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雪島是一座島,也是一個門派,與清流劍宗,天音寺並列為正道三大派。
清流劍宗的雲舟朝著島上緩緩行進,都能看見島上繁密若雪的櫻花了,雲舟卻再難寸進。
眾弟子訝異:「怎麼會不進去呢?咱們在青山城白修了?」
他們這些弟子都是百歲以下的年輕人,也是第一次參加論劍會,無人知曉這是怎麼回事。
溫雲倒是在萬家老祖宗給的薄冊上看過,她輕聲解釋:「吹雪島擅陣法,恐怕這是在入島之前給其他門派弟子出難題。」
夢然師姐頷首道:「據說上次在本宗門主辦的論劍會,也在山門前布了劍陣讓外宗修士來闖。」
簡而言之,就是大家作為高門大派,都想殺殺其他門派的傲氣。
可惜劍修是不習陣法的,但凡大家懂點陣法,也不至於花一千靈玉去請人給雲舟設陣。
那可是整整一千極品靈玉!
朱爾崇跟包霹龍兩位師兄都是急性子,豪爽笑道:「區區陣法又有何懼?我們御劍過去不就成了?」
就連外表看著溫柔的夢然師姐也是一樣的性格,挽住溫云:「溫師妹別怕,師姐帶你過去。」
這群身著樸素白衫的劍修齊齊拔劍,雲舟上霎時亮起數道綺麗而肅殺的劍光,引得周邊其他門派的弟子紛紛側目。
朱爾崇師兄年紀最長修為最高,飛身踏劍沖在最前面,後面幾位同門緊隨其後。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飛進吹雪島時,一道無形的屏障展開,朱爾崇的劍撞在上面恍入沼澤泥潭無法動彈,甚至連劍上銳利的劍氣也逐漸消散。
其他幾個修為不如他的弟子更不用說,也紛紛敗下陣,眾人只好退回雲舟重想他法。
吹雪島內,幾名弟子嗤笑:「可笑,這群劍修竟這般小看我們吹雪島的陣法。」
「蠢貨。」坐最前端的是個生得雌雄莫辨的少年,他懶洋洋地睜眼一瞥,從鼻腔里不屑地哼了聲。
有人輕笑,指了另一個方向:「千師弟你看,要說蠢,姜家那群使刀的比那群用劍的更蠢。」
千黎深手中撥弄著陣盤,悠悠道:「都是些沒腦子的。」
姜家那邊鬧出的動靜不比清流劍宗的小。
作為四大姓之首,姜家在武力方面僅次於清流劍宗,他們家傳的姜氏十八刀與清流劍宗的清雲劍法和流嵐劍法齊名,據說每刀劈下就會疊一層暗勁,若能連出十八刀就可劈山斷海。
溫雲伏在雲舟邊緣看著那邊那群壯碩的男子,感嘆:「他們的手臂居然個個都比我腿粗。」
站在她身側的葉疏白替她解惑:「刀法不同於劍法,他們追求的就是更強悍的力道,所以肌肉格外壯碩些。」
她盯著那群身材熱辣的姜家人瞧,還頗為欣賞地點頭:「刀修都挺俊嘛。」
葉疏白淡淡回:「修士只論修為,豈有看臉的?」
溫雲笑眯眯回:「沒看臉,看身材呢。而且真要看臉的話,最好看的人就在我邊上,我幹嘛要看那群玩刀的。」
一轉眼,她就又轉了目標,揮著火杉木魔杖笑得眉眼彎彎:「你瞧那個腿最長扛的刀最大的,定是冊子上寫的姜家少主姜肆!」
葉疏白聲音極冷:「別看了,去尋破陣之法。」
那個腿最長的確實是姜肆,他一頭黑髮高高束起,一身精練的勁裝,扛著一把大刀站在雲舟上盯著自家兄弟揮刀砍這道看不見的屏障。
見這陣法始終劈不開,他嘿然一笑,提起手中大刀清呵一聲:「退下,讓小爺來!」
姜肆長腿一邁,胳膊上肌肉迸開,一套姜氏十八刀行雲流水般施展開來,一刀更勝一刀,旁人都看傻眼了。
「他使出第十刀了,姜家這輩出了個了不得的年輕人!」
「十一刀,不,十二刀!」
姜肆仰天長嘯一聲,死咬牙關向前衝刺著再連砍出三刀!
「咔嚓——」
一身隱約的碎裂聲響起,在使出第十五刀後,少年挺拔的身子踏入了吹雪島內,強行破陣!
他笑著招呼後面的兄弟:「快進來,我姜家是第一個……」
然而還未等他話說完,一道靈力波動閃過,碎裂的屏障竟然又自行恢復了,外面的人再難通行。
「姜家這蠻子,還真讓他進來了。」千黎深一皺,懨懨道:「派人去迎他吧。」
他拿手側托著下巴,聲音有氣無力:「無趣,真是無趣,今天一個正經破陣的都沒有。」
「四大家族已經進來了三家了,姜家那蠻子不提,倒是萬家很上道,來咱們吹雪島還知道送上豪禮,我們當然不好為難。」
「玉家的清泓公子還未到,謝家嘛……」
聽同門提起謝家,千黎深臉上才微微起了興致:「唯獨前兩日來的謝覓安有些小聰明,居然能看穿我陣法規律。」
底下有人奉承:「但也只是看出規律,未能破陣,虧了千師弟你大度才放他進來罷了。」
他微微揚起下巴,傲然:「沒錯,這道汲靈陣哪怕是門內化神期長老也休想輕易破解,他們這些蠢貨,還差得遠呢!」
島外的破陣大軍們還在奮鬥。
天音寺的佛修們是來得最早的,他們已經在這陣法邊上敲著木魚念了三天經了。
溫雲聽說這消息後不由納悶:「他們對著陣法念經是想幹嘛呢?感化陣法讓它自行開啟嗎?」
葉疏白此刻正在翻閱魔法書,聞言頭也不抬替她解惑:「天音寺的佛修多為苦行僧,淬鍊刀劍不入的羅漢金身,念經是為了感召信力強化軀體,估計是準備用肉身撞那靈陣了。」
他話音剛落,那邊的佛修果真雙手合十,赤手空拳地用身體撞上去。
溫雲好奇道:「姜家的刀無堅不摧,天音寺的羅漢金身刀劍不入,那要是姜肆的刀砍他們一下,到底能不能砍進去呢?」
「……」葉疏白抬眼靜靜地看著她。
溫雲掩唇輕咳一聲:「我不看了,我去幫著師兄他們尋找破陣之法。」
雲舟上,清流劍宗眾人還在商討該如何破陣。
包霹龍師兄揮劍道:「我們劍修不比姜家的刀修差,咱們也把陣法劈碎了進去!」
這主義就連寡言的沈星海都聽不下去了,他皺眉提醒:「包師兄,我們劍修追求的是快而不是猛,姜肆連砍十五刀方才震碎一道口子,我們估計使完整套劍招也斬不開的。」
「師弟言之有理,那依你看來我們該如何是好?」
面對一雙雙好奇的眼睛,沈星海乾脆利落:「不知道。」
夢然師姐猶豫道:「我們的劍雖不如刀威勢強,但若是大家集中一點刺去,雖不能全員進入,但是也可以像姜家那般先送進去一兩人。」
這提議得到了眾人的贊同,沈星海沉聲道:「我們之中論劍法屬溫師妹最為精湛,不如就由她起第一劍開個好頭。」
「好,溫師妹快來……誒,溫師妹哪兒去了?」
溫雲正站在雲舟最邊緣,伸手去觸碰那道看不見的屏障。
她沒有修習過靈陣,但是她鑽研過幾百年的魔法陣。
「劍氣觸碰到它時並非消散,而像是被吸進去,而且方才姜肆劈開它以後,很快就恢復原樣了。」
少女的發被海風吹拂得半蒙住臉,她卻渾然不覺,只認真地感受著前方這個古怪的陣法,口中飛快地喃喃念著關鍵點。
「吸取靈力修復自身,所以除非能一口氣摧毀整座靈陣,否則任何攻勢在它面前都是反哺靈力給它……」
「若是沒猜錯的話,這便是它的運轉原理了,有趣,有趣!。」
溫雲抬起手,頭也不回下令:「給我紙筆!」
身後的師兄們一怔,有些不知所以:「溫師妹……」
「安靜!」沈星海輕聲喝住:「溫師妹怕是在破陣。」
破陣?
清流劍宗有教過陣法嗎?
儘管心中不敢置信,但是眾人早在內門大比時就見過了她的能耐,心中對這個最年幼的小姑娘早就頗具信任。
夢然師姐已飛快尋出紙筆遞上,所有人都屏息站在一旁為她護法。
雲舟上的少女已然全身心投入在自己世界中,只見她席地而坐,左手按紙右手提筆,飛快勾畫著眾人看不懂的符號。
沈星海盯著那個熟悉的六芒星陣,下意識地按了按自己的胸口。
那兒放著溫雲昔日贈予的那張紙,上面畫著的就是類似的圖案。
遠處時而響起各種破陣雜音,咸腥的海風灌來,夾攜著浪擊礁石之聲。
那個坐在地上的少女卻恍若未聞,只眉頭緊鎖,筆下不斷勾勒出一道又一道玄奧的線條,分明沒有任何靈力波動,卻奇異地帶上了天地玄妙之感。
那雙白皙的手上早已不知不覺沾滿墨漬,一張接一張的廢紙也被丟出。
原本高懸頭頂的太陽逐漸西沉,除姜肆外,竟再無一人破陣而入!
昏暗的夕陽下,溫雲的美好的側臉映在平靜無風的海面上。
「太陽位對應火位,月位對應水位,再以雙星對稱……」
溫雲口中喃喃自語,最後眸子微凜。
提筆,一勾,一畫,最後一點!
最後的墨點落下,天地間的魔法元素瞬間受到牽引,朝著這張紙緩緩凝聚——
葉疏白看向那個提筆揚眉的少女,她逆著斜陽墨發飛揚,與他相視瞬間,她唇角上揚,笑得肆意而驕傲。
只有他與她知道。
她破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