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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罔兩正有些莫名其妙。

  此時,它正和兩個劍仙打賭,肆意分食罔兩山這番天地。

  這個賭約本是如意劍提起的,亦正合罔兩之意。

  賭約的內容是:集合眾劍仙之力,先分食舊罔兩山,再從頭開始,恢復實力,重鑄各人劍勢。

  罔兩山當初是罔兩一手所建,彼時它學的是所有劍仙的正道,先圈一片地方展開劍勢,以劍勢鑄領域,打造規則,創造萬象,生成本源,進而進化為真正的「天外天」。但當時它鑄造的就不完善,第一步還算順利,第二步就很粗糙,沒有萬物生靈,只以無盡的沙丘來搪塞,第三步本源更是八字沒一撇,罔兩就出了事。

  現在想想,罔兩還覺得虧大了。它受人之託,先與金烏殘劍戰鬥一場,狼狽逃走之後又去找白玉京的晦氣。在白玉京大鬧一場,終於在外人的幫助下抓住了自我封閉的如意劍,回到罔兩山卻不知怎的又和金烏劍碰上了,最終金烏殘劍再度分裂,罔兩也被毀滅鎮壓。

  被鎮壓的狀態,尤其是最開始那幾年,它是幾乎沒有力量的,那是一種全方位的失能,力量、精神、境界,全被壓制的幾乎消失,渾渾噩噩好像一塊石頭。

  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影淵開始逐步走向失控。

  與此同時,趁著罔兩的失控,被轄制的如意劍也帶著庇護的弟子殘魂遁入了影閬。雖然她也力竭,比罔兩好不了多少,在影閬中時時沉睡,但她的劍勢還是漸漸地蔓延到了影閬的各個角落,並逐漸控制了影閬。

  此時罔兩無能為力,便通過製造淵使來控制罔兩山,然而因為它其實也難以分心塑造,只簡單粗暴的把多年吞噬的劍象洗涮洗涮就重新做成淵使,因此淵使之中奇葩甚多,廢物也多,唯獨不見有用的賢才。最有用的還是如意劍塞過來的曼影,隨時背叛的那種。

  本來罔兩的設計,上有影閬調配天象風雲,下有影淵掌控本源力量,中有罔兩山淵使輔助,統治著奴隸主和奴隸,仿佛三界循環,與真正的天外天無異。

  哪知就他百年之後好不容易暫且脫身,就看到影閬被如意劍占了,影淵已經失控,中間罔兩山被草包淵使和各色莊園主弄得烏煙瘴氣,狗都呆不住。更別說還有各路人馬殺進罔兩山,目的不純,已經把罔兩山滲透成了篩子,補都補不起那種。

  如果罔兩是個治世之才,又有耐心,他或許會靜下心來,從頭開始收拾河山,那畢竟也都是它的心血,也是它一手創造的,一點點抽絲剝繭梳理清楚是有跡可循的。

  但是它如何有這個耐心?

  那天它再次從祭台被喚醒,終於發現情勢惡劣至極,淵使被滅的只剩零星幾隻,罔兩山各山莊被禍害的十不存一之後先是暴怒,緊接著想的不是為手下報仇,也不是驅逐那些壓根不在他眼中的螞蟻,甚至不是重振罔兩山的威風,而是想道:

  「廢了,已經廢了!」

  要不重頭來過吧。

  破而後立,反而痛快。

  然而從頭來過也不簡單,罔兩山尚可以重來,影淵和影閬它可是撬不動了。只有先吞噬罔兩山獲得部分元氣,才能繼續整理影淵。

  但那就要防止其他勢力在它破壞罔兩山時橫插一腳。最要防的就是上面的影閬,下面的影淵,中間的毀滅……

  果然是困難重重啊。

  恰在此時,高高在上,幾乎有甦醒跡象的如意劍給它發來了一份契約。

  如意劍願意暫時休戰,甚至幫它鎮壓暴動在即的影淵,前提是雙方聯手分食罔兩山剩餘的元氣,各自回復力量。

  當然,當各自恢復實力之後再決一死戰,那也是不用說的事。

  罔兩略一思忖,覺得還可以接受,不是它甘心把自己的東西跟別人分享,而是它正好藉此達到自己的目的。

  但中間這部分力量怎麼分食,卻是一個問題。

  要說公平分食,你一口我一口,如意劍卻認為罔兩占據地利,又是真身在此,它必然大占便宜。需要劃分一個更明確的規則。再加上旁邊毀滅甦醒,在怪笑不已,有攪局之勢,也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因此三方共同商定了以棋盤上的棋子勝負來分食罔兩山的規則。

  這種規則運行的還算平穩,罔兩一直也比較淡然。儘管銀色陣營一直在勝利膨脹,華瑤之的力量有後來居上之勢,它也十分平靜——雖然如意劍吃的腦滿腸肥,可是罔兩山的力量是那麼好消化的嗎?

  那些力量都有隱患,罔兩根本不在意她吃了多少,它只在意自己能不能吃夠足以復原的力量,只要達到了某個界線,它不介意直接掀翻棋盤翻臉動手。

  到時候只要毀滅不下場,它根本不虛如意劍。順便還能把影閬一併收回。

  然而這時候出了意外。

  它突然發現自己的棋子不斷地死。而且不是在陰影空間中死去,而是在出來之後莫名其妙暴斃。而且一死死一大片,周圍根本沒有人動他們。

  照這個死法,不用幾次,它的人就要死盡了。

  到時候它的進度就徹底卡死,根本達不到它想要的標準,其他什麼計劃都是空談。

  有人在針對它搞破壞!

  是誰?

  是他們兩個對手裡面不要臉的某位出手,壞自己的好事?難道是毀滅?它猜到自己的目的,因此在關鍵時刻出手阻止?

  更令它驚疑的是,它根本沒發現近在咫尺的老對手是怎麼動的手腳,按理說這是絕不可能的。

  底下那些棋子就更不可能了,小小螻蟻,怎麼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動手腳?

  既然它不知道幕後黑手,那就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人死乾淨……

  才怪!

  罔兩哪能管你那個?

  直接發作便是。

  它怒吼道:「你們兩個是誰動的手?擾亂秩序,是要開戰嗎?如意劍,難道你……」

  哪知道它剛開口,如意劍就爆發了,大聲吼道:「罔兩,你是在冤枉我?你實在太過分了!」

  然後,無數銀色絲線從球形劍勢上噴涌而出,仿佛瀑布一樣向罔兩捲來。

  竟是如意劍先動手!

  罔兩又驚又怒,怎麼也想不到實力還沒超過自己的如意劍竟會搶先出手,暴怒之下巨大的影子劍勢驟然爆發,無數陰影鋪天蓋地的蔓延開來。

  劍勢——天昏地影!

  大勢上無數陰影破球而出,並非一個個出來,而是一層層爆發,前一個影子剛剛離開球體,後面一個影子已經冒了出來,就像一層層翻書,書頁翻出殘影。無數影子噴薄而出,仿佛無窮無盡。

  那些銀絲雖多,但影子更多,速度快如閃電,霎時間將銀絲淹沒。

  與此同時,毀滅有點興奮的嘀咕了一句:「這就動手?」也開始釋放光芒——

  正在兩個劍仙因為莫名的契機開戰,毀滅有心攪事,他們背後突然爆發出一股強大的力量。

  那是一股讓劍仙們都感覺到危險的力量。

  一座石碑從遠處升起,身後復現殘碑百倍大的虛影。

  那石碑十分陳舊殘破,仿佛在一個年久失修的小破廟門口,風吹日曬了幾千年一般,幾乎化為頑石,但依舊可以看出上面刻著四個大字:

  「山河破碎!」

  與此同時,仿佛有古老的聲音在感嘆:「破碎——」

  轟!

  與此同時,破碎之力爆發開來!

  那不是從外部生出的炸裂,而是在自身誕生的內爆之力。三個巨大的圓球劍勢,除了尚未破壞形態的毀滅之球,自己滴溜溜轉動一番,卸去了這股爆裂之勢以外,其他正在發招的劍勢都突然震動,裂開了大小不一的口子,整個劍勢就像被抽的陀螺一樣瘋狂轉動。

  這一裂開不要緊,無數銀絲和陰影瘋了一樣傾斜而出,霎時間遍布了整個空間。在天地被撕開無數虛無的漏洞之後,這些銀色和黑色已經成了主角,填滿空間。而之前就在拼殺的影子和銀絲更是被噴濺的到處都是,幾乎成了被爆開的爆米花。

  「什麼?」

  罔兩也沒有想到,他和如意劍交手,竟成了黃雀眼裡的螳螂,大怒之餘,也因為劍勢的失控有一瞬間的恍惚。

  這個恍惚之間,一個人影突然出現,一劍斬來——

  那一劍的速度,不遜於剛剛層層迭影瘋狂散落的速度,那是思維之上的速度。

  噗——

  罔兩竟給一劍捅穿!

  然而捅過這一劍,那人絲毫沒有喜悅,反而立刻倒轉飛回,速度之快,絲毫不遜於他來的速度。

  與此同時,背後無數陰影迭加的空間中,伸出一隻手來,向他抓去。

  這一抓同樣迅速,但畢竟啟動的慢了一線,做不到後發先至,並沒抓住那人身體,卻抓住了那人身上的一件斗篷。

  刷——

  斗篷撕下,那人也離開了陰影最集中的範圍,逃到了那破碎的石碑下,受到了那與劍仙同列的力量的保護。

  這時,罔兩的本體從陰影中走出,還是那副少年身形,但臉上沒戴黃金面具,只剩下一團似人非人的模糊,那副容貌遠觀尚可看出輪廓,近看時越看越覺得恐怖。

  它抓著那件黑色的斗篷,冷笑道:「要在陰影中殺我?真是想瞎了心了。你是什麼東西,也敢來尋我的便宜?還藏頭露尾的……」

  它說到這裡,看到了對方,疑惑又嫌棄道:「噫——你是什麼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