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7章 廟中聽聞
雷暴天氣,來去匆匆。
半個時辰後,大雨止歇,但是他們的船也被雷劈壞了。
徒步往南,陸路要走兩個時辰,再帶著個精力旺盛的郭雲哲,行路難度增加十倍。
由於他的頭髮全部結成塊,像是沒洗過便被扔在箱底數年的抹布,夏昭衣令兩個方家奴僕直接剃光,重新再長。
滿是虱子的眉毛和身上其餘毛髮乾脆也被一併剃光,現在沒了毛髮的郭雲哲,白成一顆丸。
因著才下過暴雨,山地潮冷,一吹風,光著腦袋的郭雲哲便嘰里咕嚕,滿口嘟囔,好幾次跑去掀起前邊方家奴僕的衣擺就要往裡鑽。
夏昭衣見狀,邊走邊順手編草木,不多會兒,一頂厚編的草帽編好,戴在郭雲哲光禿禿的腦門上,有幾分滑稽,但勉強禦寒。
快到均內鄉時,又遇暴雨,恰好遇見座土廟,他們便進去避雨。
土廟很大,供得是衡香本土的一位神仙,傳說由她掌管點青江的潮運,並護佑衡香一方水土。
很多人來躲雨,有人因為肚子餓,拿出一些乾糧吃。
因不想沈冽一路帶來得食物就此浪費,夏昭衣當時堅持要回去池塘邊收拾,兩個包袱整合作一個,被沈冽先一步拿走拎著。
但在船上時,已經被郭雲哲一個人吃光了。
天色越來越暗,沈冽站在土廟側門外,黑眸望著漫天的大雨,不知何時歇。
雖然雨大風嚎,但附近村民們起得炊煙,還是能將香味送來。
夏昭衣過去陪他站了一陣,雨絲飄打進檐下,涼意舒愜,能緩釋他們身上的疲累。
身後漸漸傳來說話聲,夏昭衣耳廓微動,稍稍側過頭去。
沈冽也被吸引。
均內鄉一帶已被兵馬控制,恰是沈冽派出去的,但大抵的自由沒有限制。
這些鄉民們正在聊一個不知道去哪了的人。
「要我說,這件事情肯定是那些當兵的乾的,表面上裝著仁義,背地裡面什麼事干不出來!」
「這怎麼可能?那刀老五一沒錢,二沒勢,長得也不好看,那些當兵的針對他幹啥?」
「就是啊,那些兵馬要是真的想要針對刀老五,直接針對就行了,人家現在可是一手遮天,幹嘛遮遮掩掩?」
一個鄉民忽然壓低聲音:「我跟你們說吧,其實你們都沒有發現,最離奇的是那個刀老五的師父!」
「他還有師父?」
「你不是暗河莊的,伱當然不知道,」另一個鄉民道,「說是他師父,但我有一次不知道是聽差了還是什麼,我聽刀老五喊他主人!」
「嘿,這是狗叫主人還是奴才叫主人?」一人嘲笑道。
「你們先別打岔!快說說,為什麼說那個人離奇?他人不是挺好的嗎?」
「對呀,看著慈眉善目的。」
那個鄉民的神情越發神秘兮兮,說道:「你們別看他看著人好,實際上那都是假的,逢年過節別人送東西給他,你們見他往外送東西了沒?而且啊,別人送給他的東西,他看著是收下了,背地裡都給扔了。」
「扔了?」一人訝異。
「那可不是,我和我家老叔撿著了好幾次呢。那些東西都好好的,他連拆都沒有拆就拿去扔了。有時候還是刀老五去扔的,這刀老五也是實誠,居然不自己偷偷拿回家去。」
「可你說的也太奇怪了吧,如果不想要,不收就好了,幹嘛又收下呢?」
「就是啊。」
「要不我說他離奇,」那鄉民繼續道,「還有一次我經過他那院子,他正在剁肉。那肉被他切成一條條的,刀工可真了得。結果,他忽然打了個噴嚏,那刀稍微歪了,他居然就不要那切歪了的肉,給扔了。那麼大一條呢,少說半斤!」
鄉民抬手比劃了一下。
旁人都覺得不信,好多人說他亂講。
「你們愛信不信,反正他就是一個怪人。對了,這次刀老五不見人了,我們去他家找,他家裡可乾淨了,什麼東西都整整齊齊的。而且,他也不見了!」
「他們兩個人一起不見的?」
「對,兩個人一起不見的,」說到這裡,那鄉民好像又想起什麼,忙道,「對了對了,還有一個事兒。」
他把自己的手拿了出來:「刀老五師父的那個手啊,比我的起碼要長這麼多!」
「哎哎!這個我可以作證,」另外一個鄉民插話道,「我見過他的手,真就這麼長!不過看著奇怪,他的手卻很好看,一點都不像干農活的。」
「對,他手上的那個皮膚可好了,我家婆娘一個女人都沒他的手好看。」
其餘人聽到這,都算來了興趣。
沈冽側眸看向身旁少女,說道:「應該就是風清昂。」
他的聲音很平淡,像是要散於風中。
夏昭衣的目光一直看著檐外的大雨,聞言微微彎唇:「嗯。」
沈冽唇瓣輕張,見她如此,他張了張口,最後歸於無言。
時近亥時,大雨終於停了。
鄉民們罵罵咧咧,滿口咒天,逐一離開。
夏昭衣和沈冽也沒有多留,步出土廟,去往紫蘇染坊所在的三拜山東嶺。
王豐年等人還在大棚下面等。
眾人的注意一直都在三拜山高山上,有人最先看到西南方向過來的人,忙驚喜:「總管事,看吶,是大東家!」
王豐年帶人迎下來:「大東家!」
「將軍!」
「二小姐!」
一時間,嘩啦啦下來五六十人。
郭雲哲被嚇到了,情緒忽然開始激動,往後面跑去。
沈冽立即要去追,夏昭衣一把拉住他的手:「沈冽。」
郭雲哲摔在地上後又爬起,跌跌撞撞一通亂跑,嘴巴裡面念叨著更讓人聽不懂的詞。
不過很快,他便被夏家軍和晏軍,還有王豐年的手下們合力逮住了。
「你很累,不需要再在他身上浪費力氣了。」夏昭衣聲音很輕地對沈冽說道。
沈冽眼帘微低,靜靜看著她:「無礙的。」
「先去休息吧,」夏昭衣沖他一笑,「等下我們一起吃東西,我還欠你……一個餃子。」
她提及這個餃子,沈冽忍俊不禁,莞爾笑起。
一路走來,他的眉眼不曾露出半分疲累,始終冷峻清傲,宛如一座矗立天邊的冰山,靜默雋永,不知春秋。
因她一句話,冰山似頃刻消融,他稜角分明的深邃面容變得柔和,如秋月向晚的風。
「好。」沈冽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