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送鞋

  「你能這麼想,自然是好的。」

  寇玉嬌手上活計不停,一邊和郭隱書說話,

  「雖然我們家和趙虎妞那姑娘相交不甚多,但也分辨得出孰是孰非。娘年輕的時候,也相識過不少人,她給為娘的感覺是坦蕩大方沒有些花花腸子的,

  所以娘才樂意你多和她來往。

  既如你所說,如今村中關於她不好的傳聞多了些,

  大抵是她言語間不夠圓滑,不知什麼時候叫人記恨了。更何論自她上山打獵以來,村里許多雙眼睛便瞧著她,

  或是羨慕,或是嫉妒,

  又或是畏懼,

  一個由頭便足以叫他們對她肆意評價。

  一個家族中尚且如此,何況一個村子呢?」

  「娘說的極是,」

  寇玉嬌雖然聲音溫柔,但措辭之間卻鏗鏘有力,與她嬌柔的外表很是不符;郭隱書思索著點點頭,

  「是兒淺薄了。」

  「你年紀尚輕,從小又在娘和周孔之道的庇護下長大,哪裡明能白此間道理?村中這番言論自不必理會,

  你往日如何對待她的,現下一般就得了。」

  「兒知道了。」

  「不過,」

  像是想起了什麼,寇玉嬌手中的針停了,她仰起頭沉吟了片刻,才說道:

  「不過,如果真如你方才所說,那恐怕這村中與她交往的人家,會少上許多。你等等,」

  寇玉嬌放下手裡的東西站起身,往後房去了,不會兒的功夫她出來,手中多了個小包袱,

  「這裡面是娘前幾日納的兩雙鞋,你拿去給她。正是她的尺碼,或有出入,叫她試了拿回來給我改。若是她收,你便說這是女鞋,她不要娘穿不下,白白浪費了。」

  「這,」

  郭隱書接過,一臉的疑惑,

  「這娘你什麼時候做的?」

  「上次人家不是叫我幫忙做了兩身衣服,還剩下一點邊角料,娘便添了進去納了這兩雙鞋,正打算過幾日給她送過去呢。今日聽你這麼說了就不等了,你幫著把這鞋給人家送過去吧。」

  「是了娘,」

  聽完寇玉嬌的解釋少年點點頭,他站起身來,先是理了理身上的衣物,對著寇玉嬌行禮告別之後,

  這才邁步出了家門。

  寇玉嬌看著郭隱書關上院門,這才放心地坐回去繼續忙手上的針線活。

  郭隱書知道趙虎妞家在哪裡,離自家還是挺遠的;一路上也有人同他打招呼,笑著問他去哪兒,

  郭隱書猶豫了一下,也不知合適不合適如實告訴村裡的人,

  畢竟和趙虎妞比起來,

  他們家在芸苔村里也算不得什麼有頭有臉的人家。

  來到趙虎妞家門口,

  郭隱書抬手叩了叩門,有人來開門,卻不是趙虎妞,

  而是一個背有些佝僂,看上去頗滄桑的中年男子。

  是趙虎妞的父親。

  「叔叔,」郭隱書對著趙邨武躬了躬身。

  瞧見敲門的人是郭隱書,趙邨武明顯就愣了;他當然知道郭隱書,但因為他母親是寡婦,還是外來人,趙邨武歷來沒有和郭家有接觸的打算,

  這會兒看見郭隱書上門,疑惑不解寫滿了他的臉。

  「你有什麼事情嗎?」

  「是這樣的,

  我娘托我來給虎妞姑娘送兩雙鞋,是她的尺碼,希望虎妞姑娘可以收下。」

  說著,郭隱書將包袱雙手奉上。

  趙邨武卻皺起了眉頭。

  「怎麼能隨便收別人家的東西,我們不能收,你拿回去吧。」

  「不叔叔,這,

  這是我娘說,她納的是女鞋,如果虎妞姑娘不收的話她也穿不了,還請......」

  「那也不能收,」

  趙邨武有些粗魯地打斷了郭隱書的話頭,

  「咱們兩家又不是什麼親戚,你們也不是欠我們的,怎麼能隨隨便便要你們家的東西。你拿回去,我們不要。」

  郭隱書的面頰隱隱漲紅,他憋了一會兒,才想起一件寇玉嬌和他說過的,

  「......這是上次虎妞姑娘叫我娘幫忙做的兩件衣裳剩下的邊角料,我娘順手用來納了鞋面,原本也不是我家的東西。」

  「嗯?」

  聽見這話,趙邨武看了郭隱書一眼,

  這才伸手接過包袱打開,

  一看那鞋面用的布料,果然和冬天時穿的那兩件襖子用的布料一樣——儘管除了鞋面的布料其餘都不是自家的東西,

  但趙邨武的表情還是稍稍緩和了些,

  將那包袱拿在了手中。

  「虎妞去城裡了不在,等她回來的時候我會告訴她的,」男人頓了頓,「家裡還沒收拾,亂得很,就不請你進來坐了,

  天也不早了,早點回家吧。」

  說完,趙邨武「吧嗒」就把門扣上了。

  郭隱書的耳根子徹底紅了,只覺得自己臉從來沒有這麼燙過;他咬了咬牙,轉頭離去。

  「大伯,誰啊?」

  趙邨武關上了門,院子裡響起詢問聲;原來又是趙二蛋,趁著趙虎妞不在家的時候跑來了。他看見趙邨武拿著個包袱進來,

  頓時起了興趣。

  「郭家那小子,說什麼他娘給虎妞做了兩雙鞋,莫名其妙的。」

  把包袱放進趙虎妞的房裡,趙邨武走出來說道。聽見是女鞋,趙二蛋的興趣消失,但聽見是郭隱書,那雙粗橫的眉毛揚了揚。

  「好端端的給虎妞做什麼鞋子?」

  「說是之前,虎妞不是叫他娘給做了兩身襖子嗎,那時候剩下的邊角料改的。這孩子也真是的,我都說了少和那家人來往了,她老是不聽。」

  「襖子?那不是入冬時候的事情嗎,怎麼現在才想著送來?說是送鞋,怕不是有什麼別的想法,看著虎妞現在這麼有本事,

  想來套近乎,看看能占什麼便宜吧?」

  趙二蛋這麼說完,趙邨武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他在趙二蛋的對面坐下,絲毫沒發現碟子裡他原本準備來下酒的臘肉丁已經消失的乾乾淨淨,

  「你說的有道理。好孩子,要不是你提醒大伯,大伯都沒注意。」

  見自己的話起了作用,趙二蛋心中得意,臉上卻不顯,反而裝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接著說道:

  「要只是這樣都還好咯。大伯,我講句話也不怕你惱,

  我就怕是虎妞年紀小不懂事,大伯母去世的早,

  有些東西沒人能好好教她的。我最近聽村里人說啊她最近,

  和那傻子走的都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