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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昭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來,江神逸愣住,道:「凌姑娘?那是誰?」
湯昭看了衛長樂一眼。
衛長樂搖了搖頭,道:「過度使用獨醒的話,會讓消失崩潰。」
於是湯昭拍了拍江神逸,道:「一會兒說。」
他轉頭對衛長樂笑道:「恭喜啊,長樂。」
長樂微微欠身,道:「謝謝昭哥。若不是你,如何有長樂今日?」
湯昭笑道:「若不是你自己的堅持,天下誰能成全你?」
兩人相視一笑。
湯昭心中甚慰,衛長樂身上終於也發生了一件明確的好事——
他成為劍客了。
這時,他隊伍里的人也慢慢來了。
此時一是大規模的宴會已經告一段落,無需那麼多人手,二是幸蒼上山,也不用人看著他,於是人來得比較齊,能來的都來了,連一向跟著遲明鏡的馮志烈也來了。
畢竟遲明鏡如今也不在了。
最後金烏回來,開啟了照耀領域,兩個閻王店的童子給每個人倒上茶水,便開始說事了。
不等湯昭匯報這次罔兩山之行,金烏先問道:「見到毀滅了?」
湯昭微訝,問道:「您是猜的,還是感應到毀滅的氣息了?」
金烏道:「昨日有一瞬間感應到了,不過很快就消失了。我以為是你見到了它,或者說它現身來見你。」
湯昭心中詫異:毀滅氣息可是出現在罔兩山第二階,相隔那麼遠,竟然也能感覺到麼?解釋道:「昨日毀滅確實現世片刻,我也感覺到了,我已經大略知道它在哪裡。不過並沒有見到毀滅。這幾天時間不長,還是發生了不少事的,我從頭說吧。」
於是他從影閬橋說起,如何意外遇到淵使貉,如何在落日莊園與烏殺羽談判訂立新賽制,如何遇到幽災,感受到毀滅的氣息,如何下到第三階梯回到莊園與幸蒼對峙,如何見到找上門來的貉與琵琶,如何進入錄影圈接觸長發莊園的核心……
這兩日的經歷,雖沒有大的戰鬥,但著實發生了不少事,也可以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
等到大略說完,湯昭喝了一口水,總結道:「這次我上山有兩條線,干係兩件大事。一是與落日莊園的爭鬥,包括長發莊園的內鬥,這是我本來上山的目的。二是探明罔兩山的整體情況,這是意外收穫。我先撿要緊的說。」
要緊的,母庸置疑就是罔兩。
他們幹嘛來了?
罔兩山才是真正的目標,其他不過是手段而已。
「先說罔兩。本來我以為進了罔兩山就是進了罔兩的地盤,要處處小心,以我的身份和實力,很難靠近罔兩,大概是探不到什麼有用的情報。結果我運氣好,察覺到了最重要的事。再加上一些後來的左證,最後連支線也能破局了。」
說了幾句開場白,他直接說出了自己的結論:「我發現——罔兩雖在罔兩山,它如今不管罔兩山,又或者說,它管不了罔兩山。」
「罔兩山內部頻發災禍,比如幽災。一出來各處受害,各莊園無不受到波及。那絕不是罔兩自己的意志,而是失控的表現。災難發生的時候,它自己無法出面,它的爪牙沒有招數,沒有遏制災害的手段,反而一起奔赴祭台找它,打開祭台放它出來。就是那個時候,露出了一絲毀滅的氣息。」
湯昭當時感到毀滅氣息的時候,曾經以為那幾個淵使是藉助毀滅來壓服幽災。但後來來到祭台前,劍譜感應到了台下正是罔兩,那麼還是淵使去搬罔兩齣面更符合邏輯。
但在搬罔兩的時候,毀滅的氣息也很清晰,所以……
「據我推測,現在罔兩還是被毀滅壓制著。即使不是徹底壓制,也絕對沒辦法擺脫。罔兩在哪裡,毀滅就在哪裡。毀滅劍意不但影響它的行動,也一定會對罔兩山造成破壞,所以罔兩自己造了一座祭台,平時藏在祭台里,等同於自我封印。所以我們一點兒沒有察覺毀滅的氣息。唯有祭台打開,它出來的時候才能察覺道毀滅的痕跡。」
金烏恍然,道:「這麼說要把毀滅放出來,需要打破祭台?」
它想了想,又道:「是不是在那個祭祀的日子會比較容易?」
湯昭道:「從根本上應該如此,但誰也不知道直接打破祭台會引起什麼不測後果。如果我們什麼也不知道就這麼硬來,說不定會引起災禍。到時候反而遂了別人的意。比如龜寇。」
眾人聽到龜寇,微微一凜:他們來這裡的目的第一是為了金烏殿下收回劍意,第二就是阻止龜寇的陰謀。
這些日子,關於龜寇的行蹤不能說毫無進展,但也是停留在猜測階段。雖說綜合各方情報分析,越猜離著真相越近,可是終究還沒作準。
既然湯昭探明了罔兩的所在,那麼也可以據此單獨開一條線來盯著龜寇了:既然龜寇的目的是毀滅劍意,那麼不管他們現在在哪裡蟄伏,準備了什麼手段,最終的目的肯定也是打破祭祀台,收取毀滅。
而這個過程,肯定是在大祭祀上進行最為容易。因為那時候祭祀是真的要獻無數貢品給罔兩的,祭台肯定會鬆動,甚至主動打開。那時防守最為薄弱,如果準備充分,或能直接讓祭台再也無法合攏。
但在眾目睽睽之下,尤其是一眾淵使、數位劍俠,上百位劍客眼前出手破壞祭台,那肯定是要經歷血戰的。
這個時候如果有人搶先出手,無疑是為其他人吸引火力。比如湯昭這邊先動,就做了龜寇的墊腳石,或者反過來,龜寇先動,便做湯昭這邊的墊腳石。就看誰更能後發制人。
現在看來,雙方還沒交過手,還躲在黑暗叢林裡,沒到決一勝負的時候。
湯昭先擱下這個不談,繼續自己的思路:「罔兩它不但自己被壓制不出,而且對罔兩山的控制也絕對不強,甚至可以說失能。罔兩山是它的劍勢,但是它並沒有控制日常運作,對罔兩山的控制遠不如其他劍仙。甚至可以說,對罔兩山來說,罔兩相當於死了。那劍勢是罔兩的遺留,有獨立的運作機制。」
罔兩山的情況很像劍州。當初坤劍劍聖也是離開人間,把劍州留下。劍州四年一現世,每次都有不同的形態,有自己的規則,蘊藏當年的劍聖寶物,簡直就像活的世界。但它其實是以當年劍聖設下的規矩自主運行,不會臨機變通,也沒有偏好喜怒。
就像是AI程序。
罔兩山恐怕也是如此,而且運作的不如劍州。劍州可沒這個災那個禍的。
「如果罔兩自立山起就建立這套自我運作系統——我暫且稱呼它為系統吧,現在運作了百多年了。漏洞百出。比如層出不窮的災禍,肯定不是罔兩為了增加氣氛自己弄得。聽說幽災這等災禍自建立起就時有發生,可見這系統一開始就有bu……就有漏洞。而現在災禍越發頻繁,可見經歷這麼多年這系統已經成了老牛拉破車,越發不堪用了。如果能再研究一番,甚至可以直接瓦解罔兩山。」
金烏喜道:「那太好了,你能做到嗎?」
湯昭乾咳道:「現在還不行。一個覆蓋罔兩山的系統,縱然漏洞百出,也不是我能一時三刻就解決的。」
何況它只是被湯昭叫作系統罷了,並不是真有什麼代碼、軟體、硬體之流,把伺服器摧毀了就能破了,它還是「劍勢」,只不過是相對而言比較脆弱的劍勢。如果有人能從根上摧毀它,首選是金烏。
湯昭最多是給它指一下漏洞在哪裡。
畢竟這個系統也不是全然是劍勢,它還有一部分是符式嫁接的,這部分在湯昭的射程之內。
「我現在研究了一下終端……就是長發莊園那個錄影圈。錄影圈是祭祀陣的核心,應該是整個運行系統的末端。而且這個末端在符式體系之內,是以符式為體系與罔兩山相融合的。從這個體系上,我發現了一些關鍵。」
湯昭緩緩道:「之前他們曾說過,劍奴也好,劍客也好,都早已把自己的一部分獻祭給罔兩,這才得到罔兩的庇護,避免痛苦。這獻出的一部分就永遠回不來了,等到死亡之後身心魂魄也永遠的投入影淵。我現在還不知道他們死了之後是不是真的會去真正的影淵,但我有把握,他們獻祭給罔兩的那部分心魂,不在罔兩手裡,也不在錄影圈那裡,在現在運作的系統手裡。」
上傳的數據,不在終端,在雲端。
「所以幽災一來,現在的系統斷開,連不上每個劍奴之後,他們寄放在罔兩山的神魂離開了,但是痛苦也離開了,並不會返回。也就是說,只要不在系統的影響下,那些劍奴就可以獲得當前能掌控身軀的自由。」
江神逸恍然道:「這就是你想出來的拯救劍奴的計劃?」
湯昭點頭道:「這是最最保底的計劃。就是劍奴們願意拋棄已經獻祭過的那部分,以殘軀過完餘生,那我可以讓他們現在就得到完全的自由。往大了說,我可以製造大的風暴,模彷幽災,暫時隔離罔兩山,惠澤所有人。往個人上說,只需要一個簡單術器,足以屏蔽系統,讓人徹底離線,獲得長時間的自由。」
簡單地說,他現在可以臨時拯救所有人,或者永遠的拯救某一個人。
「從那些被寄放的痛苦可以隨時返回來看,這些被獻祭的部分只是寄存,並沒有被消化。所以只要將來能在罔兩反應過來之前打碎系統,那些被獻祭的部分可以原路返回。」
那樣的話,就可以永遠的拯救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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