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虎妞看著眼前這帳本,
久久沒有言語。
一旁掌柜的看著,心裡直怦怦地跳,
還琢磨著是不是自己這位新來的老闆,從這帳本里看出什麼自己沒注意的缺漏處來了。
半晌,趙虎妞「啪」地一聲把帳本合起來,
「鋪子裡的帳目,平日裡都是你負責記嗎?」
「是的,」
掌柜立馬站直身子,準備接受趙虎妞的詢問。
「你叫什麼名字?」
「我姓葛,後面兩字元才。」
「哦葛掌柜啊,」
誰知少女長舒了口氣,放心了似的開口說道:
「那就好,那以後還是你照例記就得了,我對於這種事情,還真是一竅不通。」
「......」
眼前這少女十六七歲,穿著樸素,不像是什麼富貴人家的兒女;不過聽金老闆說,這鋪子是這姑娘獨立買下的,
年紀輕輕就能獨立盤下一間鋪子,肯定也是厲害之輩。
但她卻說自己連帳本都看不明白,
那她那麼多的銀兩,都是怎掙的......
「平日裡,鋪子生意好嗎?」
趙虎妞這會兒已經把帳本放下了,她背著手在店裡轉,一邊走一邊問道。葛掌柜見她已經對帳本失去了興趣,轉而開始問店裡的經營情況,
他也趕忙跟在身後,回答著趙虎妞的問題。
「春秋兩季的話還好,
若是入冬入夏,店裡就冷淡些。」
「哦?
這冬衣做一件,能穿五六年,不好賣我能理解。只是這夏季酷暑炎熱,夏衣輕薄易損,怎麼入夏的客人還更少呢?」
「這點老闆就不知了,」
葛掌柜開口道:
「雖說夏天的衣服是損耗較多,但做夏服的料子需要的種類多,有人好紗,有人好絹,而且這些料子也不大便宜,
我們店裡,進不了這麼多的料子。」
「進不了?」
「是的,」
葛掌柜掏出手帕,擦了擦汗,
「我們店裡往常進的都是些棉布和麻布,秋天的時候則進些皮毛和厚錦;之前那個老闆說,附近紗絹絲綢雖好,但買的人不會有棉麻多,
所以店裡,基本沒這幾種布料。」
趙虎妞看向貨櫃,那上面擺著的便是最近的存貨,
除了材質的問題,款式花樣也很是陳舊,
就連趙虎妞這樣不大看重的穿著打扮的,都不怎麼看得上。
「你把那幾匹布拿下來我看看,」
「老闆你稍等。」
「你幹嘛?」
瞧著葛掌柜拖著略有些臃腫的身子「蹬蹬蹬」往後院跑,他的聲音從後院傳來——
「我拿梯子呀!」
趙虎妞搖搖頭,右腳踏穩一扭,整個人便騰空而起;手一翻,就把貨架上的布匹抱了下來。
等到葛元才背著梯子呼哧呼哧地從後院出來的時候,
趙虎妞已經抱著布端詳了。
「咦,老闆你是怎麼......」
葛元才看看趙虎妞,又轉頭看看自己剛背出來的梯子。她是怎麼,怎麼拿到的?
「這店裡沒夥計麼,怎麼就你一人,連搬梯子這種粗活都要你來干?」
「有是有兩人,不過,
一個最近前幾天不小心傷了腿,這會兒在家休息,還有一個......」
「還有一個什麼?」
「還有一個,請假回去看他娘了,明日才能回來。」
葛元才說這句話的時候,明顯有些心虛,聲音也越說越小,
趙虎妞偏偏頭,似乎是察覺了。卻也沒多開口問什麼。
「金老闆說,這家店原先是有穩定貨源的,可是?」
「是的,店裡的布大部分都是從那幾家進的。」
「這幾匹也是咯?」
「對。」
手裡這幾匹布摸著倒是細緻,織腳也算是細密,就是款式實在太不好看了些,
這樣的布恐怕除了那些上了年紀,又比較節省的婦人,不會有什麼其餘的客人來買了。
唉,
也難怪生意不好了。
「這樣吧,」
趙虎妞想了一下,
「今日你也不必開店了,反正店裡的夥計也都不在,你一個人在店裡也沒什麼意思。今天你就休息,待會兒我走了,你鎖了門回家去,
等明日我再來,順便來店裡認認人。」
「啊,那,好吧,謝謝老闆。」
少女點點頭,有用剛才同樣的方法騰空而起,將那些布放回了遠處。
葛元才震驚地張大了嘴巴,
再看向趙虎妞的眼神中,帶了幾分崇敬。
趙虎妞打道回府,
走在大街上,她腦子裡想的事情是,如何讓「裁雲莊」的生意變好——這家店鋪的名字叫作裁雲莊。
想到這點,趙虎妞忽然想起之前去織錦閣遇到的那個小夥計,
她方向一轉,
決定再去織錦閣看看。
這會兒已經是午後,街上的行人不怎麼多了,織錦閣也不似趙虎妞那天來時候那樣人來人往,門口的夥計還搬了張凳子坐著,
倚靠在門框上歇息。
趙虎妞從他身邊走過,他也沒站起身,而是打了個哈欠,好像沒看見趙虎妞似的。
趙虎妞進門,
店裡只有零星幾個客人,
給他們推薦介紹的夥計也是懶洋洋的,客人問一句他們答一句。
上次來見到的那個夥計不在其中,趙虎妞站在店中央掃視一圈,並沒有看到那忙碌的身影;「客要看點什麼,」
她大約站了半盞茶的時間,才有夥計迎上來詢問。
「你們......」
「我們這兒春夏秋冬的料子都有,客是想買做什麼的?」
「我不是來買布的,我是來找人的,」
趙虎妞四處看了看,說道:
「我記得你們店裡以前有個話很多的小夥計,怎麼今日不見他了?」
「話很多的夥計?噢,你是說小福子啊,」
那人搖搖頭,
「他已經兩三天沒來了,怕是不幹了。」
「不幹了?」
「對啊,」
「怎麼突然不幹了?」
聽趙虎妞這麼問,夥計立馬露出諱莫如深的表情——「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
他聲音頗響地說了這麼一句之後,
又湊到趙虎妞面前,壓低聲音說道:
「得罪了那小子,恐怕叫掌柜的給踹了也說不定。」
說著,他藏在暗處的手指指了一個方向,趙虎妞順著那個方向看過去,就看到一個男人坐在角落裡,正翹著二郎腿嗑著瓜子。
趙虎妞點點頭,
「勞駕問問,
你知道他住在什麼地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