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8章 父慈子孝
比起周圍士兵們的憤慨,夏昭衣的神色從始至終都非常平靜。
沈雙城提到她父親,她並沒有覺得被冒犯。不過只是嘴巴提及一句,便去提好了。
但是,沈雙城的這個比喻,卻讓夏昭衣心裡浮起落寞。
這個落寞,因一旁的沈冽。
沈雙城不說這話,夏昭衣只會漠然旁觀,他一說,她方能代入到他此時心境。
確然,至親受苦,怎能不失態,雖然是這個所謂至親的咎由自取,可沈雙城眼睛裡,沈諳乾淨著呢。
同樣是兒子,沈雙城因沈諳暴怒,張牙舞爪,而這邊的沈冽呢?
「阿梨!」屈夫人帶著手下們快步走來。
夏昭衣側頭看去,眉眼變愧疚:「屈夫人,今日之事,給你添麻煩了。」
「哪裡的話,區區一樁小事。」屈夫人說道,轉頭朝院中看去。
院中氣氛劍拔弩張,若是剛才,屈夫人過來必感擔心焦灼,但眼下少女一來,屈夫人如吃定心丸般心安。
「屈夫人,」夏昭衣道,「有勞夫人幫忙備輛馬車,好讓這位沈大俠帶兒子離開。」
屈夫人看向沈雙城和軟榻上的沈諳,點點頭:「好。」
她側頭朝身後管家看去,不必說什麼,管家已領命,告退離開。
夏昭衣俯身,朝眉眼緊閉的沈諳看去,唇瓣輕啟,淡笑在他耳邊說道:「你自由了,開心吧,好大兒可以跟著爹爹回家了呢。到雲梁後,你最好乖乖留在那,如若再亂跑,再不慎被抓,可沒有辦法再讓千里之外的老父親趕來救伱了呢。畢竟這世上諸事,可一不可二。」
沈諳面淡無波,沒有表情,長長的眼睫毛紋絲未動。
沈雙城眉眼兇狠,實在不願她挨沈諳如此近,可又奈何她不得。
太陽越來越大,四面的屏風都被撤走,銀炭也止罷燃燒。
沈諳被幾個士兵抬出蘭亭閣,沈雙城跟在旁邊,夏昭衣本以為他將頭也不回,但快離開時,他忽然停下,轉首看著她。
夏昭衣清澈明亮的眼眸微眯,回看著他。
沈雙城一頓,愕然發現,他竟看得懂她這一抹眼神。
她在,警告他。
可警告他什麼?
沈雙城攏眉,他剛才忽然想起郭雲哲一事,故而止步。
其實,今日本就因郭雲哲而想找她,結果誤打誤撞,在這裡撿到了沈諳。
但現在,少女的這個眼神……
罷了,郭雲哲一事定還會有下文,她既寫這三個字給他,她便肯定還會找他。眼下,帶沈諳速速離開才是,以免節外生枝。
馬車在屈府前離開,管家回來稟告給屈夫人。
屈夫人點頭,看向夏昭衣:「阿梨,他們走了。」
池塘邊的錦鯉不再圍來,剛才沈諳跳水一事,諸多士兵們紛紛跟著往水中跳,一番波折,竟讓水面多了無數錦鯉屍體。
夏昭衣站在水邊看著這些屍體,聞言「嗯」了聲,目光若有所思。
「……阿梨?」屈夫人道。
夏昭衣回神,彎了彎唇,誠懇道:「失禮了,我走神了。」
屈夫人笑道:「這話說的多見外,別說在我跟前失神,你就是站著睡覺,那都沒事。」
夏昭衣被逗笑,笑完認真道:「今日一事,真的給你添了大麻煩,幸好你沒事,可你府上的打手傷亡,他們……」
「無妨的,阿梨,我會處理妥善。」屈夫人打斷她。
夏昭衣見她神情,便沒再說下去。
「對了,既然來了,便留下吃一頓飯。說來,沈將軍剛到衡香那日,便替我解了屈府被圍困之危,我都還沒像模像樣地招待過他呢。」
「嗯,」夏昭衣沒有推卻,道,「也好,他今晚或明日便要離開,便當是踐行。」
「他要離開?」屈夫人好奇,「去哪?」
「殺人,」夏昭衣莞爾,「一個惡徒。」
蘭亭閣三樓。
班榮正逐一介紹沈諳的一些起居用物,但他不知道沈冽到底是在聽,還是沒有。
「哦,對了!」班榮說道,往書案走去,「沈大郎君每日做得最多的,就是在這寫字,他寫得東西都在這。」
沈冽沒有過去,一雙黑眸沉默看著書案上的那些紙張,良久,他問道:「這些時日,他咳嗽得可厲害?」
班榮皺眉:「……沈將軍,我說一言,您切莫怪我。」
「你說,我不怪你。」沈冽說道。
「我是前幾日才來的,之前是田燁在這裡照顧沈大郎君,我們二人發現,沈大郎君雖然無法控制自己在咳嗽時停下,但他若想咳嗽,便能激得自己真咳。他身體孱弱,只要他一咳,就能一直咳下去,直至咳出血。」
「也就是說,他能將假戲完全真做,甚至不惜自損。」
「嗯。」
「今日,便是如此?」
「今日……」班榮想到便覺得頭疼,「他當真是自己跳下去的,還拿水潑我。」
沈冽唇角浮起冷笑,目光看著書案上的那些紙。
早在當初聽到沈諳在她手裡時,沈冽便確定,沈諳一定已安排好全身而退之路。
不管是在她手裡,還是在其他人手裡,他一定有各種應對之策。
但在她手裡,沈冽覺得,難度會被加大。
畢竟,她是那樣一個聰慧靈動的妙人,哪怕對方手上有她所看重和感興趣的東西,她都可以不屑一顧。
誰都無法摸清她,揣測她,想要與她交易談判,何其難。
現在,沈冽才知,沈諳亮出來得牌是雲梁的沈雙城。
她會給沈雙城面子嗎?
當然不會。
沈冽黑眸變冰冷,俊容若霜,蘊著一絲鋒利寒意。
沈諳,你這是將她和我的情誼都給算計進去了。
馬車離開屈府,經數條長街奔向文和樓,一在文和樓對岸的客棧停下,勻日便跳下馬車,狂奔進去差遣人做準備。
沈雙城心痛地看著沈諳的病容,等手下們趕來接手,他再三叮囑他們要小心細心。
很快,衡香府有名的大夫們都被請來,沈雙城負手立在房外過道的窗台前,墨描一樣的濃眉始終緊擰,不見軒展。
勻日數次進出,見他高大的背影立在那,始終紋絲不動,勻日抿唇,上前說道:「老爺,您別多慮,大少爺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