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蒼雪鬱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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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3章 蒼雪鬱郁

  恐慌的傳播速度能超出所有人的想像,同時不論故意還是無意,恐慌總會在擴散的途中分裂出數十個版本。

  嘩亂從天啟街開始,迅速朝正陽道和御街,盛景長街瀰漫。

  孩子們站在大雪裡大哭,婦人慌亂的催促著丈夫,人群行色匆匆,有人挑擔,有人推著板車軋過雪地。

  許多商鋪里的貨物被哄搶,掌柜的崩潰無力,攔不住人多,連自家店鋪的夥計都跟著一起搶奪。

  街上散著好多零碎物品,甚至還有不少帳本,田產,地契,平時被人視若珍寶的東西,此時掉在雪地上顧不上撿,被踩滿腳印,陷入雪中。

  人群擠擠挨挨,像驚慌的浪潮,爭前恐後朝北邊跑去。

  正陽道最空曠的開闔處,京兆第一酒樓泰平居上,趙琙身著一襲織錦白袍,修長立在窗邊,手裡的摺扇輕搖,望著下方街道上的沸沸揚揚,笑道:「看看,這京城的老百姓都被嚇成了什麼樣,驚弓之鳥。」

  他身後立著數十個侍衛,最近的季盛低聲說道:「可是世子,這樣嚇他們不太好吧,人群擁擠踩踏,會死不少人的。」

  趙琙微搖頭,淡聲道:「現在不被嚇,到時候會被嚇得更厲害,你以為永定門真的不會破麼,這京城裡嘴饞那些流民們的人,可不止顏青臨一個。等那些流民真的衝進城來,你說,餓瘋了嫉瘋了恨瘋了的人會如何,那可是真的會活生生吃人肉的。橫豎都得被嚇上一回,莫不如幫我去攔一攔宣武軍,我老師可還在東平學府門前站著呢。」

  說到這,趙琙手裡搖著的摺扇停下,抬頭朝右前方的街口望去。

  提及東平學府,此次最令他刮目相看的,是那宋傾堂。

  大乾少年才俊向來不少,所以當初雖留意過他,但沒多放在心上,果真烈火識真金,等此次風波過去,無論宋傾堂或死或活,他名揚天下,載入青史,已是必然了。

  「不知東平學府門前現在如何了,」趙琙繼續輕搖摺扇,說道,「但願這宋傾堂別累死戰死,否則,就真的可惜了。」

  ……

  ……

  蒼雪鬱郁,映的刺目,地上的屍首,不管是驍虎營的巡守衛,還是身穿玄甲的宣武軍,皆被宋傾堂令人搬運走,同時身後那些圍攏而來,大聲叫罵的百姓們也被他令人趕走,退到很遠很遠的街口之外。

  年輕氣盛的少年郎們則越來越多,有人提刀,有人抱劍,皆著薄衣勁裝,不顧家人阻攔,一定要趕來。

  「東平學府出了這樣的大事,你敢不敢去?」

  「我為何不敢?」

  「那走,不來是懦夫!」

  「走就走!」

  ……

  他們紛紛而來,呼朋引伴,無端衝起豪情狂瀾。

  沈冽派來報信的人騎馬奔來,在人群後面停下,費了許多功夫才擠入進來,又被驍虎營的人擋住。

  宋傾堂剛入睡不久,他的身體睏乏累倦到極致,可他始終無法閉上眼睛,直到坐在一輛馬車外,被人包紮傷口時,他充滿血絲的眼睛看著紗布一層一層裹上胳膊,不知不覺,終於以靠著的姿態睡去。

  報信之人終於得以到他跟前,不忍吵醒他,轉目望向另外一邊。

  前方宣武軍們同樣一夜未睡,睏乏至極,可遲遲得不到詔令,他們進退兩難。

  對峙的兩軍前,清瘦女童執傘立在風雪中,似在茫茫大雪上開出一朵藏青色的花。

  報信之人眨了下眼睛,一喜,說道:「那小姑娘是……」

  「是那阿梨。」宋傾堂的近衛回答。

  她站在那邊良久了,許多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

  眾人不是第一次見她,大平廣場,燕雲衛府,她幾次鬧得天翻地覆,可是現在看著她,仍會覺得驚詫和離奇。

  沒有三頭六臂,沒長一雙翅膀,簡單樸素,清麗乾淨,嬌小身影在碩碩大風裡立的端直。

  「太好了!」來人欣喜,「我去找她!」

  「哎!」近衛喊不住。

  「阿梨姑娘!」來人從一側越過數百兵馬,跑上去說道,「阿梨小姑娘!」

  女童回過頭來,目光沉靜的看著他。

  「我家少爺,雲梁沈冽,」來人說道,「少爺令我帶話與宋郎將,但宋郎將方睡。」

  夏昭衣點頭,溫聲道:「你說。」

  來人四顧一眼,壓低些聲音道:「我同少爺才從宮裡出來,宮中情況大亂,百官皆被軟禁,我們已將宋尚書帶去安全之地,同時宋府的家眷皆被少爺派人手安排保護好了,少爺特讓我來同宋郎將說一聲,望他心安。」

  夏昭衣微微一笑,說道:「沈郎君真好。」

  「啊?」來人頓了下,忽的有些不自在的笑笑,仿若是在誇他,說道,「對,對的,我家少爺人可好,長得也俊美……」

  「宮裡還有其他消息嗎?」夏昭衣問道。

  「這就不清楚了,我們沒有逗留太久,不過宮中是真的亂,所有的內侍和宮女皆不得好過,對了,好多妃嬪被賜死了。」

  夏昭衣眉心輕皺,說道:「賜死?」

  「是。」

  「呵……」夏昭衣笑了,笑意冰冷。

  「不過阿梨姑娘,」來人好奇,「你為什麼站在這裡?」

  「我恰好路過,便留下來替宋郎將守一陣,」夏昭衣說道,轉眸望回那些宣武軍,「因我名聲不好,此時這惡名卻能派上些用場。」

  「並不是的,」來人忙說道,「阿梨姑娘人很好。」

  夏昭衣又笑了,沒再接話。

  她站在這裡已良久,目光一直望著那些宣武軍,因個子不夠,且視野受限,她望不到太遠,目光所過之處,皆是被凍得蒼白的面孔。

  她握著傘的手從溫熱漸變為冰凍,風雪打來,周身刺骨之痛。

  而她有多痛,這些士兵所承受的必是翻倍。

  但是誰都沒有動,她不曾退讓,那些宣武軍們亦如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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