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假身份
潘岳將他送出門,回道:「那可難,是請江南一個道士根據脈案開的方子。」
大夫聽說是江南那麼遠的地方,就無限失落,搖頭離開了。
那看來這輩子可能都見不到人了。
潘鈺用了新藥方,他的傷快速好轉,臉色一日比一日好,也不便血了,嘴唇都有了血色。
潘鈺:「小妹的這個三師兄可真厲害,隔空開的藥方都這麼好,不知道小妹能不能學到他的本事。」
潘岳:「她素來聰慧,學東西很快,應該不難。」
潘岳鼓動潘鈺,「不如我們寫信給她問問,她要是還沒開始學,也可勸她學,雖然是女孩子,但也要學一門手藝比較好,不論將來落於何種境地都能憑藉手藝立足。」
潘鈺猶豫:「爹能答應讓我們寫信給小妹嗎?」
之前他連小妹的信都不給他們看呢。
潘岳道:「我剛才已經記下小妹的具體地址,爹就是不答應,我們也能寄。不過不知道上頭是不是還有人盯著我們,不知小妹在那頭用的什麼身份……」
「原來你們還知道上頭可能派人盯著我們啊。」潘洪走進門來。
潘岳和潘鈺立即低頭認錯。
潘洪就道:「寫吧,和我的信一併寄過去。」
他道:「她信中用的是我舊友的口吻,寄信用的是她三師兄的戶籍,勉強對得上吧,三清觀那邊為她買了張戶籍,叫張小妹,你們就以筆友的名義與她交往吧。」
潘鈺一聽,傷心不已,「小妹以後都不能叫自己的名字了?」
潘洪嘆息,「能活著就好。」
潘筠都快忘記自己的假名了,因為除了出入幾個大城檢查過戶籍和路引外,其他時候買來的那張戶籍頁和路引根本沒用過。
她在外行走,報的也是潘筠這個名字。
現在猛的想起來還是因為,山神廟需要一個廟祝。
王費隱道:「既然山神廟是你出資建的,就由你來做這個廟祝吧。」
不管是建廟還是做廟祝,都要和衙門上報。
大明對僧道的管理非常嚴格。
太祖皇帝當過和尚,知道僧道免稅役,其中有很多人為了避免稅賦勞役,特意跑到廟裡當和尚道士。
所以,他嚴格控制全國的僧道人數,想要成為合法的僧人或道士,需要考度牒。
沒有度牒的僧道都是違法僧道,民不告官不究,但如果官要究,那就是一抓一個準。
王費隱和潘筠道:「你這個年紀,考度牒不符合,但只要能和衙門辦下建廟的公文,你作為出資人就可以順理成章的成為廟祝了。」
潘筠覺得很麻煩,問道:「大師兄你不能當廟祝嗎?」
「我不能,」王費隱直接搖頭,「我已經是三清觀主持,不能再兼任廟祝。」
「那就讓三師兄當。」
王費隱:「那不行。」
潘筠默默地看他。
王費隱就一臉糾結道:「師妹啊,師父身上帶衰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兩個是師父的親傳弟子,得了他的好處,受他的衰運影響也是理所當然的,讓你三師兄代我們去受過,不好吧?」
潘筠被說服了,點頭,「行吧,那就我來當。」
直到此時,他們才發現不對,潘筠拿出來的戶籍頁上的信息叫張小妹。
潘筠只糾結了一瞬就道:「就用這個名字吧,名字嘛,一個代號,我也不是那麼在意。」
「不行!」王費隱一臉沉凝,「名字是一個代號,但也不止是一個代號。你拜師時用的是潘筠,八字命格都是潘筠,這個時候換成張小妹,那就是換了一個人。」
潘筠攤手,「那您說怎麼辦呢?我還能把這張戶籍頁改成潘筠不成?」
「有什麼不行的?」王費隱扭頭就問陶季,「王璁呢,他怎麼還不回來?」
陶季:「……他在外面做生意呢。」
「給他寫信讓他回來,這天下的生意是做不完的。」
潘筠興致勃勃的問,「大師兄,我這大師侄有這等本事?」
王費隱道:「他和縣衙熟,和廣信府的衙門也有些熟。」
「那我就放心等大師侄回來幫我辦戶籍了。」
當然,其他事她也沒落下,這一次,在王費隱的教導下,她第一次做法事請神,第一次主動的在夢外見到了山神。
潘筠挽了一個劍花,咻咻兩聲就把木劍背到身後,笑吟吟的問潘公,「師父,神像太高了不好看,且總是站著也累,所以我們決定給您燒個別的樣式的神像,坐著,躺著,或是其他的造型都可以,您想要什麼樣的?」
潘公掃了一眼她擺在香案前的椅子,手一揮,椅子飛走落在一旁,再一招,一張四方墨色方台出現在眼前。
潘公走上前去,撩起袍子端坐在方台之上,手中抱著的長劍也換了一個姿勢抱著,斜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掀起眼眸,一臉嚴肅的看向潘筠。
「快快快,大師兄快畫下來,師父這個樣子真是超俊的。」
明明請神的是她,最忙的卻成了王費隱。
王費隱頗為無言的看她,卻不能不干,因為潘公正冷冷地注視他。
潘筠倒像是沒看見潘公的冷眼一樣,和他侃侃而談,「師父,這山神廟你有什麼具體的要求嗎?比如神像怎麼擺,您喜歡什麼顏色,現在一切還沒開始,都能改。」
潘公冷冷地道:「既然是你們做徒弟的心意,那就照你們想要的來,建好了合我心意,我自然高興,不合我心意,我也就不開心而已。」
潘筠:「……為什麼就不能為了開心,提前一點說呢?」
王費隱輕咳一聲,叫住潘筠小聲道:「你閉嘴吧,這山神廟,師父是盛情難卻才收下的。」
「哦~~」潘筠點頭,給了一人一神一個眼色,「明白,我明白,盛情難卻嘛。」
之後潘筠果然沒再問過潘公山神廟的事,拿到畫好的圖,她和王費隱修修改改一番,定出最好的一張稿子,她就下山找余青兄弟去了。
還順手給王小井帶了行李。
「你奶奶和你娘說想你,你爹讓你好好干,你爺爺讓你受了委屈就回家去,你二叔說他替你去做木工學徒了,你就是回去了也去不了,讓你在這裡爭取學會燒瓷,妙真讓你好好習武,不要荒廢了武功,妙和說你家的柿子熟了,讓你回去以後記得給她留一點。」
潘筠一口氣轉達完,呼出一口氣道:「我呢,就現場問一句,你這兩天到哪一步了,親眼看到燒窯了嗎?」
王小井還沒消化前面一大串的話,聞言立即點頭,「看到了,我還給余窯主搬了好幾捆柴呢。」
「很好,你有感悟嗎?你覺得自己有天賦嗎?」
「我覺得我有,余窯主說燒窯最主要的就是溫度。」
潘筠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你就認真的學,我回頭找一下燒窯方面的書,到時候給你自己研究,說不定你能成一個大家呢?到時候別忘了給我燒幾個值錢的瓷器,我好拿出去賺錢。」
王小井:「雖然我很心動,可我不識字。」
潘筠:「……你家在汾水村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為什麼會不識字?」
王小井臉色大紅,小聲道:「我,我讀書不行,小的時候上過兩年學堂,但我就認得幾個常用的字而已,其他的都不認識。」
潘筠一臉失望的看他,揮手道:「算了,反正到時候我把書給你,你看不看得懂是你的事,你自己想辦法吧。」
王小井好奇不已,「這世上還有燒瓷的書?」
「這有什麼稀奇的,這世上還有漚肥的書呢,我前兩天就找出來了。」
王小井很迷茫:「漚肥還需要看書嗎?這不是天生就會的嗎?」
潘筠哼哼,「你那會的肯定不及書中記載的。」
王小井一聽,就一連說了三個漚肥方法,一是濕漚法;一個是干燒法;還有一個是乾濕結合方法。
雖然敘述和潘筠查到的有差別,卻大同小異。
潘筠:「……你怎麼知道這些漚肥方法的?」
「村里人都知道啊,每年村里都這麼漚肥,我都看這麼多年了,傻子都會了吧?」
潘筠沖他扯了扯嘴角,所以,大師兄為什麼在三師兄提起冬種小麥,開闢藥田的事時總是感嘆沒有肥料,地力不足呢?
這不是沒有肥料,而是沒人去做肥料啊。
潘筠心中有數了,決定回去就擁護三師兄,不然豈不是辜負了她花費兩個晚上去查找漚肥的方法?
「小師叔,小師叔?」王小井一連叫了她好幾聲。
潘筠回神,沖他齜牙一笑道:「你怎麼長輩分了,不應該叫我師叔祖嗎?」
王小井撓了撓腦袋,不好意思的笑。
潘筠也不為難他了,揮手道:「走吧,帶我去見余青。」
余青和余勝看到是個小道長來送圖紙,還有些不高興,覺得玄妙不重視此事。
誰知潘筠把圖紙掏出來就道:「這圖紙是我和我大師兄一起畫好的,兩位有什麼問題可以直接問我,一旦你們接下此活,從今以後,我每三天過來一次。」
余青一愣,「以後這神像的事都是和小道長你溝通?」
「不錯,就是我。」
余青皺了皺眉,雖有些不高興,卻沒說出口,誰讓她們是買家呢?
為了掙這筆錢,哪怕前面擺的是屎,他也得認真去看。
結果,不論他和余勝問出什麼問題,潘筠都能回答得上來,還現場改了兩個細節。
余青見她拿筆就改,自然無比,他就有些猶豫,「小道長,這神像你真的能做主嗎?」
潘筠點頭:「能。」
怕他不信耽誤工期,潘筠乾脆道:「我是廟祝,建廟的錢是我出的,你說呢?」
一聽錢是她出的,余青和余勝立即什麼問題也沒有了,道:「一切聽小道長的。」
潘筠依舊把王小井留下,「有事就找他,兩位余當家,貧道就先告辭了。」
余青和余勝連忙將人送到村口,這筆生意他們要是能做出來,名聲打出去,玉山縣一帶的瓷造神佛他們都可以接,甚至廣信府那頭也不是不能接。
窯場在南城門外,三清山卻是在西城門外,所以她要回三清山就得先進城再出城。
走在城中街道上,潘筠想來都來了,不去看老朋友好似不好吧?
於是她腳步一轉,去了錢府。
錢管家見是潘筠,立即開門,親自給她帶到大廳,「小道長請坐,小的已經讓人去請老爺了。」
潘筠點點頭,一扭頭便看見孫五宜從大堂前經過,往後院去。
他正低頭想事情,根本沒發現大堂里有人。
潘筠眼睛微眯,問道:「孫五宜怎麼會在這裡?」
管家忙道:「表少爺在這裡讀書呢,翻過年縣學考試,我們老爺想送表少爺進縣學讀書。」
潘筠眼睛微亮,問道:「錢老爺和縣衙很熟嗎?」
管家矜持的道:「一般吧,不過我們老爺經常做些鋪橋修路的善事,縣裡的縣令和縣丞主簿們都和我們老爺有些往來。」
潘筠就明白了,這是玉山縣出名的大善人啊,經常做慈善工作,縣衙的官吏們怎麼會和他不熟呢?
錢老爺急匆匆趕來,身後跟著他兒子錢大鴻。
倆人都和潘筠行禮。
錢大鴻還想從寒暄開始,結果他才張嘴,他爹就已經非常直白的問道:「小道長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他道:「不管是什麼事,小道長只要說來,我能幫得上忙的,一定幫。」
潘筠也直接,掏出一把黃符道:「錢善人,我這段時間修習,畫了不少符,不知你還要不要?」
錢老爺連連點頭,「要要要,幸而小道長還記得我,我兒子過兩日要出門,我正想著明天上山替他求一枚平安符呢。」
「那是要帶一張平安符的,」潘筠認真看了看他的臉道:「最好時刻不離身,錢善人我與你說,我這畫的最好的就兩種符。」
錢老爺順口接到:「不知是哪兩種?」
潘筠:「平安符和求財符。」
錢老爺問道:「不知這一張黃符價錢是多少?」
「二十兩。」
潘筠一點兒也不虛,她覺得自己的黃符物超所值,二十兩一張已經是白菜價了。
錢老爺也覺得便宜,但他家也不可能買這麼多黃符,目前來看,一張黃符的使用效果可長久了,除非遇到危險,不然一張黃符可能可以佩戴一輩子。
所以他覺得便宜,但他用不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