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小九

  入島後,各門各派被引領著去了不同的別院落腳。

  清流劍宗眾人一路走來,除帶隊長老外,其他人都仰著頭看這一路的綺麗浪漫景象。

  劍宗多險峰高樹,雖然也有花草,但是相較被花海覆蓋的吹雪島,那可真是差遠了。

  「吹雪島並沒有雪,這兒四季如春,滿山遍野都是櫻花,風吹過似漫天飄雪,故名吹雪島。」夢然師姐溫聲對眾人解釋著。

  「你們看這些樹上的亮光,估計也是吹雪島特意為夜間賞花布下的靈陣,真是巧思秒想。」

  夢然師姐的這番賞析很明顯取悅了帶路的吹雪島弟子,對方眉眼間帶了些許得意笑容,尋思著這群劍修倒也還知些風雅……

  緊接著,他身後的幾名直男劍抱著劍盯著望了幾眼,開口粗暴誇獎——

  「好看。」

  「厲害。」

  然後沒了。

  要想讓這些無情趣的劍修對著花賦詩讚賞,這輩子也等不到了,但是把花換成劍,他們指不定能寫出一本《修真界情詩三百首》。

  直到吹雪島的弟子把他們帶到落腳處冷著臉離去,包霹龍師兄才好奇問:「剛剛來的路上不都好好的嗎?怎麼剛剛跟咱們欠了他錢似的?」

  溫雲慚愧答道:「一定是咱們方才忘記留他一起用餐了!」

  夢然師姐目光複雜地盯著這群不解風情的師妹跟師弟。

  天才的優點是專注,缺點是過於專注,在與修煉無關的事情上,溫雲還真是不捨得多花些腦子。

  來吹雪島的第二天早上,溫雲掩著唇哈欠連天,她沒忍住幾百年養成的習慣,昨晚大半夜又摸起來研究魔法了。

  葉疏白打量著她新畫的那疊紙:「這是何物?」

  「來的路上發現吹雪島處處有陣法。」溫雲隨手指了指那邊的燈:「你看,那個燈天明時會自動熄滅,天暗了又亮起,這跟外面櫻花樹上的陣法相同,還有,每個房間裡都有隔音陣。」

  她又例舉了幾樣,最後神情興奮地攤出手邊的紙:「我昨晚把這些陣法全部研究透了,到時候我們可以在第十峰也布置一番。」

  陣道有個不成文的規定,但凡是你破解的陣,那你就擁有這個陣法的使用權。只不過吹雪島的陣向來都刁鑽古怪,一貫是他們破解別家陣法再搬回吹雪島,卻沒想到有朝一日會被他們瞧不上的劍修給搬空家。

  兩個世界的陣法相似卻又截然不同,溫雲現在如同掉入糧倉內的老鼠,心滿意足解了十多個靈陣。

  見葉疏白目不轉睛地盯著魔法陣看,她索性把畫好的所有陣法都給他:「我睏乏得厲害,先去睡會兒,午飯記得叫……」

  還未等她說完,外面又傳來朱爾崇師兄粗獷的大嗓門。

  「溫師妹!」

  溫雲開門,木著臉一本正經搶先開口:「朱師兄,我天沒亮就已練完劍了,今日你們自己練吧。」

  朱爾崇面上一驚:「師妹竟如此拼,是為兄太過懶怠了!」

  其他師兄亦開口讚嘆:「不愧是劍修之光溫師妹,我明日定要跟上你的腳步!」

  「溫師妹,明日卯時一刻你記得叫上我!」

  溫云:「……」

  對不起,我不該扯犢子。

  好在朱爾崇又開口了:「練劍的事兒明日再說,溫師妹,今日我們不是來找你練劍的。」

  「那是?」

  朱爾崇黑臉微微泛紅,小聲道:「師妹,你身上可還有靈玉?」

  後面的其他幾位師兄亦是眼中帶著期待。

  溫雲沒有讓他們失望,她闊綽摸出了全部家當,師兄們的眼睛瞬間發亮了!

  然而下一刻,那兩枚光澤黯淡的下品靈玉讓所有人都懵了片刻,最後傻眼地看向溫云:「就這?」

  她沒辦法,慚愧點頭:「就這點了。」

  雖說劍修們都窮,但是好歹大家都是三大派的親傳弟子,怎麼都不至於窮成這般境地。

  於是師兄們沉默著,面帶同情地一人摸出點靈玉塞進溫雲手中:「這些該是夠了,溫師妹走吧,師兄們帶你發財去。」

  「發財?」

  溫雲萬萬沒想到,師兄們口中說的發財,竟然是賭,不過這賭的不是牌,而是本次論劍會的頭名究竟花落誰家。

  坐莊的萬家老三在人群中極具誘惑力地蠱惑道:「這是本次論劍會的前百名實力榜,壓一注只需要一塊上品靈石,要是您壓中了哪匹黑馬,嘿,指不定就能翻成幾千幾萬塊靈石了啊!」

  「可是萬三,我看你這賠率也不高啊!」

  萬三眼睛一眯,看向說話那人,呵笑:「那是因為他實力是公認的強啊,壓他不是極穩的事兒?賠率雖不高,但是你壓個千注萬注,疊加起來不久高了這可是不要本兒的買賣,錯過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那人被道中了心思,終於還是拿起一本百名榜冊:「給我一本吧,我仔細看看到底壓誰。」

  邊上亦是好多人喊著要。

  萬三抬手壓了壓示意眾人安靜:「把嘴給我閉上!我說一個數——」

  他環視一圈,拿起一疊冊子:「一塊上品靈玉……一本!」

  眾修士紛紛掏芥子囊買冊子,就連包霹龍師兄也混在人群中買了本回來:「來來來,師兄們,咱們看看到底壓誰能發財!」

  溫雲也探了頭去看,這冊子跟萬家老祖宗給她的有些相似,但是遠不如那本薄冊詳細,上面只列了各人的名字門派,以及有關實力的簡單幾句話。

  眾人的實力也是按著多數人心中的順序排下來的。

  清流劍宗作為三大派中武力最高者,此番來參加論劍會的幾名劍修皆在最前列,當然,除了溫雲。

  「排在第一的是姜肆!」

  姜肆在昨日破陣時嶄露鋒芒,威勢驚天地斬出了十五刀,而且他那身金丹巔峰期的修為在參賽者中亦是最高,排在第一教人心服口服。

  「可惡,今年咱們劍修竟然被刀修比了下去!我不想壓他!」

  「哎,第二就是咱們謝師弟!」

  溫雲眼皮微微抬起,果然在第二的位置上看到了謝覓安的名字。

  「清流劍宗謝覓安,年二十,謝家幼子,少無名,一朝金丹天下聞。」

  寥寥幾個字,卻概括了謝覓安現今所享有的聲名地位,現在天下無人不知這位最驚才絕艷的天才少年。

  她若無其事地垂下眸,將眼中一閃而過的凌厲殺意掩飾住。

  不過師兄們卻並沒打算壓在謝覓安身上,甚至都沒準備壓自家人。

  對此,他們這樣解釋:「我們靈玉不多,前面這些名字壓中了也掙不到多少錢,連修一次劍都不夠,倒不如壓後面的,指不定就賺到一筆大的呢!」

  「……」

  溫雲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誇他們聰明。

  結果冊子一翻,排在最末的名字赫然就是「溫雲」

  「清流劍宗溫雲,年十五,無修為,擅陣法。」

  劍修們再抬頭看向那邊溫雲的賠率,頓時面上狂喜:「溫師妹,一個壓你的人都沒有!你的賠率現在都到三百多倍了!」

  別人一看到溫雲無修為,就算抱著想選黑馬的心態也不會壓她。

  而清流劍宗這群人就不一樣了,他們早就在宗門大比上就見識到了溫雲強悍可怕的實力,這些親傳弟子誰的師父不是化神期高手?早就知道溫雲掌握了傳說中的劍意化形。

  那可是傳說中劍道的極致啊!

  溫師妹當初剛掌握劍意化形就掀翻了原本的宗門第一天驕柳師姐,現在她天天雞未打鳴就起來練劍,豈不是威力更勝從前?

  在他們看來,溫師妹甚至並不比排名第二的謝師弟差!

  因此,他們已經開始規划起發財後該怎麼花了……

  「豈不是說,要是我壓溫師妹,論劍會後就能買塊冥鐵重鑄我的愛劍了?」

  「哈哈哈我已經看不上冥鐵了,我要買一塊千年火焰石重鑄劍!」

  溫雲表情無奈地看著這群人喜氣洋洋地跑去萬三那兒,你摸兩塊,我湊三塊,居然往她身上壓了一千多注,頓時讓她身價水漲船高。

  眼看著溫雲的賠率竟然直逼前十那幾人,有些不明所以的修士疑惑了:「誰壓了那個溫雲啊?莫不是腦子不清醒了,有錢也不能這麼亂砸啊,沒瞧見她沒修為嗎?」

  「嘿,指不定是自個兒為了面子壓自己的呢。」

  他們都是後面進來的,並不知曉昨日大陣就是由溫雲破開,不過就算知道,也不代表他們會壓溫雲。

  畢竟沒有修為,陣道造詣再深也打不過別人。

  溫雲倒是對這種閒言碎語無所謂,但是師兄們則勃然大怒。

  夢然師姐瞪一眼說話那些人,利落拔劍,越過那兩人頭頂,用劍挑了芥子囊遞給萬三。

  「裡面還有三千上品靈玉,我壓溫雲!」

  朱師兄錯愕:「夢然師姐,我早上找你借錢,你還說沒有的!」

  夢然師姐眼神飄忽,裝沒聽見。

  藏了錢的不只是夢然師姐。

  一直沉默不語的沈星海大步上前,用肩膀撞開剛才嘲笑溫雲的那兩人,眼神冷厲得像他的劍。

  「滾開,別擋道!」

  一大把上品靈玉拿出,他沉聲道:「一千注,我也壓溫雲!」

  霎時,溫雲竟然成了熱門選手!

  朱師兄看著她的賠率暴跌,痛心疾首:「你倆突然壓這麼多,我到時候還怎麼掙千年火焰石的錢!我的劍還怎麼強化!」

  沈星海低聲道:「只是見不慣他們狗眼看人低的樣子。」

  朱爾崇仍是心痛,卻沒再說了,只是拉住溫雲:「溫師妹,走,我陪你練劍去!此次只能勝不能負啊!」

  溫雲唇角輕揚,心中只覺得一層暖意上浮,惹得她半點困意也無。

  「好,這次哪怕拼了命,我也要把師兄們的靈玉贏回來!」

  這番師兄妹情深的畫面很是動人,然而落入圍觀群眾眼中——

  「這群劍修果然是武力過人頭腦簡單,竟為了面子浪費數千靈玉!」

  正在溫雲他們準備離開時,一個芥子囊忽憑空出現在萬三手邊,上面留了張字條——

  「壓溫雲,一萬極品靈玉。」

  萬三錯愕地看著那些光華流轉的極品靈玉,重複這話的聲音都變得尖利:「老闆大氣!一萬極品靈玉,一百萬注,壓溫雲勝!」

  溫雲這名字頓時越過姜肆,成了此次的頭號大熱門!

  人群轟然震驚,就連師兄們也開始納悶,到底是誰這麼有眼光,竟然跟他們搶錢。

  溫雲愣愣回頭,卻見葉疏白逆著人流緩步朝自己走來。

  她錯愕地盯著他:「你竟然也對這種事有興趣?」

  葉疏白眉目神情淡淡:「沒興趣。」

  頓了頓,又沒頭沒尾地補一句:「我也見不慣。」

  見不慣自己要護著的人被他人嘲弄作踐。

  溫雲卻聽懂了,原本清冷的面龐好似新雪初霽,綻開極美極艷的笑容。

  遠處花樹下的白衣男子也聽見了這邊的熱鬧動靜,本來只是聞聲無意一瞥,待看清那張笑臉後,他頓時僵在原地。

  一股隱隱的狂喜過後,旋即升上來的是無盡的驚懼跟寒冷,冷到他的血液與靈魂中,讓他整個人幾乎失去所有知覺。

  他顫抖著動了動唇,無聲地吐出二字。

  「小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