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危色沒有別的好處,就是記性好,再加上人認得全,雲州的、白玉京的、長發莊園的、甚至不在這裡的琢玉山莊的,他個個都認識,連臥底都認識。
在他的指點下,白狐不知怎麼操作的,用一根根銀絲將所有人都拽走,哪怕是落到影澤一半的人,得銀絲一拽也得以生還。
在指向遲明鏡的時候,危色稍微有點猶豫。
然而白狐是認得遲明鏡的,道:「這不是明鏡嗎?也在這裡?」一根銀絲盪過去接住她。
遲明鏡已經穩住了身軀,正藉助御劍之力在半空懸著,看到銀絲來了,雙眉一豎,伸手一擺,將銀絲趕開,但那銀絲又不是白狐操作,乃是從虛空中來的,是大人物的意志,豈是她能擋住的?還是被纏在手上,往上拉去。
明鏡驚怒,伸手拔劍往下砍去。那銀絲是何等堅韌,自然也是砍不斷的。
白狐疑惑道:「她怎麼啦?」
危色道:「放開她吧。她和我們翻臉了。」
白狐很費解,明明之前還算相處愉快,怎麼突然翻臉了?但還是發出某種訊號,銀絲果然放開了她。遲明鏡回頭恨恨的看了一眼,自行飛走了。她後面還有一個白髮女子,看起來很虛弱的樣子,仿佛背後靈一樣墜在她後面,看來是以她為主。
除了這兩人之外,所有自己人已經拴好,銀絲一動,眾人只覺得天旋地轉,再清醒過來時,已經落在人堆里。
這裡就有好幾百人,個個一頭白髮,以軍陣的形式列隊,一眼看過去煞是壯觀。
正是日出營地里那些人!
白玉京的幾個劍俠被如意劍帶走了,只有馮劍俠在主持大局,底下的劍客登時大為擔心,生怕他們再也回不來,這一次氣勢洶洶的上山結果不了了之,那就永無出頭之日了。雖然馮劍俠說有一位能和罔兩抗衡的殿下在抵擋危局,但眾人還是將信將疑,畢竟罔兩給他們的心理壓力太大了。
尤其是剛剛山河殘碑出現,雖在遠處也能窺見其威,更兼各個劍仙放開了劍勢,一系列眼花繚亂的變故更令眾人心驚膽戰,不知結果如何。後來因為陰影被炸碎,炸的滿山都是,顯得天昏地暗,無處不在。在眾人眼力,這分明是罔兩勢大,自己這邊要輸的結果。
好在這些劍客還算鎮定,沒有亂了陣腳。一則是馮劍俠約束有方,這幾日的訓練頗有成效,二則到了此時大部分人也不願意退——一旦退去,好不容易得到的自由就再也沒有了,眾人無法接受。因為有願意為之而戰的理由,所以眾人能夠堅持,這是「軍心可用」。
突然之間,不但劍俠們回來了。還從天上掉下好多人來,大部分都是劍客,其中還有劍俠。讓隊伍不但恢復元氣,還大大增員了,這可是意想不到的事,白髮劍客們大多十分欣喜。
被銀絲拉過來的人,大部分都有些蒙。但是白玉京自己人大部分都知道來由,尤其是馮劍俠在下面得到了消息,此時不等其他人發出疑問,滿面笑容的上前,拉住檀劍俠的手,又拉住危色扮演的大少爺,道:「諸位袍澤,你們終於來了!我們等你們好久了。」
危色其實也糊裡糊塗的,但他擅長隨機應變,立刻笑著拉住對方的手,順理成章的回道:「讓你們久等了,我們來晚了。」
馮劍俠拉著他上前道:「諸位,這是咱們另一支隊伍,是另一位劍仙麾下,大夥一起做大事的,現在咱們勝利會師了!」
白狐跳到眾人面前,微微變化,變成凌抱瑜的樣子——其實是個虛影,但看起來和真人一樣,道:「各位,咱們可以動身了。我得到了殿下的命令。」
眾人再次聽到「殿下」心中一凜,更信了幾分:看來果然有一位站在他們這邊的殿下,不然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至於馮劍俠提到還有一位劍俠,那就存疑,畢竟有一位就不容易了,哪能到處都是劍仙?
既然是某位殿下下的命令,縱然素不相識,也仿佛天經地義一般,眾人凜然聽命。
凌抱瑜指著天際,那不是戰鬥的方向,而是另一側,那裡只有傷痕累累的天空,還有傷痕後面的大片虛無,道:「看到那裡了嗎?看到虛無後面的光了嗎?」
眾人聞言都去看,老實說,直視虛無是種非常不好的體驗,多看一會兒就覺得心中充滿了空虛和迷茫,更別說那種沒有光沒有顏色的空洞讓人感覺失去了視力。
因為凌劍俠說要看,眾人才都去看,看了一會兒,果然覺得透過虛無,能看到一層淡淡的光暈。
「是光!是光!」
看到光的人先是喃喃自語,緊接著聲音越來越大,一個個喊叫著,變得嘩動起來。
那虛無就好像一個牢籠,讓他們困在其中,而虛無背後有光,就說明虛無是有盡頭的,打碎它就有希望。
不怕黑暗,就怕沒有希望,一旦證明虛無可以打碎,那就真的離打碎不遠了。
然而……
江神逸嘀咕道:「真的有光嗎?我怎麼看不見?不是看錯了?」
站在他的背後的危色瞄了他一眼,其實他也沒看到,但身處眾人之中,他開不了口說出來。
江神逸也算半個愣頭青了,但此時他也只能自己嘀咕,不可能大聲質疑。
凌抱瑜繼續道:「在這虛無背後,有一道足以切開罔兩的力量。那是罔兩的克星,只是現在被擋住了。現在需要集我們所有的的力量,把這層阻礙打破,接引這道力量進來,那是終結這場戰鬥的力量,由我們一起放它出來,滌盪罔兩!」
眾人有人難以置信道:「憑我們嗎?」
凌抱瑜伸開手,一絲絲銀線在手中飄揚。那些白髮劍客不覺得怎樣,剛剛在棋局中廝殺的眾人卻覺得心中一沉。
剛剛就是拽著絲線,眾人被逼迫著殺了對面的人。大多數人殺的都是敵人也罷了,也有些人並不是,只是他們永遠不會說出來。
「不要小瞧自己的力量!一個人力量或許微小,這麼多人的力量誰也不能忽視!只是一般力量是分散的。這跟線就像繩子,把我們串聯起來力量匯聚到一處,扭成一股繩,積土成山,足以破碎虛空!」
眾人被鼓舞起來,凌抱瑜就請馮劍俠安排陣型。這麼多人要握住細細同一根線,聚在一起可不行,要擺正合適的陣型,可不能一字排開,擺成一字長蛇陣這種蠢陣型,別說不好統一發令,萬一擺陣的時候,有敵人來襲怎麼辦?
難道還能真的能「擊其首則尾至,擊其尾則首至,擊其中則首尾俱至」?
怕是直接一潰千里。
這是軍事指揮的問題,術業有專攻,凌抱瑜就不參與了。
她退到一邊,江神逸湊了過來,問道:「你說的決定勝負的力量,是湯師弟他們?」
凌抱瑜道:「是金烏殿下。他們在影淵,那是另外一個世界。一般人可進不去,只有打破那虛空之壁,才能連接上他們。我家殿下……」
她沉吟了一下,低聲道:「殿下剛剛甦醒,其實力量是有些不足的,所以要集合我們所有人的力量來做這件事。」
江神逸沉吟道:「是湯師弟請求這麼做的嗎?」
凌抱瑜怔了一下,道:「不是吧?這是殿下的決定。」
江神逸道:「那師弟知道嗎?他同意了嗎?」
凌抱瑜略略思索,本來她可以說不知道,但她這幾日順著影閬找到了殿下,親眼看見殿下的境況應該是不通音訊,外面的消息還是由自己轉述,是不大可能單獨與湯昭取得聯絡的。
所以她還是答道:「應該是不知道的。」
她已經知道江神逸此問的意思,果然江神逸接著道:「那師弟和金烏殿下想要從那邊出來嗎?我記得殿下是主動過去的,又將師弟召喚過去。師弟還特意說他要在那邊呆一段時間。他既然能過得去,想必也出的來。他要出來自己就出來了,何必打破虛空強要他出來?倘若耽誤了他的正事呢?」
凌抱瑜遲疑起來,嘆道:「但這是殿下的決定。殿下的視角不同,或許她真的看到了虛空背後的陽光呢?」
江神逸心想:果然不是我一個人沒看到陽光。他接著道:「何不問問殿下?」
凌抱瑜道:「我與殿下聯繫緊密,你說的一字一句她都知道。殿下若是收回成命,應該會告訴我。既然沒告訴,那就是不改。」
兩人同時沉默下來。凌抱瑜和湯昭關係很好,但也聽從如意劍的命令。也就是她,在如意劍的命令和湯昭可能的大事之間有些猶豫。其他幾個劍俠執行命令是絕不會顧忌的。
而江神逸也只有一絲猜測,並不確認。如果他真的知道這一劍劈開虛空會害了湯昭,就算是劍仙親至,他也敢去阻攔,但現在只憑猜測,就讓他有些猶疑了。
如果說湯昭真的需要接應呢?他要攔住,豈不也是誤事?
就在這時,陣型已經排好,力量隨時都可以啟動。
轟——
就在這時,一道爆炸聲浪沖天而起!
那是眾人從未見過的巨大力量,在力量的擠壓下,每個人都迫不及待的死死抓住那根細細的銀絲,試圖抓住救命的力量。
與此同時,一道身影往天上飛去,凌抱瑜艱難地睜眼看去,驚呼道:「這是去影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