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7章 章朝之風
夏昭衣拾起地上奪來的劍鞘遞去:「你看看,可認得此紋絡。」
沈冽接來,細細看了一遍,搖頭:「並無印象。」
「那便奇了,」夏昭衣秀眉輕皺,道,「我一瞧見它便覺眼熟,且不是久遠之前的眼熟。」
「近日見過?」沈冽道。
夏昭衣點點頭。
沈冽斂眸,又去細看了遍,仍無熟悉感,唯一能確定得是,不是「那些人」的紋絡。
「會不會,也是章朝之物?」沈冽說道。
不同於大乾的禮建天下,高度專權,章朝民風極寬,舉國風流清雅,名士多峨冠博帶,衣袂飄舉。除人手皆有芝蘭香草作為佩飾之外,閒時還有一大愛好,便是去精巧構思個專屬於己的紋絡。
那些秀美精雅的圖紋會被子嗣一直沿用,也有流傳至民間,漸成為泛天下的共好。
而這些共好中,又有諸多派系之分,猶如文學詩詞和小吃建築。
「章朝……」夏昭衣攏眉,「近來若說只我碰過,而你未碰見的章朝之物,莫非是屈夫人那?」
但屈夫人那裡,她所接觸到得各類寶物中,她可以確定沒有見過此紋絡。
沈冽見她對這劍鞘紋絡當真上心,再一度細細看去:「若是章朝圖紋,此劍鞘上的紋絡流暢精緻,秀美飄逸,轉彎處清瘦纖巧,大抵可以排除好堂皇富麗和大氣走勢的永安派系。江北江左一帶,亦皆可排除。」
夏昭衣若有所思道:「不像是『那些人』的,對嗎?」
沈冽微頓,點頭:「嗯,那些人的紋絡偏正統尊貴。不過不排除『那些人』中有其他派系存在,畢竟他們勢力龐雜。」
夏昭衣話鋒一轉:「也不能排除是風清昂的可能,或者,唐相思。」
她抬眸看著沈冽。
每每從她口中說出「唐相思」三字,沈冽都會隱覺不安,但他情緒鮮少外露,黑眸若古井,認真專注地看著她,俊容寧和,無波無瀾。
「不管是誰,」沈冽說道,「燒村戕害無辜平民之事不可輕饒,只要被我們找到,他只剩一死。」
「嗯,」夏昭衣點頭,又道,「但從李國豪他們手中搶走棺材的,卻絕對是『那些人』。那名受傷士兵身上所拔出來的弩箭,便是『那些人』的。說來,我最後只見到那院中殘敗的棺木,再沒見到他們。村中大火也未將他們燒出來,極有可能已不在村里。」
她原本打算,是查看完小院機關後,便繼續追蹤,結果遇上了晏兵,再是起了火,冒出來這群人。
夏昭衣支地爬起,沈冽伸手扶她。
她朝臂膀上的傷口看去,一笑:「包紮手法不錯嘛。」
「劍傷不輕,怎可能是意外?」沈冽看著她道,語氣有些不高興。
他自認沒有資格攔著她去哪,也更樂見於她躍山飛雲,行江踏海,鞭打惡徒,手刃仇人,這世上最無羈自由的人,唯她唯離嶺。
但若是涉險,受傷是必然。
可每見她受傷,他又覺心堵心疼。
夏昭衣沒將這句話當回事,問道:「你要回去嗎?」
「伱呢?」沈冽反問。
「我想繼續追人,」夏昭衣道,「我是追著那些人到寨水嶺的,不想半途而廢。你若是要回去,紫蘇染坊那便替我去報聲平安。」
沈冽低頭看了看手裡的劍鞘,道:「我令葉正將這劍鞘也帶回去吧,報平安便也由他一併。論及追蹤,我也擅長,不如我隨你一起,多個助力。以及密道中所發現的幾樣東西,我恰好可與你路上一說。」
他提到密道,夏昭衣起了濃厚興趣:「是了,你們自陳家祠堂下去,竟是從江水裡出來,那密道可是遍布整個衡香?」
「恐怕不止。」沈冽說道。
「將軍!將軍!」遠處傳來聲音。
沈冽和夏昭衣轉頭看去。
一個晏兵快速跑來:「將軍!那崖下發現一具女屍,剛死不久!身上布衣簡制,料質產地同那兩名無頭屍身上的很像!」
「可是淺灰色布衣和石青長褲?」夏昭衣問。
「正是!」
「那兩名無頭屍的妹妹,」夏昭衣看向沈冽,「途中聽他們說話時,喊她四妹。」
「你要去看看嗎?」沈冽道。
夏昭衣想了想,點頭:「好。」
「你先領阿梨將軍前去。」沈冽對跑來得士兵道。
「你不去嗎?」夏昭衣問。
「我稍後便來。」
「嗯,那我先去。」
夏昭衣隨士兵離開,沈冽看向葉正。
「少爺?」葉正立即快步過來。
沈冽沉聲道:「回城後三件事,一,速派三千兵馬去寨水嶺。二,夷平紫蘇染坊,那紫蘇東家當初多少錢買的,讓杜軒以十倍現銀還他。三,調遣人手,封鎖整個均內鄉。」
「是!」葉正應道。
「還有,」沈冽神色變冷,嚴肅道,「問戴豫,諸昌之死和衛東佑之傷可有眉目,那侯睿的畫像需得貼遍衡香,包括鄉道上,我要見到十步一畫。」
「是!」
「速去。」
葉正立即拱手:「少爺顧好自己的身子!」
說罷快步離去。
沈冽看向另一名士兵,不待說話,士兵立即肅正:「將軍請吩咐!」
沈冽想了想,上前在他身旁低聲叮囑。
士兵聽完愣了下,不禁笑起:「……是,屬下遵命!」
「去吧。」沈冽聲音變溫和。
李四妹的屍體卡在了懸崖一棵倒掛的老樹上。
士兵們還在商議如何將她撈上來,夏昭衣過去看了眼,稱她先下去看看。
陡峭深邃的山崖,她輕而易舉便下去了,一襲水綠衣衫似輕盈敏捷的崖邊燕蝶。
夏昭衣將李四妹翻過來,她身上多處負傷,聯繫崖邊痕跡,似是被人追殺途中墜崖,在這半淵上失血過多而亡。
夏昭衣解開她的外衫,伸手在裡面搜找,懷裡有個小錢袋,裡邊銀兩不少,除卻銀兩,還有個長生符,寫著李四妹。
除了錢袋,還有數張通行文紙。
現今亂世,要想過一些重要關卡的官道,需得各處的憑符,這些憑符稱呼各異,叫文牒、公驗、文書的各有。
但有一個稱呼,卻絕對不是中原大地上該有的。
夏昭衣的目光落在紙上的「三道東祿」四字,再看向已死的李四妹的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