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梔是在第二天得知的榮珊回國的消息。
榮珊從榮老爺子那裡得到了南梔的聯繫方式,主動給南梔發來了邀約見面的簡訊。
南梔收到這簡訊的時候還有些意外。
她沒想到,榮珊回國後居然沒先去見宴珩,而是要見自己?
逗弄著搖籃里正努力嘗試翻身的小念念,南梔的思緒卻越飄越遠。
思量再三,南梔還是把這件事同宴珩講了。
雖然她覺得,榮珊特意單獨找到自己提出邀約,應當就是想要瞞著宴珩的。
不過南梔認為,親疏遠近,她還是分得十分清楚的。
在她這裡,宴珩永遠是無限度的第一位,她不可能做出任何傷害宴珩的事。
宴珩倒是十分平靜點了點頭。
「去吧。」
她先見南梔,對自己而言,也是心理上的一個緩衝。
於是,第二天中午,南梔到了提前約定好的餐廳。
一家燕城十分有名的餐廳,一周只開一天,一天只接待一桌,出了名的任性。
在身著旗袍的侍應生的帶領下,南梔走進了包廂內。
一位雍容優雅的婦人正坐在那裡。
見到南梔進來,她主動友好地打了個招呼。
「南小姐。」
南梔也淺笑問好。
「榮女士。」
一個南小姐,一個榮女士,雙方克制的稱呼,將兩人的關係定格在了一個略顯疏離的地步上。
南梔坐下後,榮珊也毫不避諱地仔細打量了一番南梔。
說實話,對於宴珩娶了一位比自己小這麼多的妻子這件事,榮珊也是有些驚訝的。
她以為,宴珩不會輕易踏入婚姻的殿堂,就算娶,也是娶一位世家千金,溫柔端莊的那種。
南梔似乎和她預想的完全不一樣。
但是,見到南梔的那瞬間,榮珊卻有一種莫名的欣慰。
因為南梔身上所透露出的感覺,就是那種身處愛意包裹中被滋養嬌慣出的從容。
可見,宴珩真的很愛她。
這樣便好,不摻雜一絲家世的因素,完全出自內心的愛,或許能夠堅持得更久一些。
榮珊有些悲觀地想。
兩人互相有些生疏地寒暄了幾句,榮珊便直接切入正題了。
「宴珩,他如今好嗎?」
好?
南梔微微挑眉,認真回道。
「榮女士指的好是?事業上阿珩自然沒有什麼不順心的,雖然剛剛接管宴氏的那幾天,每天忙到睡覺的時間不過三四個小時,整個人連軸轉甚至進了好幾趟醫院,不過如今也都熬過來了。敢和他作對,能和他作對的人,如今滿燕城也沒幾個了。如果說親情上,外婆在的時候一直待阿珩很好,無微不至照顧著他。外公也是事業和生活上都多番提點照顧著阿珩,甚至為了阿珩願意和自己的親兒子鬧翻。」
南梔看向眼前神色有些躲閃的榮珊,輕聲道。
「如今,阿珩身邊有了我,有了念念。他不缺廉價的愛。之前不缺,如今不缺,以後也不會缺。」
南梔的話,明顯是有些夾槍帶棒的。
因為南梔不想和榮珊繞圈子了。
她想知道榮珊的目的。
她在冷心放棄了宴珩三十多年後,為什麼突然回來,為什麼突然為宴珩出頭,擺出一副慈母的架勢。
南梔能夠看出來,無論面上如何平淡,對於榮珊這個母親,宴珩的心中永遠還是有一份期待的。
有期待,就容易被傷害到。
她不信,榮珊在國外這麼多年裡,宴珩所受的這些委屈和經歷的磨難她會完全不知。
但三十多年,她從未有過一刻軟化對於宴珩的態度。
南梔並不想評判這種做法的對錯,畢竟榮珊一開始也是這場婚姻中的受害者,她選擇飽受身體苦痛折磨也要生下了宴珩,對於宴珩,永遠是有一份生恩在的。
可是,既然選擇了冷心冷清,為什麼要在三十多年後,她也已經快七十的年紀,選擇了突然轉變態度。
南梔要弄明白這點。
包裹在愛中的傷害,永遠是最致命的。
她不想讓宴珩受到傷害。
一直以來,都是宴珩保護著自己。
可如今,自己也想要保護他。
榮珊靜靜看著南梔,突然有些欣慰地一笑。
「你真的很愛宴珩。真好,你們兩個人之間,是出於純粹愛意的結合。那個孩子,叫念念是吧?他也很幸運,出生在愛意的包裹中。」
念念如今,應當就是和自己離開宴珩時候差不多大吧。
不,那時候的宴珩還更小一些。
小到,輕輕一點兒意外,就能終結掉他脆弱的生命。
榮珊輕嘆一口氣,也不再隱瞞,說出了自己遠走海外三十多年的真正原因。
「宴珩出生後的第七天,就進過PICU。」
PICU,兒童重症監護室。
南梔輕吸一口涼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而接下來榮珊所說的話,更讓她對當年所有人的無奈和絕望,有了一個更清楚的認知。
兩個小時後,南梔禮貌同榮珊告別。
她離開了餐廳,正打算上車回家。
卻在打開車門那一瞬間愣住了。
宴珩正坐在那裡。
剛剛從榮珊那裡所得知的一切瞬間湧上心頭。
南梔眼眶裡的淚水瞬間不受控制蓄滿了眼睛。
「梔梔!」
宴珩看到南梔的淚水,瞬間有些慌亂。
他將南梔拉入懷中,輕聲問道,「是受了什麼委屈嗎?」
委屈?
南梔望向宴珩,心中五味雜陳。
這整件事情中,你才是最委屈的那個啊,阿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