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硬骨頭不是第一個,也不是唯一一個被鄔人豪收為己用的。
在硬骨頭之前,鄔人豪已經請了至少十人吃這同樣的酒菜。
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特點,就是硬骨頭。
他們在他跟前如此硬氣,平日這份「硬」,定還會體現在其他生活細節上。
也是這份「硬」,讓他們回去之後,是最不容易被懷疑的那一批。
隔日,這位硬骨頭便被鄔人豪差人秘密送走。
前腳剛走,後腳,鄔人豪收到了一封其他硬骨頭們寄回來得密報。
密報內容讓鄔人豪大驚,他立即收起,快步去找楊冠仙。
楊冠仙正忙,幾個文官圍著他七嘴八舌。
等楊冠仙忙完,鄔人豪將密報給他看,看完之後,楊冠仙瞪圓了他的小眼睛。
「居然是真的!怎麼可能?那個長護衛,他怎麼可能是李志喜的兒子?!」
鄔人豪道:「大人之前提過,沈將軍和阿梨姑娘當初在衡香跟蹤他們進到徵夢塔時,見到過那名長護衛的手法是江南兵營的,眼下得到證實,那應該就是無疑的了。」
「可是,那可是李志喜啊!他的兒子跑去給那些邪祟當長護衛?」
楊冠仙有些接受不了。
鄔人豪道:「大人,郭雲哲和沈雙城都去過衡香,而沈雙城就是江南兵營的人,會不會有聯繫呢?」
楊冠仙搖頭:「不會,郭雲哲是被郭澍坑害的,沈雙城是去救郭雲哲的,等等,是郭澍……?」
鄔人豪道:「從地形上看,醉鹿,其實也屬江南。」
楊冠仙看了看鄔人豪,皺起眉頭,不知如何說。
鄔人豪道:「大人,你是怕沈將軍那邊……?」
「嗯,他雖然和郭家撕破了臉,但郭澍是他外祖父,恐怕他待這外祖父仍是拳拳之心……」
鄔人豪輕嘆:「確實難辦,而且郭澍年事已高,半隻腳進了棺材了。」
楊冠仙低頭看回密報。
這位護衛長的名字,叫做聶龍。
李志喜本姓就是聶,他的這個「李」,是李據賜給他的。
這聶龍,竟然是李志喜的兒子。
雖然沈冽拿下了江南兵營,莊孟堯也已經病死,但原李志喜的舊部仍有近萬人。
若這些人知道,李志喜的兒子竟然成了那批妖言惑眾的狗賊的護衛長,真不知他們將作何之想。
楊冠仙道:「我各擬一封信,給沈將軍和阿梨姑娘寄去吧。」
鄔人豪道:「郭澍那事……」
楊冠仙搖頭:「我不提,不過……」
鄔人豪一笑:「不過依我對大人的了解,大人肯定會告訴阿梨姑娘,讓阿梨姑娘拿主意。」
楊冠仙也笑:「是啊,她是咱們的頭。」
又聊了會兒,鄔人豪準備告辭離開,楊冠仙忽然叫住他:「姚夫人那,沒有異常吧。」
「這幾日暫時沒有,不過她脾氣特別不好,那客棧上下的夥計皆被她罵過。大人,她以前也是這樣的脾氣嗎?」
楊冠仙搖頭:「不,她以前是一位善解人意,性情溫柔的夫人。」
鄔人豪不解:「那為何會變成如今這樣?按照大人的吩咐,我這數月一直留意她。她夫家家宅安和,雖不是大富之家,可是家中丫鬟家丁也有十來多個。她們夫妻琴瑟和鳴,相敬如賓,並未有大變故。若只是因喬家他們,這也不應當,喬開石等人目前並無性命之憂,他們為沈將軍的大哥煉藥,沈將軍因此派人保護他們,他們溫飽充實,反而過上了安全無虞的好日子,這有哪裡惹到了那位姚夫人嗎。」
楊冠仙也為此困惑。
但這困惑在姚夫人那,必然不會有解答。
楊冠仙道:「你下去忙吧,我先給沈將軍和阿梨姑娘寫信。」
鄔人豪點頭,告退離開。
隔日,鄔人豪手裡有重要的事要忙,他差心腹給楊冠仙又送來兩封信,同樣還是硬骨頭們寄來的。
一封信是有了陳夫人的弟弟,陳磊的下落,問楊冠仙要不要差人去試試能不能捉來。
一封信是金家幾個晚輩動身出發,要去黃門海,目的不明。
楊冠仙正在聽那幾個文官吵架,他托著胖乎乎的腮幫子,百無聊賴地研著墨。
看到陳夫人三字,楊冠仙想到得是慘死在東平學府的那位又見先生,也就是郭觀。
這個人對陳夫人忠心耿耿,是條好狗。
再想到狗這個字,楊冠仙腦子裡面奇異地冒出一個人的臉來——
牧亭煜。
這個人是楊冠仙所見過的,最狗的人了。
說起來,牧亭煜這廝真能跟著顧老宗主老老實實當個散修的小道士嗎?
楊冠仙忽然有了主意,他激動的一拍桌子:「就這麼幹!」
幾個面紅耳赤的文官們停下,轉頭看著他。
楊冠仙樂呵呵道:「你們繼續,慢慢吵,別管我!」
他提起筆來開始寫信,決定把出去野了大半年的牧亭煜叫回來,給他點事做。
在楊冠仙的書信撲哧撲哧飛去曄山望星宗時,一群新的女兵在衡香集合,準備待發。
這次不叫獵鷹營,叫戰豹營。
趙寧和屈夫人親自到城外送她們。
屈夫人笑吟吟道:「怎麼都是這麼凶的名字。」
趙寧笑:「凶一點好,凶才有戰績。」
屈夫人目露滿意:「希望她們能像獵鷹營一樣優秀。」
趙寧道:「是啊。」
集合起來的數千女兵們橫豎成排,立得筆直端正,像一顆顆擺放嚴整的棋子,面色嚴肅地望著最前面的孫碧春。
孫碧春是一個月前從北漠回來的,趙靈秀特意派她回來帶兵。
在北漠作戰這幾個月,孫碧春一身幹練,為了行軍方便,她將自己的頭髮直接剃成寸頭,一個月前剛回來時,沒有一個熟人認出她。
認出她後,也沒有人敢對她的模樣指手畫腳,反而每個人望著她的眼神都充滿欽佩崇敬。
慶吉關戰役的勝利,她的名字也跟著響徹天下,同時,這次來戰豹營報名的女兵們比獵鷹營增加了五倍之多。
因為人多,可挑選得也多,這一批女兵的個頭全都非常高。
待集結完,孫碧春讓她們在人群里看一看自己的家人,此去北漠,山遙水闊,回來不知幾時,也許數月,也許數年,更也許,不會回來了。
女兵們轉頭看向外邊的人山人海,目光瘋狂找尋親友。
朱曉慧穿著一身嶄新的盔甲,一雙目光也在人群里急切地找。
終於,她找到了裴卉嬈。
裴卉嬈眼含熱淚望著她,抬手和她輕輕揮了揮。
朱曉慧也哭了,唇語告別。
一刻鐘後,孫碧春一聲令下,大軍出發。
裴卉嬈哭得更加傷心,抬手捂著自己的嘴巴。
沒多久,來送行的家眷親友們散去。
裴卉嬈轉身進城,忽然,一個婦人在她身後道:「姑娘留步。」
裴卉嬈一驚,轉過身去。
婦人一身錦緞羅裳,笑吟吟看著她:「可是大平朝中書侍郎田大人的美妾,裴卉嬈?」
裴卉嬈下意識後退了步:「你……」
「我是寧安樓的人,」婦人和藹道,「姑娘莫怕,您在永安闖將軍府救姐妹之事,我們大娘子頗為喜愛讚許,特讓我前來邀您共飲一杯。姑娘,這邊請。」
裴卉嬈皺眉:「可你們從未見過我,你們……」
婦人笑道:「姑娘可能不知,這數月以來,我們大娘子和知語水榭的徐管事,早已在暗處替您擋了二十多個自永安而來,要殺您的殺手了。這不,您的妹妹離開了,我這就來找您了。來,姑娘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