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1章 死得痛苦

  東平學府當年從京城遷來,匆忙且狼狽,在衡香有一方落腳之地已是大幸,所以根本沒有造園選址的念頭。

  但光陰一晃,匆忙五六年,如今學府已煥然一新,學府中的所有造景布置隨勢而生,巧借地理。不論是大海墁還是小天井,方寸之地,都被先生們賦以詩情雅趣。

  現在,學生們全被遣走,尤其要遠離南秀區講堂後苑,但支離一路過去,仍遇見好多人。

  待到南秀區,李滿和衛東佑最先看到支離,快步迎來。

  地上的屍體竟然還在,雖然已被一塊白布遮蓋,但屍體的形狀輪廓,仍可見其生前垂死之際的掙扎有多痛苦。

  支離悄聲問李滿,這屍體為何還在,得到答覆是,學院的人不想讓官府的人帶走,想留在學府中。

  「就,留在這?」支離指去說道。

  「嗯,他們已訂購了棺木,而且學院後邊有大冰塊,要在後巷外停屍數日。」

  支離好奇:「此舉出於什麼目的?因為之前欺凌過郭觀,還是?」

  詹陳先生的聲音忽在身後響起:「小公子。」

  支離閉上嘴巴,調整了一下臉上神情,微笑回過頭去:「詹陳先生。」

  詹陳先生一身淡藍色素布長服,腰間束著黑帶,兩鬢和長須更見斑白。

  他抬手同支離簡單一拱:「並非我們要和官府為難,而是又見死因已明,官府有什麼想查的,可就地來查,若將又見的屍體帶出去,外面的謠諑恐會生出更多。以及,又見已慘死,學府上下皆不樂見其屍身被帶去官府後,再被翻來翻去。」

  支離尷尬笑笑:「原來是這樣。」

  詹陳先生面色變懇求:「小公子,你可否出面,隨我去官府前說個人情?」

  支離不想管這事,可是詹陳先生親自開得口,支離只得道:「……好吧,那我去說說,他們要不要給面子,便是他們的事了。」

  詹陳先生欣悅:「定是會給的,一定會給!多謝了小公子了。」

  支離隨詹陳先生離開,汪固和康劍等走到李滿和衛東佑身邊。

  汪固用一種很散漫的吃瓜語氣輕聲道:「若是尋常學府,豈敢會和官府這樣討價還價?我算是懂了,為何阿梨姑娘要將赴世論學交給廉風書院,這些文人士子,就是有股怪脾氣。」

  說著,他的目光低落在地上被白布所遮蓋得屍體上,嘆道:「幸好。」

  「幸好什麼?」康劍問。

  汪固笑起來:「這位又見先生死得並不是那麼輕鬆。」

  地上這些掙扎痕跡,讓汪固很滿意。

  不是他變態,而是郭觀痛苦了,才好讓他在趙琙跟前有那麼一點點可以為自己說話的機會,否則,真沒辦法交差了。

  就在這時,蹲坐在顏海戚身邊的小大胖忽然起身,回頭朝後面看去,衝著牆門一側的角落裡「汪」了一聲。

  汪固他們回過頭去。

  才在角落裡躲起來的諸葛盼和餘一舟不太自然的走出來。

  衛東佑他們都認識餘一舟,康劍先過去:「小舟兄弟,你怎麼來了。」

  餘一舟結巴道:「剛才在外面,我,我們……」

  顏海戚道:「可能是跟著我和支小公子進來的,我們剛才在外碰見了。」

  見餘一舟這神情,衛東佑也上來解圍道:「是聽到街上那些傳聞了吧?沒事,你別怕!要不,今晚去我們卿月閣?」

  「不不不,不用了!」餘一舟忙揮手,「不用的,衛大哥!」

  汪固在旁打量餘一舟和諸葛盼,看了會兒餘一舟,再看向諸葛盼。

  諸葛盼立在旁邊,餘光有所感,朝汪固看去,面上神情爽朗,抬手一笑:「這位先生,見過。」

  汪固微笑:「有禮了,小公子看著頗有氣度,出身應是名門?」

  「啊!是啊!」諸葛盼眼睛大亮,上前道,「先生眼光真准,我姓諸葛,祖上是宜安諸葛氏。」

  「竟然是諸葛家的!」汪固的眼睛也一亮,又抬起手來,「失禮失禮。」

  「嗐,也不失禮,我現在落魄了嘛,本想來衡香求學,再論一論這赴世論學,結果半路意外連連,這諸葛姓氏,也未見得有多好使。」

  「哈哈!小公子雖自稱落魄,可仍清朗,足見性情之豁達!」

  「哪裡哪裡!」

  二人在這你來我往好一陣,支離從前面回來了。

  汪固退出,把主場還給支離,轉頭便低聲吩咐自己的手下,先去寧安樓好好查一查這位諸葛盼公子。

  手下應聲離開,汪固臉上繼續笑吟吟,看回正在說話的幾人。

  入夜,趙唐和陶因鶴離開知語水榭回到這段時間暫住的屈府。

  一回金香閣,便見汪固和他的幾名學生在討論一個人名。

  確切來說,是汪固在安插人手,要將這幾名學生往各個位置安插過去。

  趙唐和陶因鶴便在旁聽著,不出聲。

  待汪固的學生們都離開後,趙唐上前,臉上露出不滿情緒:「汪軍師!有關昨夜你偷人一支弩箭的事,我們還沒好好聊呢。」

  汪固整理案上散亂的紙張,笑道:「將軍,我哪是偷,我這不是光明正大的拿嗎?」

  「光明正大?」

  汪固抬起頭:「那車廂上的支長樂,他不是看到了嗎?」

  趙唐和陶因鶴一愣,互相看了對方一眼。

  陶因鶴的眼睛看回汪固:「先生,你這是什麼意思,你知道支長樂在看,你還……偷?」

  「哈哈哈哈!」汪固笑道,「此時暫先不提,來,你們看看這個人。」

  他將一張紙拿出,上面寫著「諸葛盼」三字。

  「這不就是你剛才一直在提得人?他又是誰啊?」趙唐沒什麼耐心地問。

  「挺有意思的一個人。」汪固拾起來,頓了頓,將今日在東平學府的見聞逐一道出。

  趙唐冷笑:「這就有意思了,不就姓個諸葛嗎?」

  汪固笑道:「是啊,那位餘一舟小兄弟,看著靦腆拘謹,絕對不是那種能不問自入,跟著人後面進來看熱鬧的性格。而這位諸葛盼,其人風度翩然,風清月朗,似乎還有一股傻氣,可若是真君子,在別人誤會餘一舟時,為何不站出來提上一嘴,為餘一舟解釋幾句?以及,真君子也做不到不問自入的。」

  陶因鶴點頭:「聽先生這番解釋,此人的確有點意思。」

  趙唐道:「話雖如此,但這種性情虛偽的人街上到處都有,滿大街都是,區區一個諸葛盼罷了。」

  「哈哈哈,是啊,」汪固將紙收起,「兩位將軍不必管這些,盡情去悠閒浮生,至於這些出現在我們身邊的人,尤其還是這種忽然冒出來得新面孔,就交給我這軍師去摸清底細,你們不用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