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他殺了自己

  先到暗室的那三人齊齊癱在地上。

  先前未曾一見的玉清泓臉色慘白地靠牆而坐,千黎深在角落毫無動靜生死不明,便是被稱為年輕這輩人中的最強者姜肆,現今也氣息不穩地擦拭著唇角不斷溢出的鮮血,看這模樣,竟連再戰的力氣也沒有了。

  他低聲道:「溫師妹,這守陣之人實力恐怖如斯,我們三人方才也曾攜手力搏,卻在他手上走不過三招。我姜十八刀,竟抵不過他手上木劍一劍之威。」

  姜肆又嘔出一灘血,他的面色變得更加慘澹,聲音也越發微弱:「我並非小覷溫師妹,只是這人境界實在高深莫測,非你我能敵,好在只要不主攻出手,他也不會攻擊人,所以你不妨在此跟我們一起等候明日千陣塔自行開啟出去罷。」

  溫雲客氣道謝:「多謝姜師兄提醒。」

  她站在原地並未動,而是目光定定地望著前方那個身影。

  那人背對著所有人,身形更籠了一團迷濛的雪霧,誰也看不清他的面貌。

  但是溫雲與那人朝夕相處數月,又怎麼會認不出來?

  那個身影,分明就是葉疏白!

  「想要過關就得打敗他嗎?」

  溫雲低聲喃喃,目光下意識地轉到自己身側,凝向葉疏白。

  後者眉眼間神情平淡,似乎並沒有因這突然出現的另一個自己而失態,他只是口吻平靜地同溫雲叮囑:「去吧,小心行事。」

  竟真的讓溫雲去跟那人打!

  溫雲重複一遍:「確定要打他?」

  葉疏白點了點頭,聲音極冷:「若你辦得到,就去殺了他。」

  溫雲不解:「我若是魔法,應該會比較輕鬆……」

  葉疏白淡淡道:「那不是真人,只是一道劍意化形的幻象罷了,魔法傷不到他,用你的劍擊敗他吧。」

  溫雲在短暫的錯愕之後很快恢復了理智,她微微咬牙,握緊了手中的火杉木魔杖,腳下挪動了一小步,而後微微弓身——

  纖小的少女化作一道月白色的光,倏然拔劍飛躍向那道白色身影。

  刀修行的是霸道之力,而劍修走得則是輕靈迅捷之路。

  溫雲原身就是一等一的劍道高手,再加上先前十天的劍陣淬鍊,現在的她出劍速度更快了!

  姜肆震驚地看著她飛躍向那個白衣男子,手中樸素木劍竟若閃電侵襲,一連三斬,他竟連溫雲的殘影都捕捉不到。

  然而,對方的速度比溫雲更快。

  他只是簡單地一揮劍,便將溫雲的數道攻擊盡數格擋,再抬手時,溫雲忽然覺得一股莫大的壓力籠上心頭,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可怕的劍勢!

  對方手中拿的亦是一柄木劍,他動作簡單寫意地輕鬆一揮,竟似有萬道劍刃衝著她刺來,整個空間半點縫隙生路都尋不著!

  溫雲一咬牙,掏出一大把魔法捲軸甩過去,雖說傷不到對方,但是魔法炸開那瞬間產生的劇烈波動還是為她尋到了一絲生路,溫雲往自己身上施加了一個敏捷咒,飛快避讓著再次攻來的劍氣。

  太可怕了,這傢伙一把劍竟然比先前劍陣的一萬把劍還可怕!

  就在這時,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

  「乾一位,刺。」

  「兌二位,擋。」

  「艮七位,反擊。」

  先前在劍陣中練就的默契讓溫雲的身體在聽到葉疏白的聲音後下意識地跟著照做,招招皆是完美避讓,甚至開始轉守為攻,逐漸反擊!

  在葉疏白的指揮下,對方的劍還未出,她就已經開始往安全位置躍去!

  這一幕落到尚算清醒的姜肆與玉清泓眼中,不亞於白日驚雷。

  「她預判了那個人的出劍!」

  姜肆猛地睜大眼,不可思議地瞪著眼前這一幕。

  他們三人在那白衣男子手上都撐不過三招,然而現在看來,溫雲竟然已經成功避開對方十多回合了,甚至逐漸顯得遊刃有餘起來!

  太可怕了,明明一點靈力加持都沒有,然而僅憑著劍術就能達到這樣可怕的境界。

  這位名不見經傳的溫師妹究竟是何方神聖,光陣道就到了如此玄妙的境界,現在更擁有這般出神入化的劍術,為何以前竟從未聽說過這等人物的名字?!

  玉清泓捂著胸口眉頭緊皺,目光複雜地盯著溫雲的一舉一動。

  溫雲已經全身心沉浸在戰鬥中了。

  她往自己身上丟了無數個增益魔法,無論是速度還是力度都有了翻天覆地的提升。

  在再一次避開對方的襲擊後,原本立在身後的葉疏白忽然飛身而至,聲音平波無瀾地下達最後一道指令——

  「對準心口,殺。」

  溫雲的手立刻朝著對方的胸口刺去,只不過在距離對方僅有半米距離時,她終於透過朦朧的雪霧看清了那張臉。

  蒼白得沒有絲毫血色的絕色面龐,眸子死寂得沒有半點光彩,冷得如冰勝雪。

  溫雲的劍刺入他胸口的前一刻,從背後露出另一張一模一樣的臉,葉疏白手中那根光明系魔杖已先一步刺穿他的胸口。

  她緊抿著唇,與葉疏白四目相對。

  這畫面太過詭異,仿若……

  他自己親手殺掉了自己。

  只不過姜肆跟玉清泓是看不到葉疏白的,在他們眼中看來,便是溫雲一劍刺穿了守陣之人的心口,憑著可怕的劍術,強勢而徹底地將這一關生生闖過!

  姜肆難掩激動之情,大呼出聲:「溫師妹!厲害!」

  玉清鴻亦是眸光大亮。

  溫雲目光複雜地看著那個幻象,他被刺穿的傷口並沒有血流出,那個人仿佛冰雪雕就一般,逐漸消融在這世間。

  「叮——」

  一塊小小的白玉碎片落在地上。

  溫雲正想要撿起,卻見原本抱琴而坐的玉清鴻突然掙扎著起身,朝著這邊走過來。

  他目光在那塊碎玉上停留片刻,而後看向溫雲,蒼白的臉上露出微笑:「溫師妹,久仰,在下玉清鴻。」

  溫雲客氣回禮:「久仰,玉師兄。」

  玉清鴻似乎掩唇咳嗽一陣,蒼白的唇邊溢出一絲血跡,他動作優雅地取出一方絲帕擦拭乾淨。

  他說:「溫師妹破了此陣,頭名自當歸屬於你,只是在下有個不情之請。」

  溫雲淡淡回:「請講。」

  「我那張琴方才被毀,我早逝的母親所贈之玉飾掛在上面也化作粉霽,我觀這塊玉與我那塊頗為相似,只求尋回心愛之物。」

  他抬手一拜,語氣極為誠懇道:「還請溫師妹割愛。」

  陣法是溫雲破的,掉落的東西自然由她所有,玉清鴻態度極好,這樣動之以情的做法想來溫雲這樣的小姑娘不會拒絕……

  「可惜了。」

  溫雲彎下腰撿起那塊白色碎玉,認真道:「我跟它有緣,它應該也會成為我日後的心愛之物,不能割愛。」

  玉清鴻面色一僵。

  眼看溫雲要走,他急忙道:「溫師妹,我願以萬塊……不,十萬塊極品靈玉相換!」

  溫雲腳步停下了,她臉上露出笑容,利落地將手中靈玉拋給玉清鴻:「即是如此,那給玉師兄又何妨?」

  玉清鴻接過碎玉,倒也沒嘲笑溫雲見錢眼開,而是乾脆地摸出一個芥子囊拋來:「多謝溫師妹割愛,這是十萬極品靈玉,還請收好!」

  溫雲笑眯眯地接過芥子囊,半點不慌。

  最後一陣破除,千陣塔緩緩散出微光,無論是困在第一層的選手,又或者是躺在第十層昏迷的千黎深,皆被這團微光裹著送至一個高台。

  這時,原本淡然的各大派強者皆飛身而來,目標卻不是溫雲,而是玉清鴻。

  「清鴻小子,那是我吹雪島的東西,你可不能帶走。」

  千陣子面上帶笑,目光和語氣卻都冷了下來,渡劫巔峰期的威壓毫不掩飾地衝著玉清鴻襲去。

  就在這時,玉家那位渡劫期老祖擋在下來,笑呵呵地打圓場:「千陣子,小輩不懂事,不知道其中道理,你切勿見怪。」

  玉清鴻本就身負重傷,此刻在千陣子的威壓下更是神魂欲裂,手中的白色碎玉亦是難以攥穩,無力地跌落下來……

  碎玉出現的瞬間,原本還呵呵笑著的諸位大人物皆是氣息一亂,目光變得極為複雜和……貪婪。

  然而千陣子動作極快地將白玉收入囊中了,他這才眉頭舒展開,看一眼眾人,淡淡提醒——

  「別忘了當年的約定。」

  原本幾乎按捺不住的眾人這才勉強收回異動的心思,目光卻依舊止不住地往千陣子的芥子囊看,幾乎將其灼穿。

  溫雲暗地裡也在觀察著這些人。

  看到千陣子毫不起疑地收起白玉後,她也微微鬆了口氣,然後悄悄地看向身邊的葉疏白。

  這些渡劫境的強者居然都沒發現,那塊白玉已經被掉包了。

  溫雲之前見過類似的玉,也隱約覺察到這東西對葉疏白極為重要。

  所以儘管她日子過得著實寒酸,卻也不會將這玉賣給玉清鴻。

  真相是……真正的碎玉一開始就被葉疏白吸收了。

  他也不知道從哪兒找出的另一塊難辨真假的碎玉將兩者掉包,生生地將所有人都哄了過去,連渡劫期強者都不例外。

  至於溫雲,這塊玉都沒進過她的芥子囊,剛才還為了錢賣了玉,邊上還有個姜肆作證。

  便是後面千陣子發現東西不對勁,也只會懷疑到玉清鴻頭上,而不會懷疑她。

  但是……

  溫雲依舊不解,小聲詢問:「那玉到底是什麼?」

  「元嬰期修士會凝出元嬰分身,到化神期,丹田內的元嬰會化為金,到渡劫期又再由金化玉,若是玉嬰足夠強大,便有希望以它抵過雷劫,白日飛升。」

  他頓了頓,淡淡道:「那兩塊碎片,都是渡劫期修士的玉嬰碎片。」

  溫雲不解:「有區別嗎?」

  葉疏白嗯了聲,回答:「我放下去那塊,是魔修的玉嬰碎片。雖只是些垃圾,但外表看不出任何端倪。」

  語畢,他又摸出一大把白色碎玉。

  「這些都是魔修的玉嬰碎片,若你想玩,全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