子,皺眉說道:「但我一整日都未離開過這裡半步,也未曾見到過沈冽,你最後一面見他,是在何處?」

  「這麼說,少爺的確沒來。」黑衣男子嘀咕說道。

  頓了頓,他抬起頭道:「如此,宋郎將,我先去其他地方在找,若你見到我家少爺,同他說聲我尋過他。」

  「會不會出什麼事了?」宋傾堂擔心說道。

  「應該不會,小的先告辭。」黑衣男子說道,行禮離開,不做停留。

  ……

  ……

  大雪漸漸停了,風卻變得更疾,摧枯拉朽一般,呼嘯過天地。

  孫逸客站在皇城東門上,一手握著腰上的別刀,遙望著皚皚燈輝下的閣樓屋宇和遠處攢動的人頭,心頭一陣悲愴。

  京城著實太大,屋舍儼然,樓宇壯麗,繁華時,街市盛景長明,燈光璀璨。

  他琢磨了三日都沒能弄明白,為什麼陛下要離京,捨去這大好河山。

  三名手下騎馬從寬闊長道上奔來:「都尉!」

  孫逸客站在城樓上望下,說道:「如何了?」

  「肅清完畢!」

  「舉央門附近再無閒人,無敢再犯!」

  「城外已清!」

  孫逸客點頭,轉身離開,回去復命。

  宮中金平廣場上,燈火輝煌,亮如白晝,華蓋雲集,禁衛們護滿宮牆,宮女內侍神情麻木,圍著輿駕而立。

  遠處太央殿裡,宣延帝坐在龍椅上,目光望著空曠大殿,定格在虛無一處,久久未動。

  今日離開,他日不知還能不能回來。

  平時坐在這龍椅上受百官朝拜,他習慣到近乎麻木,並未有什麼太大感觸,但如今即將要離宮,他竟忽然覺得不舍。

  為何不舍?

  宣延帝因為這種不舍而浮起厭惡。

  明明只要他一日為君,朝臣亦皆在,那麼早朝想什麼時候有,就什麼時候有,河京那邊的行宮同樣金碧輝煌,他有何好不舍的?

  「陛下。」廖內侍的聲音在正殿門口響起。

  宣延帝斂眸,朝他望去:「何事?」

  「陛下,公主們都上車了,不鬧了。」廖內侍說道。

  宣延帝點點頭,收回目光望著身旁的扶手,是精緻雕琢的黃金龍頭。

  他的手掌摩挲著龍頭,這觸感,以前怎未曾發現這麼舒服?

  「那些家眷來了多少人?」宣延帝問道,目光端詳著龍頭,沒有移開。

  廖內侍垂首:「都來了,沒有不敢來的。」

  「若說有什麼遺憾,」宣延帝說道,「就是宋傾堂和那夏賊之女還未死。」

  「會死的,」廖內侍說道,「這是遲早的事,陛下。」

  遲早?

  宣延帝不這麼認為。

  他如今就在京城,都拿他們沒辦法,日後他在河京,恐怕更沒辦法。

  可惜,不得不走了。

  宣延帝拍了拍龍頭,說道:「將這龍椅,給朕一併帶走。」

  廖內侍愣了下,望向宣延帝所坐的龍椅。

  歷朝歷代的龍椅,皆是紫檀木所制,漆以黃金金漆,但是大乾,這龍椅是實打實的黃金所鑄,極為沉重,若要將它帶走,絕對是個不小的累贅。

  不過對於宣延帝的話,廖內侍不敢有異議,垂首領命:「是,陛下,老奴這就去喚宮衛們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