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周圍目光紛紛投射過來,江葶推開擋在身前的應若瀾,從從容容地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對著眾人彎起嘴角:「應小姐胳膊不舒服,我幫她調理一下。」
她打架的功夫,是從小和孟妍妍磨鍊出來的,應若瀾那點力氣,還真敵不過她。
應若瀾撫著紅了一圈的手腕,氣得臉色鐵青:「江葶,你......!」
「我什麼?」江葶抬起下巴,微笑著把她剛剛說的話如數奉還,「你多次碰瓷約曼,早就得罪了她。現在又要破壞她的個人作品展?就不怕以後在設計圈寸步難行?」
楚薇在她身邊坐下,聽得忍俊不禁,甚至笑出了聲,衝著江葶豎起大拇指。
阿葶這氣人的功夫也是夠厲害的!
瞧瞧應若瀾,臉上一陣白一陣紅又一陣青,顏料盤子打翻了都沒這麼精彩。
「江葶,你竟然敢......」聽到楚薇的笑聲,應若瀾氣得渾身發抖。
卻在這時,有一行人走了過來,都是應若瀾認識的人,為首那個正是余麗。
她的目光在一坐一站的兩人身上轉了一圈,最後落在應若瀾泛青的臉龐上:「若瀾,你怎麼了?對了,你坐哪?我們幾個都在一起,你的位置呢?」
簡直哪壺不開提哪壺!
應若瀾抿著唇,一言不發。
江葶則繼續保持著微笑,好整以暇地等待她的反應。
余麗許久得不到回應,心裡其實已經有了答案。
正要開口,忽然傳來一道不悅的女音:「怎麼回事?怎麼都圍在這裡?」
眾人回頭,給打扮貴氣的中年女人讓出一條道來。
應若瀾看到去洗手間的明惠回來,仿佛找到了撐腰的主心骨,立即上前挽住女人的胳膊:「媽......」
只這一個字,委屈盡數展現,還順帶幾分撒嬌的意思。
江葶也看向明惠,眼裡閃過震驚。
在機場遇見時明惠戴著墨鏡,她只是覺得她和沈明惠有些像。
可眼前這張臉,卻像足了七八分!
她的心裡此刻千思萬轉,各種猜測頻頻出現。
明惠看到應若瀾快要哭出來,聲音柔和了幾分:「怎麼了?」
應若瀾不說話,只是咬唇看向江葶。
顯然是想利用明惠逼她低頭。
明惠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正好和江葶四目相對。
那一瞬間,她神情大變,臉上顯而易見的錯愕和震驚根本無法掩飾。
江葶收回思緒,微笑著緩聲解釋:「應小姐說想和您坐在一起,不過展會的位置都是提前安排好的......」
她說的話,明惠一個字沒聽進去,她一瞬不瞬地盯著江葶,出聲打斷她的話:「你是......」
心裡其實有了答案,可就是想聽她親口回答。
江葶不明所以地和楚薇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不解。
她回答道:「我叫江葶。」
楚薇在旁邊補充:「我小舅舅的新婚妻子。」
真的是她!
是那個被她丟下的孩子!
是她將近二十年都沒見過的女兒!
明惠不止一次聽到明家人提及江葶和她年輕時長得有多像,可這一切,都沒有親眼所見來得震撼。
這簡直是又一個二十年前的她!
複雜的情緒在明惠心裡蔓延,她張著嘴,一時卻不知道說什麼。
真沒想到,她們母女竟然會在這種情況下相見。
江葶被她不停轉換的眼神看得後背發涼:「明阿姨......」
楚薇輕聲提醒她:「你應該喊她明家二姐......」
或許是明惠和沈明惠太像,這個稱呼江葶喊不出口。
這時,明惠也已經意識到自己失態。
她垂了垂眸,快速收斂好神色,心不在焉地回復應若瀾:「那個位置有人了就再換一個吧。」
應若瀾不甘心:「媽——」
明惠正是心煩意亂的時候,不耐煩地轉過頭沖了她一句:「聽不懂我的話?隨便再找一個位置就是了!」
應若瀾立即鬆開挽著她胳膊的手,雙眼瞪大,不敢相信繼母竟然不幫她?
尤其還當著江葶的面,用這麼重的語氣吼她!
瞥見余麗幾人眼裡的興味,應若瀾委屈憤恨又難堪,低聲說自己身體不舒服要先回去,然後轉身就跑開了。
身邊坐著江葶,明惠也沒來觀展的心思,立即追了上去。
楚薇目送她的背影遠去:「阿葶,明家二姨今天好奇怪。她一向最維護應若瀾,又不怎麼講理,換成平時,肯定會逼著你讓座位的。」
她都準備把小舅舅搬出來幫阿葶對抗了。
江葶壓下心裡紛亂的猜測,忽然問了一句:「明家有幾個女兒呀?」
「兩個啊!不過明姝大姨是明爺爺和明奶奶收養的。」
江葶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沒再繼續追問。
展會結束後,江葶在後台見到了約曼,有幸和她多聊了幾句,收穫頗豐。
她和楚薇在外面吃了午飯,坐公交回得學校。
天陰沉沉的,有種大雨要落不落的樣子。
下午江葶在宿舍里看書,卻莫名地感到煩躁,根本看不進去,沒一會就睡著了。
明惠高齡再次有孕,精神也十分不濟。
突然見到江葶,她心情很亂,午飯沒吃幾口就回房休息了。
昏昏沉沉入睡之後,她夢到了二十多年前的東寧縣。
明惠和江正川的開始,是一段狗血的愛情故事。
十五六歲叛逆的年紀,父母雙亡、寄人籬下,然後迷戀上了隔壁人帥嘴甜的小混混。為了他,無心學習、高考失利,早早地懷上孩子步入婚姻。
江正川長得實在好看,俊朗中透著壞壞的痞氣,明惠喜歡他到無可自拔。哪怕江家一貧如洗,她也無怨無悔地跟著他。
如果一切就這樣下去,等到不久後她親生父母找來時,這會是一段人人稱羨的完美愛情童話。
可惜,明惠懷孕不久,他們認識了孟文月。
孟文月對江正川一見鍾情,藉口交好明惠暗地裡和他勾搭在一起。
懷孕八個月,明惠將兩人捉姦在床。
刺激之下,早產生了江葶。
江正川不止沒有愧疚,還說他受夠了窮困潦倒的日子。明惠只能給他一文不值的愛情,而孟文月能給他人上人的富貴生活。
明惠憤怒又傷心,帶著江葶回桐花巷後,惹來周圍許多明嘲暗諷,都說她被人玩弄之後又拋棄了。
流言蜚語之下,她對江正川恨入骨髓,甚至遷怒滿月不久的江葶,一度想掐死她,最後被沈敏發現攔住了她。
明惠曾經以為自己一輩子就這樣毀了,萬萬沒想到峰迴路轉。
她竟然是江城頂級名門明家的女兒!出生沒多久被明老爺子生意場上的對手買通保姆抱走,後來輾轉流落到東寧縣,被一直懷不上孩子的沈家夫婦收養。
因為她脖子上掛的玉牌有「明惠」兩個字,養父母給她取名「沈明惠」。
江葶八個月左右時,明老爺子帶著人親自來東寧縣接明惠回江城。
而她為了報復江正川,一直等到他和孟文月結婚那天,以二十多輛豪車開路,用極其風光的形式出現在他們婚禮上,把江正川的女兒丟給他。
為了應付遠在江城的明老太太,明惠又從孤兒院裡收養了個身體不好的女孩帶回去,騙她說是自己生的女兒。
明惠決意與自己不堪的過去徹底割裂,離開前沒有告訴任何人她的真正身份。
明老爺子恨屋及烏,在她以自殺相威脅後,默認了她丟下江葶的舉動,並幫她掃除一切痕跡。
回江城不久,明惠邂逅了青年畫家應文軒。
他的憂鬱氣質和江正川截然相反,明惠和他相愛後,江葶便成為她前二十年不堪人生的唯一證明。
她埋葬了這段過去,也徹底拋棄了自己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