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平仲比歷史上更坑宋軍,歷史上姚平仲只是不顧种師道的堅決反對劫營失敗,賠掉了幾千精兵而已,而在被馬良改變的這個歷史層面上,姚平仲卻是賠進去了整整十萬宋軍,害得辛辛苦苦從全國各地趕來勤王的十萬宋軍被金兵傷得土崩瓦解,死傷整整超過了三萬人,還連營地都被金兵一腳給踹了,大量的糧草輜重和軍需物資也被金兵搶走,損失之慘重,絕不亞於童貫當年的伐遼大敗。
金兵這一戰不僅重創了宋軍隊伍,給頗有戰鬥力姚家軍和馬忠所部造成了毀滅性打擊,還基本肅清了城外的宋軍隊伍,在被金兵殺敗之後,城外的宋軍幾乎全部逃出了汴梁戰場,僅有馬忠帶著不到兩千人的殘兵敗將逃回城內,宋軍的臨時主帥姚平仲也在混戰中不知所蹤,讓金兵重新扭轉了汴梁戰場的兵力劣勢,再一次對汴梁守軍形成了兵力優勢。
金兵這一戰當然還沉重打擊了汴梁守軍的軍心士氣,即便是身在城上,看到城外宋軍被金兵殺得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的悲慘景象,汴梁守軍上下也忍不住人人臉色蒼白,個個身體發抖,之前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必勝信心蕩然無存,也不禁重新對能否守住汴梁生出懷疑。
這一戰也讓宋廷內部一片大亂,噩耗傳來後,宋廷上的主戰派官員普遍臉色蒼白自不用說,投降派乘勢抬頭也無須介紹,更要命的還是有許多人把氣撒到了堅決主戰李綱身上,紛紛站出來彈劾李綱薦人不當,主張重用姚平仲才導致這場慘敗,還有汴梁保衛戰的大好形勢前功盡棄,之前一些反對讓姚平仲統領城外軍隊的主戰派官員也對李綱頗有微詞,覺得李綱應該承擔起這個責任。
李綱也有些頭腦發熱,本來就對戰局的急轉直下心情沮喪萬分,又遭到了眾多同僚的指責後,李綱腦袋一熱,乾脆在垂拱殿上向趙九妹伏地拜倒,流著眼淚頓首說道:「殿下,各位同僚彈劾得對,微臣才薄識淺,薦人不當,間接導致十萬勤王大軍土崩瓦解,罪在不赦,微臣情願辭去一切官職,自請入獄問罪!」
聽到這話,目前還嚴重缺乏政治經驗的趙九妹當然是大感為難,秦某人的老師汪伯彥則跳出來裝好人,假惺惺的說道:「殿下,李留守雖然有罪,但是他之所以誤用姚平仲,也是因為姚平仲之前在西北長年統兵,經驗豐富,完全是出自一片好意才誤薦此人,所以微臣請殿下看在李留守只是無心之失的份上,只是將革職便罷,不要再追究其他的過失了。」
「臣等也請殿下法外開恩,只將李綱革職便可。」
唐恪和李鄴等投降派官員紛紛附和,表面上替李綱求情,實際上卻是逼著趙九妹罷免李綱。幸得吳敏等主戰派官員及時開口,一起替李綱求情道:「殿下,李留守雖然有過,但是朝廷現在正在用人之際,還請陛下暫時不要追究李留守薦人不當的過失,許他戴罪立功,待殺退了金兵之後再另行議處不遲。」
趙九妹確實要比宋欽宗稍微強點,考慮到自己目前除了李綱之外無人可用,便點了點頭,說道:「吳侍郎等人言之有理,李綱薦人不當的事容後再議,李留守你也不必把這事情過於放在心上,眼下還是繼續統領守軍守城要緊。」
「謝殿下。」李綱確實有些心灰意冷,堅決請辭道:「但是臣自知罪重,實在無顏繼續擔起守城重任,還是請殿下容許臣下辭去一切官職,回家賦閒。」
「李留守,你……。」
「殿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趙九妹正萬分為難的時候,他的另一個心腹太監康履突然跌跌撞撞的衝上了垂拱殿,扯著公鴨嗓子嚷嚷道:「太醫使人來報,種老將軍聽說了城外慘敗的消息後,大叫一聲昏死了過去,太醫擔心老將軍有生命危險,所以趕緊派人來稟報殿下。」
聽到這話,趙九妹當然是臉色大變,只能是趕緊率領眾官出宮,匆匆趕來种師道的住處查看情況,結果趙九妹來到种師道面前時,种師道雖然已經被太醫救醒了過來,然而人卻已經處於了半昏迷狀態,不管趙九妹如何含淚呼喚,种師道就是神志不清的微弱呻吟,「姚平仲,你糊塗,你糊塗啊,汴梁,汴梁被你害苦了。」
見此情景,本就承受著巨大壓力的趙九妹當然更是六神無主,忍不住在眾人面前抹起了眼淚,唐恪乘機進言道:「殿下不必憂慮,眼下的局勢雖然危急,但是也不是沒有解決的辦法,此前金國二王子已經答應過要與我們議和,事已至此,殿下何不派遣一名使者出城,去想金人求和?」
「殿下,唐僕射所言極是。」汪伯彥趕緊附和道:「乘著金兵現在還沒有出兵攻城,趕緊派人求和,否則待到金兵攻破了汴梁城池,我們再想求和就晚了。」
趙九妹就是趙九妹,聽到這話,趙九妹難免有些猶豫動搖,下意識的想看李綱的反應,然而在眾官人群中尋找了一圈後,趙九妹卻又驚訝的發現李綱竟然沒在現場,便趕緊問道:「李留守呢?他怎麼沒來?」
眾官面面相覷,也這才發現李綱沒有跟來探望种師道,只有一個官員站出來說道:「殿下,李留守出了宮以後就獨自走了,沒有跟來。」
泥人還有三分土脾氣,聽到這話,趙九妹當然是心中有氣,忍不住拍案道:「讓他走!他既然堅持想辭官,那本王就成全他!」
吳敏等主戰派搖頭嘆氣,心情沮喪,唐恪和汪伯彥等投降派則得意洋洋,然後汪伯彥還迫不及待的進言道:「殿下,倘若你已經決心求和,微臣舉薦中書侍郎王孝迪擔任使者。」
猶豫了許久,趙九妹這才有氣無力的回答道:「讓……,本王仔細想一想。」
…………
李綱主動辭去了官職的消息當然很快就在汴梁城中傳開,聽到這個消息,歷史還沒稀爛到家的馬良當然是臉色立即一白,馬上就明白充滿軟骨頭的朝廷里肯定是投降派要占上風,連個娘們都不如的趙九妹也極有可能選擇向金兵求和。而更讓馬良心驚肉跳的是,到了第二天上午時,馬良還在對講機中清楚聽到安肅門守將向暫時接替李綱的吳敏稟報,說是金兵又派使者前來與宋廷聯繫,趙九妹還很快就讓身邊的太監出面答覆,同意讓金兵使者入城。
接下來的時間對膽小如鼠的馬良來說當然是度日如年,生怕趙九妹腦袋一進水就答應了與金兵議和,然後還滿足金兵的要求,把自己五花大綁的捆起來押到金兵營地獻給完顏兄弟,心中膽怯到了極點。
迫不得已,馬良還偷偷買了一套百姓的衣服藏在房中預防萬一,隨時準備著化裝成普通百姓逃命,同時早早的琢磨起了被迫逃亡時,應該跑到那裡去藏身?結果就在作惡多端的馬良惶惶不可終日時,親兵隊長彭小乙突然又來報告,說是那個曾經被赤旗軍綁過票的康玖又來探望馬良了,還想再和馬良喝上幾杯聊聊天。
「都什麼時候了?誰有心情陪他喝酒?」
馬良聽了心中有氣,剛想斷然拒絕,然而話到嘴邊時,馬良卻又心中突然一動,然後還趕緊站起身來,屁顛屁顛的跑到赤旗軍的駐地門口去親自迎接康玖。
和上次一樣,康玖依然還是提著一壇酒和兩包菜站在門前等候馬良,然而康玖的神情卻明顯有些憔悴,兩隻眼睛都帶著黑眼圈,眼中還帶有血絲,似乎十分疲憊勞累的模樣,馬良見了奇怪,便一邊行禮一邊問道:「兄弟,你怎麼了?模樣怎麼這麼憔悴?」
「有嗎?」趙九妹反問了一句,然後摸了摸自己的臉,苦笑說道:「幾天沒睡好,所以就成了這樣。」
「出什麼事了幾天沒睡好?」
馬良好奇追問,康玖不答,只是苦笑說道:「兄長,能不能進去再說?小弟有些心裡話找不到人訴說,想來兄長你這裡喝上幾杯,發泄幾句,不知可否。」
心裡另有打算,馬良也一口答應,當下馬良把康玖請到了自己的房間,又叫人拿來碗筷準備與康玖喝酒,康玖則照例自己打開帶來的菜包,露出兩包肉脯,略帶歉意的說道:「圍城半個多月,城裡有錢也買不到蔬菜,所以兄長喜歡吃的姜辣蘿蔔沒有了,只能吃些肉脯下酒。」
「沒事。」馬良擺手,又迫不及待的說道:「兄弟,正好,我好正好想找你,敢問兄弟,你住在城裡什麼地方?家裡還有什麼人?」
「兄長你怎麼突然問這個?」康玖奇怪反問道。
「兄弟,我有件重要大事和你商量。」馬良一把握住了康玖的手,異常嚴肅的說道:「關乎到愚兄我的性命,還請兄弟務必幫我一個忙。」
「兄長請說。」見馬良說得嚴肅,康玖趕緊回答道:「只要小弟我能做到,一定盡力而為。」
「你一定能做到,只是要擔些風險。」
馬良握了握康玖的手,沉聲說道:「兄弟,愚兄我可能要有大麻煩了,李綱李留守負氣離職,朝廷里那些軟骨頭肯定會乘機慫恿趙九妹向金兵求和,趙九妹又是個慫貨,說不定那天腦袋進水就真的派人去和金兵和談,到時候金兵如果還象上次一樣點名要我的腦袋,趙九妹或許就會真的把我的腦袋砍了,拿去討好金兵。」
聽到這話,康玖的表情當然是無比古怪,說道:「不至於吧?康王殿下怎麼可能會有這麼懦弱?拿有功之臣的腦袋去討好金兵?」
「這種事別人干不出來,他趙九妹幹得出來!」
馬良回答得理直氣壯,又迫不及待的說道:「兄弟,我已經做好準備了,如果風聲不對,我會馬上逃出這裡,但是汴梁城裡我人生地不熟,只有你一個朋友,到時候我只能是去投奔你,暫時躲在你家等風聲過去再出城。如果真到了那一步,還請兄弟你念在往日的情分上,一定要讓我在你家裡暫住一段時間,讓我躲開官兵的搜捕,我也一定會好生回報兄弟你的大恩大德。」
聽到這話,康玖的表情難免有些哭笑不得,馬良卻是焦急萬分,趕緊說道:「兄弟,怎麼樣?這個忙你幫不幫?」
又苦笑了一聲後,康玖這才收起笑容嚴肅說道:「兄長放心,倘若局面真的到了那一步,小弟我那怕就是豁出去性命不要,也一定護你周全。」
言罷,康玖又補充了一句,「另外,就小弟所知,金兵這次遣使入城與康王殿下談判,僅僅只是要求割地賠款,並沒有再次提出要朝廷和康王把兄長你交給金兵。」
「有這事?」馬良一楞,疑惑說道:「金兵和朝廷談判的細節,兄長你怎麼知道?」
「我家的親戚里有不少高官,所以對朝廷的事了解得很清楚。」康玖回答得輕描淡寫,又立即轉移話題道:「不過金兵的其他條件十分苛刻,除了逼著朝廷割讓太原、河間和中山三座重鎮之外,還要賠給他們黃金五百萬兩,白銀五千萬兩,綢緞一百萬匹和牛馬各一萬頭,另外還要官家尊金國皇帝為伯父。」
言罷,康玖還苦笑著補充著補充了一句,「這麼多黃金、白銀和綢緞,就是搬空了國庫也拿不出來啊。」
「那朝廷里有沒有人煽動趙九妹答應?」馬良趕緊追問道。
「當然有,還不少。」康玖的聲音里充滿了無奈,說道:「許多朝臣都怕金兵破城之後屠城,都勸康王殿下接受金兵的條件,還有人自告奮勇,想替康王殿下到金人的二王子討價還價,求金兵少要一點黃金白銀。」
「那趙九妹是什麼反應?他答應了沒有?」馬良當然最關心的就是這點。
「殿下當然無比猶豫。」康玖的聲音無比低沉,說道:「就我所知,殿下還是很想死戰到底的,可是沒辦法啊,城外的勤王軍隊慘敗而逃,李綱李留守負氣辭官,种師道種老將軍又病情沉重,他現在是連一個可靠的幫手都沒有,就算想和金兵拼命,也不知道該如何拼啊。」
說著,康玖還端起酒碗來一飲而盡,放下酒碗嘆氣說道:「兄長,說句良心話,其實我真的很同情康王殿下,覺得他太可憐,父皇跑了,皇兄長了,丟下一個爛攤子叫他支撐,原本靠著一些忠臣義士,是已經看到了守住汴梁城的希望,現在又突然出了姚平仲的事,他現在承受的壓力之巨大,恐怕沒有第二個人能比他自己更清楚了。」
「這沒辦法,誰叫他是官家的兒子,又誰叫他是監國王,這個壓力他不擔誰擔?」馬良毫不客氣的說道:「欲戴王冠,先承其重,他趙九妹要想做一個流芳千古的賢王,甚至做一個能夠與唐宗宋祖相媲美的名君,就得把這份壓力扛下來。」
「欲戴王冠,先承其重?」
康玖明顯是第一次聽到這句話,立即就若有所思,馬良則又說道:「還有,他趙九妹如果足夠聰明的話,就絕對不能和金兵議和,只能是和金兵死戰到底,否則的話,他如果選擇和金兵議和,不但註定要遺臭萬年,他的什麼父皇和皇兄,還一定會讓他背一口大黑鍋!」
「此話何意?請兄長細說。」康玖來了興趣。
「很簡單的道理。」馬良馬上就答道:「趙九妹如果與金兵議和,不管談成了什麼樣的議和條件,他的父皇和皇兄都一定會藉口這個和約是他擅自談的,把賣國求榮的罪名推給他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