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師妹!我就知道你還沒死!」
「溫師妹,你果然還活著!」
兩個白衣劍修剛剛見到溫雲,尚未靠近便驚喜地大喊出聲,這標誌性的粗獷聲音,正是朱爾崇跟包霹龍兩人。
待走到溫雲身邊,這兩個大粗漢子已經紅了眼眶,包霹龍更是扯過朱爾崇的衣袖擤了擤鼻涕才能說話。
「那日你被謝尋那狗賊偷襲刺傷後就不知所蹤,他們都說你被謝家的人擄走了,我們不信,一直在找你。」
那日溫雲在眾人眼皮底下驟然消失,千陣子等人統一聲稱溫雲是被謝家的人擄走了。
因為同時失蹤的還有謝家兄弟兩人,所以眾人心中都沒有生疑,只當有人用了跟謝十一相同的隱匿功法將他們一同帶走了。
但是清流劍宗眾人卻不信,他們當時想去救溫雲,可是被千陣子給阻攔過的!
那老匹夫事後甚至還派了千黎深來賠禮,說當時是為了儘快擒住謝家諸人,並不是衝著溫雲去的,這只是一場誤會,希望清流劍宗諸位道友可以理解等等。
然而劍修們雖性格直,卻也不傻。
他們敏銳地察覺到千陣子這些前輩似乎在爭奪什麼,想到溫雲那顆金丹亮出時的偌大威勢,又想起謝覓安竟然也偷了溫雲的金丹,只當他們是在為他們家的後輩爭奪溫雲的金丹。
畢竟誰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生過跟謝覓安一樣的廢物孫子。
更重要的是,別的原因他們實在也想不出了。
這番猜測讓師兄師姐們對溫雲越發心疼可憐,夢然師姐當夜更是跑去院外哭著罵了一晚上的老狗。
他們兩人頭髮油膩膩的,一身白衫都快成了灰色,臉色也很是憔悴,全然沒有平日那般精神滿滿的衝勁兒,只不過對著溫雲仍擠出發自真心的笑。
「我們後來就託了千黎深……對了,他雖說看著怪裡怪氣,人倒是挺仗義的,還有姜肆也是,他們都在幫著我們一起在吹雪島附近找你。」
朱爾崇立馬接過話頭:「後來實在是找不到,我們就兵分兩路了。夢然師姐帶著其他人先回宗門回稟此次論劍會上發生的事情,我們一起來玄天秘境為你尋藥。」
原本以為只是一場比試的論劍會上竟波折四起,兩人一見到溫雲便有無數的話要說,一時間這片樹林都變得熱鬧無比。
葉疏白在遠處靜靜看著,並不上前。
自從融合兩片玉嬰碎片後,他的身體便凝實許多,甚至能夠自如地控制是否要顯現身形了。
這些日子裡玄天秘境中僅他跟她兩人,所以葉疏白一直都沒有隱藏自己的存在,但是現在他卻刻意收斂了氣息與存在感。
他早就知道溫雲很討那些年輕弟子的喜歡,畢竟清流劍宗這輩年輕人都頗為坦蕩,同樣坦蕩的溫雲跟他們是同一類人。
不似他,行事古板又性子冷清,自來都是形單影隻的一個人,從籍籍無名到聲震修真界,皆是獨來獨往。
想來這些日子溫雲只能跟他這樣無趣的老人家相處,已經覺得憋悶了罷。
而且若是他貿然出去,恐怕會讓溫雲覺得尷尬,也不好解釋他的身份,畢竟他的身份在清流劍宗早變得格外敏感。
葉疏白悄然往後退了一步。
然而還未等他衣衫盡隱,方才還被兩個師兄拉著問個不停的溫雲不知何時已回頭朝這邊走來,一把握住了他的手,生生將他從樹叢後拽出來。
「不去看看你的徒子徒孫們?」
葉疏白難得遲疑:「我若在,你們恐怕不太自在。」
溫雲順口答:「你不在我才不自在。」
而後將他往外面一牽,堂堂正正地出現在那朱爾崇和包霹龍面前,好讓這兩人瞧瞧什麼才叫劍修的形象代言人。
果不其然,葉疏白出現的瞬間這兩人不由得微微一滯。
包霹龍恨恨道:「淦,這兄弟竟然比姜肆還好看……」
朱爾崇撫摸著自己的絡腮鬍小聲道:「何止,我感覺他都快趕上我了……」
他們不是沒見過好看的男修,要論風雅溫潤,那玉家的玉清泓算一個;要論瀟灑俊朗,姜肆當初沒少讓人嫉妒。就是他們自己,拔劍之時也照樣能引得師妹們歡呼雀躍。
但是,現在葉疏白站在面前,他們卻只覺得仿若面對一座絕美而孤高的巍巍雪山,高且疏冷,讓人莫名心生畏懼和仰望,壓根不敢跟他攀比。
「當日便是他救了我,他是我們第十峰的……」
聽到這裡,朱爾崇方才眼底的警惕已一掃而空,他不等溫雲說話就大笑著接過話頭:「原來是第十峰的同門!第十峰真是藏龍臥虎,竟然還藏了個這個優秀的師弟!」
這就是直來直往的劍修了,凡是在外尤其珍視同門情誼,回了宗門又開始互相看不上彼此的峰頭,老嚷嚷著拔劍比試。
包霹龍亦是熟絡地搭上了葉疏白的肩膀,笑呵呵道:「師弟姓什麼?」
葉疏白:「葉。」
「葉師弟!既是同門就無需這般拘謹,師兄們定會如關照溫師妹那般照看你的!」
朱爾崇豪爽地搭上這位新師弟的另一邊肩膀,笑道:「他叫包霹龍,我叫朱爾崇,我倆都是第十一代的弟子,門內算是有些輩分,日後回了宗門有人敢欺負你,報我們的名字便可!」
溫雲偷偷看一眼面色鎮定如常的葉疏白,悄悄地通過精神力問:「你是第幾代的弟子?」
葉疏白冷冷道:「七代。」
哦豁。
兩位師兄,你們知道你們摟著的是輩分最高的老祖宗嗎?
溫雲決定還是不要把他們二人給嚇著了,她叮囑葉疏白:「不如你就裝裝師弟,你看,叫師弟總比叫師祖聽著年輕吧?被朱師兄這樣的徒孫叫師祖,你心裡難不難受?」
葉疏白看了一眼絡腮鬍子長相著急的朱爾崇,沒說話。
於是葉師祖就這樣成了葉師弟。
知曉溫雲是被葉師弟救了,然後又誤打誤撞進入玄天秘境後,朱爾崇嘖嘖稱奇,講起了他們在外面發生的諸多事宜。
「溫師妹,我們先前不知你竟被謝師……」
他的聲音梗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該怎麼稱呼謝覓安才好。
最後只是嘆了口氣繼續道:「大家本來只以為他是個劍道天才,又因他家世不凡不太瞧得起吾等,所以少有往來,卻沒想到你在謝覓安那兒受了這般的委屈。」
「吾輩劍修素來快意恩仇,你拔劍雪恨的事咱們都看得痛快,只是柳師姐畢竟同他情誼深厚,她似乎頗為傷心,以至於論劍會第一輪就被淘汰出局了,回宗門的前一日我們瞧見她在謝家先前的院子前掉眼淚,也不知該怎麼安慰才好。」
包霹龍見狀,連忙轉移話題:「說這些做什麼,溫師妹死裡逃生,咱們該慶祝一番才是,朱師兄你那兒有酒沒?」
「喝什麼酒,溫師妹還是個小丫頭片子呢,不能喝。」
「別啊,這是夢然師姐先前留給我的果酒,不醉人的。」
這兩人是生來的樂天性子,當即笑嘻嘻地打趣起溫雲來,又因現在天色已晚不方便行動,所以索性取出芥子囊中帶出的諸多吃食,生了火溫酒開飲。
葉疏白靜靜坐在一旁看著那邊的熱鬧,而後默然垂著眼眸,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跟旁人之間仿佛有層無形的隔閡,總是難以融入進去。
溫雲的視線悄然落在葉疏白臉上,而後伸手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
他微微側過臉回看她,火光映得他那對格外濃密纖長的眼睫長顫了顫,在眸上落下濃重的陰影。
果然比姜肆漂亮數倍。
她往他身邊靠了靠,笑眯眯地取出先前尋寶時順手宰的野雞:「來,把它給烤的,這可是葉師兄剛才獵到的呢,看著就肥。」
這句話順利將葉疏白帶入話題中。
那兩人笑嘻嘻地接了肥雞,正熟門熟路地準備處理完串了烤時,看清雞毛顏色的朱爾崇手一抖,險些把雞掉火堆里。
「淦!葉師弟你是怎麼抓到這雞的!」
朱爾崇跟包霹龍咽了口口水,痴痴傻傻地盯著那隻雞瞧。
太眼熟了。
這不是第二峰的鎮峰靈雞嗎!
那隻雞一直跟老太爺似的養在第二峰的峰頂,雞窩是用柔絲織成的,吃的糧是極品靈玉才能換來的靈米,至於有啥用……
現在的第二峰峰主曾嚴肅告知:「這隻雞是某位師祖馴化的靈雞,據說經過仙人點撥,現在已活了五百多年了,有朝一日或許能直接飛升也不一定。」
那隻雞除了命長,飛得還快,曾有大膽的弟子想偷偷拔兩根毛,結果御劍都追不上那隻雞的速度。
所以私底下,大家都管那隻雞叫……
直升雞。
葉師弟究竟是何方神聖,竟敢傷此等靈雞!
半個時辰後,這兩人一人拿了孜然另一人拿了椒鹽,拼命往雞肉上撒,順便抽了抽鼻子嗅。
「真香!原來直升雞是玄天秘境裡帶出來的,葉師弟,明兒天明了咱們再去抓兩隻吃!」
「好。」
葉疏白端坐在一邊,難得開口應了,而後壓住朱爾崇準備往雞肉上丟野辣椒的手:「這個不可,溫雲不能吃。」
朱爾崇:「連口味都記得?葉師弟,看來你真是個面冷心熱的體貼性子。」
葉疏白眼眸低垂沒說話,他知道自己並不是什麼體貼之人,素來都只記得與劍有關的事,唯有這般心無旁騖才能達到這般境界。
至於為什麼會突然多出她這樣一個例外,他也不知曉。
溫雲笑眯眯地彎眼:「是啊,葉師兄是個極好的人,以後師兄們早上想要練劍就來尋他便是了。」
就讓葉疏白來陪他們練劍吧,她拒絕早起。
邊上的朱爾崇原本還在啃著雞腿笑嘻嘻,結果突然想起什麼,放下雞腿嘆口氣:「唉,要是傳訊玉簡在這裡能用就好了,這樣沈師弟知道我們尋到了你,也不至於在秘境裡擔心。」
溫雲錯愕,她一直以為清流劍宗就只有兩個師兄獲得了入玄天秘境的資格,卻沒想到沈星海竟然也進來了!
他不是只有築基期嗎,竟然能在群英匯聚的論劍會取得前十的名次?!
提到沈星海,這兩人目光中都透露出驚異:「說起沈師弟,真是讓人大開眼界。自你失蹤後,他三天都沒開口說一句話,只在論劍會開始前說你被謝尋暗傷了,讓我們一定要入玄天秘境來為你尋到救命的藥。」
「但是卻沒想到,原本只有築基期的沈師弟在論劍會上竟以命相爭,甚至在與姜家一名刀修的比試中險些砍斷了手臂也沒放棄。」
「然後……他在戰鬥中突破了,凝成金丹,一舉闖入前十。」
「本來我們勸他在外面養兩日傷再進來的,他卻不肯,直接就進了玄天秘境,至於他在秘境何處,我們卻是不知道了。」
葉疏白聽到這裡,向不解其意的溫雲解釋道:「每個人入玄天秘境後都會隨機落在某處,他們二人碰到一起該純屬巧合。」
像沈星海那樣落單,才是正常的情況。
溫雲眉頭緊皺,對沈星海又是感激又是擔憂,不再猶豫,立刻將精神力鋪展開開始搜尋他的行蹤。
朱爾崇兩人看到溫雲突然閉眼,都納悶了。
葉疏白淡淡地替她遮掩過去:「她在用陣法搜尋沈星海的行蹤,勿要打擾。」
這話倒也不算騙人。
另外兩個對陣法跟玄天秘境皆一竅不通的傢伙壓根不知道這是件多可怕的事,當然,要換成千黎深,他們估計會驚訝一會兒,但是換成溫雲後只覺得理所當然。
溫師妹的陣法造詣可是讓千陣子那個老怪都嘖嘖稱奇,那在玄天秘境裡找個人肯定沒什麼問題的。
他們早就習慣她創造諸多奇蹟了,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她辦不成的事!
然而溫雲卻並不似他們想的那樣輕鬆。
少女靜坐在原地,眉頭緊鎖。
入夜的玄天秘境更加難以探尋,加上她白天已經耗費了不少精神力,再次使用便覺得頭痛欲裂。
當精神力與魔法陣合在一起時,她的臉刷地變得慘白。
就算是不通陣法的包霹龍跟豬兒蟲,這會兒也察覺到了不對。
二人驚呼:「溫師妹!」
葉疏白表情極冷,肅然斥住他們:「噤聲!」
在哪兒都算得上備受尊崇的兩名親傳弟子不自覺地照做了,他們從這簡單的二字中察覺到的莫大壓力,甚至遠超過面對那些渡劫期的老怪!
兩人低著頭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眼底看到了驚愕。
葉疏白沒有搭理這兩人,他毫不猶豫地抓起了溫雲的手,十指緊扣,將自己的精神力分出去替溫雲分擔壓力。
朱爾崇眼中一震:這兩人竟這般親昵!
包霹龍心生羨慕:我尚未牽過女修的手,他為何這般熟練?
好在這兩人只是眼神交流,在葉疏白方才的威懾之下一聲不敢吭,生怕打擾到溫雲尋人。
在葉疏白的相助下,溫雲眼前的畫面開始變得逐漸清晰。
待尋找到沈星海的身影后,她的眼睛倏然睜大,顧不上歇息,疾聲道:「速去南邊的黑樹林,沈師兄現在遇上了大麻煩!」
沈星海的確遇上了大麻煩。
他手上的傷勢本就尚未癒合,待進入到玄天秘境後又跟其他人盡數分散,孤身一人到了一片昏暗不見天日的黑樹林中。
這些不知生長了多少年的老樹若盤虬臥龍,偏又生得堅硬又密集,將頭頂的所有光線盡數遮蔽,他想要御劍離開都是一件難事,只能借著劍光艱難前行。
然而沈星海行走至密林深處,突然有倏倏的異響在耳邊生出,他背靠在一棵極粗壯的樹幹上,屏住呼吸全身心注意著周圍的動靜。
火屬的劍光在暗夜中好似火把,映得長長的樹影婆娑而扭曲。
驟爾間,其中一根樹影忽然緩緩地在他身後移動,沈星海卻渾然未覺,他仍如臨大敵盯著前方。
等到那樹影靠近後,他已來不及作出應對,那黑影倏然躥出,長尾狠狠一甩纏向沈星海,他才發現那竟是一條成人手臂粗的黑蟒!
沈星海提劍怒喝:「天要亡我尚不可,區區長蟲又何懼!」
帶著火屬劍氣的利劍狠厲斬出,竟迸出些許實質性的火焰,點燃了密林中的枯枝雜葉。
然而那條黑蟒卻渾然不懼,只用陰冷的豎眸盯著沈星海,如一道黑色電光般不斷襲來,沈星海起先還能應對,到後面已是力不從心,竟被這條黑蟒纏住了手。
手中劍落地,他失去了反抗的力氣,整個人因蛇尾纏繞得越來越緊而逐漸呼吸困難,臉色都變得一片青紫。
就在這時,他一直貼身存放著的那張畫著魔法陣亦被擠壓破碎。
一道半透明的屏障自他身上亮出光芒,竟生生地抗住了巨蟒的纏繞,好似有東西阻擋在他跟巨蟒之間,使得這畜生再難用力!
眼看一貫以來的招數失了作用,巨蟒豎眸隱含怒意,倒三角的蛇頭高高豎起,巨嘴張開露出一排如長針似的利齒,竟打算直接一口咬下來!
就在這時,一道破空之音響起,原本不見天日的黑密林上方響起一聲清越高呵,一道強勢的金屬性劍氣倏然襲來,竟生生斬開了沈星海頭頂的這片密林!
溫雲幾人一眼就看到了那條黑色巨蟒。
朱爾崇毫不猶豫拔劍,一邊往前奔去一邊對著包霹龍大喊:「包師弟速來為我掠陣,這畜生怕是有元嬰期實力!」
包霹龍一邊往前飛一邊回應:「我省得!溫師妹莫怕這蛇,師兄馬上就解決這畜——」
原在他們身後的嬌小身影一言不發,已經飛身越過他們二人。
溫雲直接取了葉疏白的木劍,此刻她丹田處那顆無暇金丹中的靈力好似磅礴大海,讓她無需魔法加持也身輕如燕,而強大的靈力更開始涌動著凝上劍身。
輕身一躍,身著月白色紗裙的她仿佛化身為月光,在漆黑密林間一縱一躍,近乎光速奔襲至巨蟒處。
少女眸光比那對豎眸更冷,腕上一抖,劍光凝著洶湧的靈力與魔法元素,化作另一道無形之劍,狠狠斬向巨蟒頸部!
即將吞向沈星海的那隻蛇頭帶著惡臭腥氣驟然墜地,失去頭部的蟒身還纏著他,卻再也無法用勁了。
這一切都發生得極快,從她出劍到蟒蛇暴斃,仿佛只是眨眼間的事。
臉色變得青紫的沈星海躺在地上劇烈喘息著,目光卻怔怔地看著不遠處。
溫柔的月光已透過被斬開的那片密林,灑落在這片黑暗中,也落在那個纖瘦的身影上。
她提著劍踏在蟒頭上,墨發披散在纖纖的腰際,眉目清冽,同她頭頂那輪懸月一般疏冷而美好。
溫雲踢開蟒頭,走到沈星海身邊替他砍開蟒身解圍,擔憂道:「沈師兄,你可有哪兒傷著了?」
他仍有些失神,愣愣地看著溫雲,低聲答:「未曾傷著。」
這時包霹龍跟朱爾崇才趕到,兩人興奮地抱住沈星海,糙漢淚目道:「還好溫師妹推算出你的位置,總算保住了你的小命!」
「沈師弟,還好你沒死,你若死了誰教我們做最有風範的劍修!」
說罷,重重地拍了拍沈星海的後背,甚是感慨。
不愧是實力強大的劍修,這一巴掌將沈星海拍得猛咳一聲,他還噴出了一口淤黑鮮血。
溫雲嘆氣:「你們先把沈師兄放放吧,他方才被巨蟒糾纏,現在恐怕受了些傷。」
自知幹了錯事的朱爾崇連忙退到一邊,在芥子囊中翻出一堆半舊的宗門弟子服準備給他墊地上讓他躺。
「條件簡陋,沈師弟你莫嫌棄,將就下。」
沈星海卻並不願意躺地上,他支撐著爬起來,目光定定地看著溫雲。
最後深深抱拳垂首:「溫師妹,此番若沒你,我早已丟了性命。」
他誤入這片黑樹林,得了三條生路,皆是溫雲所予。
一是那個突然生成的防禦陣法,那是昔日他贈溫雲軟甲,溫雲隨手回贈的。
二是方才朱爾崇所說,是溫雲推算出了他的位置。
三……
那月下一劍的風情,他怕是此生再難忘。
沈星海深吸一口氣,往前一步直視溫雲,看著她秀美的面龐,狼狽地低頭。
他無比認真道:「沈某之命是你所予,日後凡是溫師妹所驅使,願以性命從之。」
溫云:「其實大可不必如此客氣,我聽說沈師兄也是準備前來玄天秘境為我尋藥,都是同門……」
她的話還未說完,那邊突然傳來一道清冷的男聲。
「溫雲,過來。」
身著白衫的男子玉立在不遠處,眸子靜靜落到沈星海身上,而後輕飄飄地移到了溫雲身上。
被他叫到的那少女應了一聲,毫不猶豫地就往那白衣男子身邊走去。
兩人皆是生得清冷如謫仙,如同這天穹月光般溫潤卻讓人仰視,他們之間分明還保持著小段距離,影子卻在月光下逐漸重合在一起。
原來竟這等般配。
朱爾崇收起地上的舊衣服,扶住沈星海,笑著同他介紹:「那是第十峰的葉師弟,跟溫師妹是同峰的情誼,當時出手救她的就是葉師弟了。」
沈星海拱手:「見過葉師兄,多謝您出手救下溫師妹!」
葉疏白靜靜地看一眼沈星海,沒理他。
而後低頭看向溫雲,突然問一句:「你有沒有傷著?」
溫雲沒反應過來,眨了眨眼看向他:「嗯?」
葉疏白語氣淡淡地再問一遍:「方才同那巨蟒一戰,你有沒有傷著?」
溫雲覺得有點奇怪,葉疏白今天居然會主動問她這種事,以他的實力應該是把剛才的戰局看得一清二楚啊。
她這般出神入化的劍術,一盞茶可斬一百條巨蟒的本事,怎麼可能受傷?
不過葉疏白也是在關心自己,溫雲當然不可能槓回去。
她笑眼彎彎地抬頭對他說:「我的劍術可是你親手調教出來的,你且放一萬個心吧,我一根頭髮也沒傷著。」
葉疏白微微頷首:「嗯,那便好。」
沈星海抿著唇看著那兩人親昵的舉止,一言不發。
包霹龍跟朱爾崇則半點不覺得奇怪,畢竟剛剛已經看到他們手拉手烤火了。
他倆嘖嘖稱奇的是另一件事:「原來溫師妹的劍術是由葉師弟教出來的,先前聽說溫師妹的師尊已亡故,想來便是葉師弟在替師授藝了。」
「葉師弟,明早小樹林等我,我們來拔劍較量一番!」
說著說著,身著破衣的兩人已經開始拿出一方名貴的絲巾開始小心擦拭起了手的劍,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已經亡故的師尊本人:「……」
溫雲心滿意足,沒想到她隨口一句就讓兩位師兄拔劍的目標變成了葉疏白,實乃一大幸事啊!
葉疏白對拔劍比試之事避而不談,他往邊上挪讓一步,沉聲道:「方才我發現暗處藏著一個人,那條巨蟒應該是他操控的。」
眾人這才發現葉疏白身後躺了具屍體。
這人手上拿了個極小的葉哨,眼睛仍無神地睜著,只是胸口有個小小的血洞,鮮血正從裡面汩汩流出。
溫雲皺眉,看一眼這人,動作利落地將那人踢翻個面,而後用劍扒開他後頸的外衫。
果不其然,這人脖頸上亦紋著一條黑色羽蛇!
「果然又是魔修!」
聽到魔修二字,另外三人皆是一臉錯愕:「什麼?魔修!」
溫雲點點頭,語氣嚴肅:「是的,先前沒有告知師兄,其實我們先前已經在玄天秘境內發現有魔修蹤跡了,他後頸處的這個紋身便是魔修的標誌。」
朱爾崇神情一凜,蹲下來仔仔細細地看著地上這人,思來想去半天,驚到:「這人我見過!在吹雪島外面的時候!」
沈星海亦是開口:「這好像是姜家的一個刀修。」
果不其然,眾人借著劍光再細細看來,果真發現這人身上穿著的衣服的袖口上面繡著一把九環大刀,這正是姜家子弟的標識。
包霹龍面上已有驚愕之色,連說話的聲音變得磕磕巴巴了:「難道姜……姜家竟然勾結了魔修?」
這似乎是唯一的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