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6章 乖乖聽話
這些年,李據從來沒有關心過西北戰局半個字。
距離西北,河京這東南之地可謂是整個天下版圖中離得最遠的。
若西北蠻人要打到河京,得先過田大姚、雲伯中、宋致易他們的關卡,重重打通之後,才輪到他。
所以,李據自認「高枕無憂」,而西北?他連宋致易都對付不了,為何要去管西北的事。
畢家軍在沈冽說話時,幾乎插不上嘴,因為他們兩眼抓瞎,不是沒有派人出去過,但消息虛實難定。
只是,局勢看不懂,謀略和戰術卻看得分明,沈冽的每一步意圖他們也全都看得懂。
阮舉慶心底的困惑越聚越多,終於沒能忍住:「沈將軍,恕我冒昧問一句,若抄近路,不去潘余,也不走白古山,那麼如此多的兵馬糧草,如何繞過宋致易的仄陽道和田大姚的游州。以及,我畢家兵力不多,卻也有四萬,他們會給我們放行嗎?」
沈冽指骨分明的修長手指落在游州中西部:「這裡有一條新修的平坦大路,比尋常官道更寬。」
阮舉慶看去,驚訝道:「從游州至南直達珏州?南北貫穿整個游州?」
畢興磊道:「新修的?」
沈冽看著地圖上深縱朝西北的路,語聲低沉:「是阿梨親自帶人修的。」
他平靜地說出這句話,眸底浮現得是她冬日裡雪白削瘦的面龐,她的雙手都是凍瘡,眼睛卻清澈明亮,置滿希望與期盼,連天上的星星都比不過她的璀璨。
他那時便想,今後她想要的,他都要盡全力捧到她跟前。
而她所想不到的,他要為她周全,先她所思,為她爭衡。
如今,春夏正盛,萬物茂郁。路早早修好了,李據倒了,李乾垮了,讓沈冽慶幸得是,她在做這些的時候,他都有幸參與。
畢興磊等人聽到「阿梨」二字時,皆半張唇瓣,驚愕得說不出話。
畢應難以置信地看向地圖上的這一片位置,整個游州在地圖上只有半個巴掌大,這一條路直接修出了游州,往珏州去了。
看似手指就可丈量的距離,實際卻得數百里,數千里。
阮舉慶不動聲色地看了畢應一眼,對沈冽道:「原來,阿梨姑娘做了這麼多。」
沈冽面淡無波,平淡道:「你們去游州之前會經過衡香,可去再做一次補給。」
阮舉慶道:「聽聞衡香如今是個欣榮之城,也是因為阿梨姑娘,對了,那赴世論學。」
葉正終於沒忍住,勾唇笑道:「此乃再正常不過之事,凡阿梨姑娘所去之處,何處不欣榮,何處不朝氣。待過十年後,你再看河京,定教你驚得合不上嘴。」
阮舉慶笑笑:「阿梨姑娘好生厲害,阮某的確是服的。」
程解世忽道:「差點忘了,畢家與夏家為時代之好,論起輩分,畢興磊將軍便是喊阿梨姑娘一聲侄女都不為過。」
畢興磊一愣。
畢家其他人都朝他看去。
阮舉慶則朝程解世打量,好傢夥,這麼一句話,直接就能將畢興磊給收走了。
畢興磊笑笑:「豈敢,豈敢。」
阮舉慶乾脆添一把火:「將軍,面上您不好意思去喊,可是論輩分,又的確是如此。畢時儼將軍生前和夏國公乃生死之交,互稱異姓兄弟,可不就是侄女了嗎。」
他再度將兩家的好關係搬上來,畢家人再想到夏家的慘烈和夏家孤女的堅韌頑強,一時沉默。
不過,沈冽沒有讓這種沉默持續太久,他繼續之前被阮舉慶打斷的軍情分析。
畢竟,他出來已經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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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昭衣沒有睡多久,因掛念著楊冠仙,她睡了大約兩個時辰左右,便醒來了。
老者和顧老宗主都還在睡覺,楊冠仙躺在床上,直不起腰,只在後背墊了兩個高枕。
屋裡還有個不速之客,是牧亭煜。
見到夏昭衣進來,楊冠仙掙扎著要起來,被詹寧和牧亭煜給按住了。
「阿梨姑娘。」楊冠仙一張胖臉做出委屈兮兮的表情。
「阿梨姑娘。」牧亭煜也道,態度恭敬。
夏昭衣沖楊冠仙道:「別動。」
楊冠仙果然聽話不懂。
「閉眼。」夏昭衣又道。
楊冠仙閉眼。
夏昭衣抬手掀開他的眼皮,檢查了下後,道:「張嘴。」
楊冠仙張開嘴巴。
夏昭衣托起他胖乎乎的兩頰,觀察他的舌苔和口腔牙床。
而後,她將手指貼在他脖頸一陣,最後才去把他手腕上的脈搏。
全程楊冠仙都老老實實配合,乖得不像話。
夏昭衣再讓詹寧幫忙,一起把楊冠仙的衣服解開。
牧亭煜輕咳一聲:「阿梨姑娘啊,這,男女有別……」
夏昭衣邊脫楊冠仙的衣裳邊道:「伱去春樓找美妾時,可有這般羞恥之心?」
牧亭煜頓住。
「楊冠仙,」夏昭衣看向楊冠仙,「你替我說他兩句。」
「啊?這,我要說什麼?」
「說男女有別這四字的不是。」
楊冠仙犯愁:「這,我要如何說的……」
「你自己想。」
「好吧。」楊冠仙說道。
阿梨姑娘讓他自己想,那他就自己想。
夏昭衣在詹寧的幫助下,將他的紗布完全取了下來。
看到傷口,夏昭衣輕輕一聲笑,搖了搖頭。
師父雲淡風輕,不守世俗規矩約束,但他自己行事卻非常規整嚴密。
楊冠仙這肚子上的口子,每一針每一線的距離都一樣,兩邊對齊嚴整,一絲不苟。
怕是在他肚子上紋個「齉」,「爨」,「龖」,再捅上一刀,老者都能給這三字的一筆一划給完全對上。
傷口溢出不少濃水和血水,夏昭衣清理的時候,楊冠仙因痛呼出聲音。
一旁的牧亭煜見狀拿出自己的巾帕,打開楊冠仙的嘴巴,一團塞入進去。
楊冠仙拿眼睛瞪他,牧亭煜笑笑,抬手拍著他的圓潤肩膀,以示安撫。
夏昭衣將傷口的膿水和血水都清理乾淨後,再取出藥物敷上,最後包紮。
楊冠仙疼得都是眼淚,身體卻仍老實,沒有半點掙扎,極其配合。
待處理完,夏昭衣道:「可要如廁?」
楊冠仙哭得心碎,摘下口中的巾帕:「為了不去茅廁,我都好久沒吃東西了,餓死我了,嗚嗚嗚……」
夏昭衣失笑,看向胡掌柜:「煮碗瘦肉粥,放些蝦仁,再煮兩個雞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