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絡因死死抓住高台一角,拼命不讓自己跌落,掙扎著爬回去。
她慢慢地拾回劍,身形搖晃著站了起來,大喘著粗氣盯著溫雲。
柳絡因緊咬著牙,她和其他弟子不同,自小身份高貴的她是知曉許多隱匿傳聞的。
比如劍意化形,傳說中劍術登峰造極後可將劍意以虛化實,能領悟這個的劍修無一例外都會踏入飛升大道!
她勉強開口:「你剛才那是……劍氣?」
溫雲搖頭:「不,那不是劍氣。」
那只是一道普普通通的魔法而已。
誰知柳絡因聽到這話後面色卻變得慘白,口中不斷呢喃著「果然是嗎」,狀若瘋癲。
片刻後,她紅著眼眶執劍欲再戰。
「吾輩修士,豈可畏縮不前!」
溫雲從頭到尾都沒有要阻止的意思,因為她看得出來柳絡因已經沒有戰鬥的能力了。
她並不喜歡欺負小朋友。
果不其然,勉強運起殘存的靈力後,柳絡因反而咳嗽著嘔出鮮血,這次竟連握劍的力氣也沒了,劍落地時,人亦往後一倒昏死過去。
「絡因師妹!」
「柳師姐!」
底下第一峰的弟子驚呼出聲,很快便有一人提劍飛躍上台,怒喝:「你這賤人!竟敢傷絡因師妹!」
溫雲避開這飛襲而來的劍招,皺眉:「半個時辰內不能對我發起挑戰,這是規矩。」
那人卻充耳不聞,只以凌厲劍招毫不留情刺向溫雲要害,而邊上負責裁定的長老竟也移開視線裝著沒看見。
第三峰高台上的沈星海心中一急,高聲道:「師兄!內門大比豈能衝動,你等半個時辰再攻擂吧!」
誰知那人卻雙目帶恨地瞪過來:「沈師弟!受傷的可是絡因師妹!」
沈星海抿唇,他總覺得這話教人心中不平。
刀劍無眼,劍修相爭受傷再所難免,溫師妹是堂堂正正勝了柳師姐的,今日柳師姐敗陣受傷眾人便如此憤恨不平,倘若換成溫師妹受傷呢?
他們會為她報一句不平嗎?
然而容不得沈星海為溫雲出頭,某同峰弟子飛到他面前,呵斥:「沈師弟,你身為第一峰的竟胳膊肘往外拐,你不配站這高台!」
沈星海匆忙提劍應對,無暇關注溫雲那邊的境況。
溫雲生氣了。
她脾氣雖冷淡,但平時是講道理的。
既然第一峰的人不講道理,那她也就不客氣了。
她直接收起火杉魔杖,抓起寒鐵髓劍鞘,連魔法也不用,只用劍招狠狠地回擊對方。
對方的劍快,然而她的劍更快!
他瞄準她的脖頸心口,她便毫不留情反擊回去。
平朴無華的劍招在她手中變得精妙無比,幾乎讓人看不清影子。
三招內,劍鞘重重擊向對方膝蓋迫其跪下。
溫雲心平氣和地問對方:「怎麼沒見著謝覓安?被你們第一峰逐出去了?」
跪地的人紅著眼憤怒地沖她吐口水:「我呸!就你這下作的賤人也直呼謝師弟的名字!若不是他為了天下蒼生與魔修搏命身負重傷,哪輪得到你這賤人站在這兒!」
溫雲嫌棄皺眉,抬腳用力將他踹出高台。
「滾吧。」
「可惡!你這女人竟如此囂張!」
又一人飛上台直接襲來,溫雲唇角不帶感情地勾了勾,手持劍鞘毫不留情地將人繼續打下去。
看她輕鬆寫意的模樣,甚至比打狗還來得簡單。
一個
兩個
……
等到台下躺滿了被打落的第一峰弟子後,終於沒有人上台了。
然而仍有人瑟縮著躲在人群中,大喊:「你不配站在第一峰的台上!」
溫雲聞言,低頭凝向腳下,而後頷首認同。
「你說得對,我不該站在第一峰。」
她舉起火杉魔杖,眼神不帶情緒地瞥過第一峰諸弟子,而後——
九顆龐大的火球如同流星般墜落墜落到腳下高台!
「轟!」
整個高台終於不堪重負轟然碎裂,不受自己魔法影響的溫雲站在那堆化成黑色灰燼的廢墟上,純白裙角隨風灑脫飛揚。
溫雲隨手拾起一塊石頭,而後懶洋洋地坐在上面。
她微微抬起下巴,對著目瞪口呆的眾人露出極美的笑。
「現在第一峰的擂台沒有了,這兒,是第十峰的擂台。」
所有人看向溫雲的目光中都帶著驚懼與不可置信,然而卻無人再敢多言一句。
她便安然地坐在石頭上,直到日落時分,一聲鐘磬遙遙傳來。
「內門大比結束!」
來人是第一峰的大長老,也是宗門的執事長老。
他面色冷淡地踏劍而來,分擲出數枚令牌:「這是去論劍會的信物,之後自會有使者前來引導。」
說完這句後,他就轉身欲離。
溫雲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朗聲詢問:「敢問這位長老,我的令牌呢?」
「你?」
他轉身居高臨下地瞄一眼溫雲,冷哼一聲:「大比規則早已講清,最後站在各峰高台上的方可得到令牌!我倒想問問,你站在哪兒呢?」
溫雲起身指了指腳下石頭,客客氣氣地問:「這兒呢,是我站的不夠高所以您看不見我嗎?」
大長老皺眉:「你這是哪峰高台!」
溫雲:「第十峰。」
「宗門內沒有第十峰的台子!」
「哦?」溫雲挑眉,笑著反問:「為何其餘九峰皆有擂台,而獨我第十峰沒有?同是清流劍宗門下,為何事事皆要避開我第十峰?」
她上前一步盯著大長老,這人的年紀極大,決計不可能沒聽過葉疏白的事,卻依然如此忘恩負義!
大長老面色陰沉得快要滴水,溫雲卻又上前一步,朗聲再問。
「你敢說清流劍宗沒有第十峰?你敢說你不記得第十峰還有個峰主葉疏白?!」
「……」
這名字一出,大長老被驚得渾身冷汗,竟不由自主倒退一步。
底下的年輕弟子中有人傳出竊竊私語。
「第十峰的峰主原來是這個名字嗎?可為何我們從未聽說過?」
「不知道,也是溫師妹冒出頭後,我才知曉門內竟有個第十峰的。」
人群最後方,葉疏白靜靜注視著溫雲據理力爭的模樣,原本無波無瀾的眸中也隱約有了變化。
她不是擅長口舌相爭的人,然而此刻最直接的詰問反而最具殺傷力。
大長老穩住心神,避開溫雲的問話:「並未說沒有第十峰,但是守擂的皆是親傳弟子才有資格,據我所知你在第十峰只是雜役弟子,你無資格守第十峰的擂,所以這次不算!」
「且慢。」
青雲降下,一中年男子踏雲而來,面容溫和可親。
大長老驚訝地看向他,退後一步低頭:「掌門。」
竟然是掌門大人!
眾人恭敬之餘也不由在心中暗自嘀咕:莫不是看到柳師姐被溫師妹打傷,特意前來問罪了?
然而柳正虛只是微微笑著對著眾人點頭,而後認真打量著著溫雲,最後長嘆一聲感慨:「實乃驚才絕艷的少年天才啊。」
他面色極其溫和,就像好脾氣的鄰家叔伯般,語氣亦是祥和誠懇:「我觀你骨骼驚奇,天賦異稟,實乃天生劍骨的良才,你可願拜入我門下修習劍術?」
「……」
說實話,溫雲真的很不習慣劍修們的誇人方式,天生劍骨什麼的聽著真彆扭。
然而在其他人眼中,受到的震撼甚至遠超溫雲方才火碎高台那一幕。
柳正虛是誰?
他是天下第一劍宗的掌門,也是化神巔峰境的絕世高人!能拜入他門下的,無一不是聲名遠徹的天驕人物,而得他主動收徒的,也只有二十歲結丹的天才謝覓安!
但是現在……溫雲剛把他親女兒打傷了,他卻親自收她為弟子?
這派頭甚至比謝覓安還要大。
「看來溫師妹真是攀上高枝了」——這是所有人的想法。
不過溫雲毫無波動,且不說她壓根就不學劍,她對第一峰的人本就毫無好感,對跟謝覓安成為同門師兄妹更是噁心至極。
正當她想要婉拒時,一道低沉男聲響起——
「且慢!」
身著玄色長袍的越行舟從人群中步出,他不動聲色地把溫雲擋在身後,嚴肅道:「掌門好意心領了,但是溫師妹早有師承,怕是要辜負你的美意了。」
柳正虛面色一沉,表情卻很快恢復了溫和模樣,他笑著微微拱手:「原來是越師叔,難道溫雲是拜到你門下了?但是聽你喚她溫師妹……」
「不是。」越行舟端立在溫雲正前方,聲音沉穩:「我修行尚淺,不敢誤人子弟。」
這話讓柳正虛面上有些掛不住,他倆同樣境界,這越行舟到底是在謙虛還是在諷刺他?
不過他面上依舊笑呵呵的:「不知是哪位得此良徒……」
越行舟朝著第十峰方向恭敬拱手:「正是我師尊,葉疏白!所以我家師妹亦是峰主親傳弟子,煩請將她所得令牌予她!」
柳正虛臉色終於冷下來了,他一揮手,一道隔絕所有聲音的屏障將他們三人籠罩。
「越師叔怕是在玩笑了,師叔祖他從未出關,何來收徒之說?」
越行舟正色:「入夢授劍,入夢收徒!」
柳正虛氣得直笑:「你覺得我信嗎?」
「劍意化形除了我師尊能使出,天下還有誰能教她?」
柳正虛沉默了,他木著臉:「既是如此,那倒是恭喜第十峰又出一劍道天才了。」
他消去隔音屏障,緩緩露出笑容,而後親手拿出一塊論劍會令牌遞給溫雲。
「既是已有師承,我卻不好強求,日後若有難處,可來第一峰找我。」
底下弟子皆情緒激動。
「多好的機會啊!掌門這般溫厚寬和,可惜溫師妹已經拜師了。」
「掌門如此愛惜良才,果然是劍修之典範!清流劍宗在他這樣的手裡何愁不能光大!」
然而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柳正虛已經攀越上了峰頂,直奔兩位太上長老處。
「二位師叔,速隨我去一趟第十峰!」
「為何?」
「只怕葉疏白根本沒死!」
作者有話要說:是我站得不夠高嗎?你們都不誇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