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5

  第636章

  「噗嗤——」

  一道血箭飈出,一個莊園主倒在地上。

  死了。

  危色在後排看著莊園主的屍體,沒有什麼感覺,只是覺得有些無聊。

  這是今天死的第幾個了?

  七個?還是八個?

  棋在一步步下,戰鬥在一場場進行,已經死了不少人,時間也在飛速流逝,轉眼卻已經過了數個時辰。

  劍客之間的戰鬥本來就耗費時間,何況是這種不情不願的戰鬥,雙方小心再小心,周旋再周旋,總要半個時辰才分出勝負。

  再者,還要加上下棋的時間。

  雖然是個很簡單的規則,但下棋就是要思考籌謀的。越是簡單的規則下起來反而越複雜。尤其是棋子的占位和實力不同,和排兵布陣是一樣的。

  比如這棋子要是大舉壓上,不免推進緩慢,半天挪不動陣地。要是讓強大的棋子單兵突出,殺入對方陣地,又幾乎是添油戰術,一旦落入重圍就難脫身,白白浪費棋子。

  這幾位強者的棋力顯然很一般,在連續走了幾次試探或成功或失敗之後,就顯然猶豫起來。下一次棋居然也要思考不短的時間,而且明明是血腥殘酷的規則,為了勝利居然會開始避開戰鬥而採用兵法侵蝕對方陣地。

  危色在下面納罕:他還以為幾個強者拿他們這些侵入者取樂,絲毫不在意他們死活,其實也不大在意輸贏,就是看著他們互相殘殺為樂呢。

  怎麼搞的好像他們真的在爭奪什麼有意義的東西一樣?

  他們何德何能,能牽扯進劍仙們的爭端中?

  如果他去問其他人,尤其是問移動到前面的傅銜蟬,可能就會得到更多的情報。

  傅銜蟬身為高遠侯的親信,身邊帶有一件「明目」的法器,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她親眼看到,每個人被殺死之後,有一縷若隱若現的金光飛到上空。

  那些金光……是憑證吧?歸屬於某個劍仙所有。

  他們這些棋子……或許真的關係到那種大人物的命運。

  這樣也好……

  比起其他人,傅銜蟬知道的事更多,她知道現在他們被困在這裡只是暫時的,外面會有人想辦法,拖得越久,脫困的概率越高。更不用說湯昭那邊似乎也在做要緊的大事,也需要爭取時間。

  這樣看來,這場戰鬥能消耗數日了。

  耗吧,耗吧,就當他們是偏師為主力爭取時間了。

  她這邊已經鎮定,其他人在漫長的消耗戰中也漸漸不如之前緊張了,或放鬆或麻木或躺平,唯獨上方幾位也覺得進展很慢,耐心消耗。

  「太慢了。」

  罔兩坐在陰影上,保持著端坐的姿勢,背後是無窮無盡的陰影。

  它默數著自己的戰績,剛剛的數十步棋、數場戰鬥,是影閬那位勝的最多,它次之,戰績還不到對方的一半。

  那金面具毀滅,一共只贏了一局,完成成了陪綁的。

  罔兩不會看到毀滅的弱勢,它只為自己進展緩慢漸漸煩躁:「我要改變規則!無聊,無聊的戰鬥!要避免這些毫無意義的拖時間的戰鬥。這些劍客也能叫劍客嗎?毫無劍客的血性,只會苟且偷生。」

  金色面具道:「改就改吧。這破規則不是你自己提出來的嗎?真是朝令夕改,反覆無常啊。」

  罔兩沉默了一下,緊接著道:「不對,險些給你篡改了記憶。我提出下棋,規則是共同制定的。你出力不少,那女人藏在上面配合伱。這其中有鬼,你們有何目的?你們……是不是在拖時間?」

  其實它只是被自己的戰績弄煩躁了,想要改變玩法,並沒覺得拖上幾天就會有什麼變故,但莫名的,它想到了拖時間這個詞,脫口而出。

  金色面具不悅道:「你玩不起就直說,居然給我栽贓?你是不是看自己不如如意劍,因此想要掀桌子啊?我也沒說不讓你改啊,反正是你們的遊戲,非要拉上我,如意劍只要答應我是無所謂。」

  罔兩「嗯?」了一聲,沉默片刻,突然啞然失笑,道:「為什麼姿態放的這麼低?平時我說什麼你都總有話說,卻一向不肯讓步。我不過隨口一說,你就這樣退讓,倒讓我覺得你真的在拖時間。」

  毀滅一時默然,罔兩反而笑道:「沒關係,你有小心思我早就知道。你若安安靜靜的和我合作,我倒更要懷疑了。只是把戲被戳穿了,就要安靜退場,再找機會。我給你個機會。你來把規則改的乾淨利落一些,最好刺激一些。我要在今天之內結束戰鬥,吃完這一餐。」

  毀滅應聲道:「給我機會?我可沒認你的罪名。無非是你想不出來。要說速度快,那有的是辦法,就是刺激不刺激可難說了。比如說……禁掉所有的劍術、劍法。只許他們拿劍對砍,那不就省了很多時間嗎?」

  罔兩贊道:「這法子不錯。反正他們三腳貓的劍術也沒有什麼觀賞價值。一群蠢貨,劍術一大半用來逃命,禁掉最好。不過如何禁止……」

  毀滅冷笑道:「做不到?劍勢之外,連禁止劍術也做不到嗎?看來我只能想些更簡單的法門,稍微要求高一點兒就超出你的能力範圍了。」

  罔兩冷冷道:「在罔兩山我無所不能,禁止即可。這一個主意還不夠。底下還有三百棋子,每一個打一炷香時間,也要連續打上三天三夜。這如何等得?」

  毀滅道:「你居然還會算數,難得。這樣還嫌不夠的話,就只能在每次移動的數目上做文章了。」

  它說出一番話來,讓罔兩漸漸滿意起來,道:「那就這麼辦吧……還得知會那個女人一聲。」

  上面商量著,下棋自然停止了。底下陷入了一陣凝滯,人人惴惴不安,不知觸犯了什麼天條,氣氛寒冷異常。

  過了好一會兒,烏殺羽終於得到了指令,大聲道:「諸位,就在剛剛,罔兩大人宣布了新規則。首先……」

  他這邊說著,就見一點點黑水從下方攀了上來,在每個銀絲網的交叉點也就是眾人腳下凝成一點。

  偌大的銀色織網上啥時間黑點斑斑,就好像甩上去的墨跡。

  「以後兩人相遇,就在各自獨立的陰影空間中戰鬥,不受其他人打攪。你們也可以放開來戰鬥了。」

  製造陰影空間本就是罔兩的拿手好戲,那些一階、二階的莊園都有各自的獨立空間。

  但是眾人並不感到歡喜——放開來打?他們壓根沒打算放開來打好不好?

  烏殺羽緊接著又宣布了陰影空間裡不許用劍術的好消息,說誰要用劍術,陰影就會離開化為繩索,把那人拖入影淵裡去。

  這一下更是怨聲載道,尤其是那些莊園主,哪裡實戰過?站在對著你一來我一去的放劍術還罷了,真刀真槍的對戰,恐怕腿都不知道怎麼邁。

  倒是龜寇那邊不少人很是振奮,這些人都是朝廷欽犯,哪個不是身經百戰?這一條規則讓他們勝算大增,同時活的希望也是大增。

  其實這也利好危色,甚至簡直是給他抬了一個台階。但他並不覺得欣喜,反而想起了當初剛來罔兩山,在宴會上進行的鬥劍。

  當時為了入鄉隨俗,在長發莊園的宴會上,危色曾經上場作為鬥士生死搏殺,給那些高居席間飲酒吃肉的莊園主們取樂。

  現在,莊園主們自己也成了鬥劍為人取樂的對象了。獵手和獵物位置逆轉。

  這種逆轉,危色本來是可以心中暗暗嘲笑的,但一想上面觀賽的觀眾雖然變了,自己還是在下面鬥劍拼殺給人看的那位,他又笑不出來了。

  緊接著,烏殺羽又宣布了一個新的規則,這才真正堪稱一個「炸雷」:

  「以後每一步棋,所有的棋子都要走一步。而且要同時動。前後左右一起移動,撞在一起的人要即刻開戰。」

  這一下眾人炸開了鍋,眾人紛紛驚道:「怎麼走?往哪走?聽誰的?罔兩大人要同時指揮所有人嗎?」

  雖然一心多用,它應該也能做到,可是……

  總覺得剛剛一步就要思考那么半天的罔兩,其實也不擅長籌謀。

  果然,烏殺羽又道:「罔兩大人和別的棋手,會控制某些棋子,被控制的棋子自然會感受到。那些沒有被控制的棋子,自己走一步。」

  自己?

  是想往哪走往哪走嗎?

  那……可選擇的餘地就大了啊。

  烏殺羽冷笑道:「對,想往那裡走就往哪裡走。可是也只有四個方向,前後左右,你們又不是馬,難道也想走『日』字?還是給我好好的做走卒吧。」

  「而且,你們要同時動——怎麼見得同時動?就是不用走路,要靠選擇移動。一會兒你們頭頂的光環垂下來,你們在上面寫前後左右四個字,到時候一起移過去。你們倒是想遠遠的逃開,殊不知別人想到你們的地方去。要是撞在一起,立時一起進入陰影中戰鬥,自然只有一個人能活著。聽明白了嗎?」

  眾人聽得噤若寒蟬,然而那邊傅銜蟬聽著,心中突然一動:原來如此!罔兩啊,能力果然有限。

  為什麼說它能力有限?

  因為它不能讀心。

  前後左右不過四個選項,哪怕它能簡單的讀心,就讓人默念前後左右四個選項然後瞬間移動,不必什麼默寫東南西北又容易得多?

  它不這麼做,說明它沒有讀心之力,哪怕是在罔兩山,在它的陰影中。

  不能知道我們在想什麼……

  它就能知道我們在寫什麼嗎?

  這個前後左右是寫給自己陣營的那位下棋人的嗎?經不經過罔兩之手?

  也就是說,能夠通過寫字直接與毀滅和如意劍殿下對話咯?

  想到這裡,傅銜蟬心中漸漸升起一個不可遏制的念頭:

  要不要……賭上一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