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罔兩?」濫
湯昭凝目遠眺。
天空的盡頭,展開好一大片陰影。
遠處看去,陰影好像滾滾的黑煙,又好像純黑的流沙,在空中緩緩流動。
如此深夜,本來蒼穹就是全黑的,但那片黑影又如此的漆黑,讓所有人都不能忽視。
那種黑完全沒有一點兒光線,就像宇宙中的黑洞,所有的光路過都要被吸進去。
而且,太龐大了。
那片陰影盤桓在空中,越靠近越顯得龐大,幾乎遮蔽了一個人視線所及的所有視角,長度和寬度都險些失去了意義,小小的雲朵在它面前,就像螞蟻仰望高山。濫
過不去!
湯昭心中閃過這個念頭,那片黑影太龐大了,別說闖過去,連繞路都難。
白狐尖叫了一聲,弓腰炸毛,仿佛被刺激到的貓。
「就是這個!那種陰影……那天的陰影比今日還大!」
湯昭看著這片黑煙,突然想起了「罔兩山」。
聽說那是世界上最黑暗的地方,那種陰影難道還能比這個更大嗎?
據說罔兩隻有一隻,其他的都是分身、碎片,如果這只是分身的規模,那也太大了吧?濫
本體罔兩山又有多大?
而且……
「要撞上了!」
湯昭還在東想西想,黑寡婦等人都已經十分驚恐。
那朵花,連帶著大片的雲,都在往那處黑煙上撞去!
「快停下——」
眾人大驚,即使不知道罔兩之名,只要一看就知道那個陰影不祥,都拼命想要阻止。濫
湯昭試圖用他和雲朵在漫長的捕捉之旅種培養出來的一點點兒默契,拉住企圖沖入陰影的雲,卻發現這毫無意義。
雲朵不聽他的,速度反而越來越快,仿佛撲火的飛蛾一樣沖向罔兩的陰影。
「瘋了嗎?這不是找死麼?」湯昭徒勞的試圖挽救,卻好像在暴風雨中拉小船的風帆一樣無力。他回頭看向白狐,想問問白狐能不能阻止。
白狐突然道:「白玉京——我們的白玉京在罔兩里,就在那裡!」它跑到最前面,遙望罔兩:「在那裡!它們都察覺到了,大家都想回去。」
或許雲朵和花朵並沒有白狐情感意義上的「思鄉之情」,但人與物在這時目標卻是一樣的,要回去,回到一百年前的地方。
哪怕隔絕重重陰影,哪怕度過漫長光陰,不管是人還是怪物,是東君還是罔兩,都不能阻礙。
這種感情,湯昭當然……濫
不能共情。
誰要找死啊!
知道指望不上了,湯昭大聲道:「準備跳船吧!尹姐!」
黑寡婦沒聽到白狐的話,但她看到了恐怖的黑霧,道:「這東西似曾相識……」
湯昭記得白髮劍客當時放出罔兩,黑寡婦雖然沒參加戰鬥,但黑蜘蛛山莊離著那裡本就不遠,說不定她就是那時窺見過罔兩的樣子,道:「那是怪物罔兩,是劍俠也應付不了的災禍。咱們別頭鐵了,快走。」
黑寡婦輕聲道:「走了……就回不來了。」
她下意識說了這句話,自己就反應過來了——此時不是貪心的時候,性命為上。她也是個果決的女梟雄,如何不懂人為財死的道理?只是太過渴望,便患得患失,說了這麼一句便不再說了。濫
湯昭抓住黑寡婦,又伸手向岳來道:「岳兄,走吧。」
其實他不帶,岳來這樣的高手應該也會御劍術,只要會御劍飛行,有一把術器就能飛下去,但是劍客御劍和普通人御劍完全不同,罔兩當前,又在如此高空,不是劍客真未必能在這麼複雜的情況下安全落地。
他和岳來並無情誼,但既然同舟半晚總是緣分,湯昭還是禮貌的表示願意帶他下去。至於上官劍客,那不但沒有交情,還有恩怨——那老傢伙不分青紅皂白偷襲他的學生,多少沾點不爽,湯昭自不會理他。
岳來直勾勾的盯著頭頂那朵白花,道:「他還沒出來。」
湯昭有些急,道:「什麼?」
此時罔兩的陰影已經越迫越近,每個人的臉上都籠罩了一層陰影,顯得五官崎嶇,陰森可怖。
岳來道:「孟化舟,他藏在裡面,他不會走的,要進那個陰影!」濫
湯昭看著那朵白花,正一馬當先,用仿佛墜落一樣的速度撲向陰影,道:「他倒是想出來,外面就是上官劍客堵門,他出來也死,不出來也死,索性帶著那劍客一起死了唄。」
岳來搖頭,道:「不,我知道他是自己選擇不出來的。那鬼地方有他想要的東西,所以他死也要去。他別想跑!我要殺了他。」
湯昭愕然道:「你瘋了?他躲在雲裡面,能不能苟活還未必,你站在這裡,絕對會死!他是為了那個仙城利慾薰心,難道你也為了什麼怨恨鬼迷心竅了?」
岳來的目光如深深扎進牆面的釘子,沒有任何迴旋的餘地,道:「正是鬼!我本來是就是鬼,要心竅做什麼?他要拿東西,我要他的命。我今日就算死,也要殺了孟化舟才死。」
他如此執著,仿佛現在已經深深融入了陰影之中,不可自拔。
湯昭嘆了口氣,從袖中取出一個手燈筒,往上舉起,咯的一聲,一道光焰沖天而起。
那火光如此明亮,輕而易舉劃破了蒼穹。濫
「太陽手燈筒。」
湯昭將開關調到最大,在裡面推入一塊元石,光焰越發明亮,幾乎要熊熊燃燒起來。在它的照耀下,陰影在往後退縮。
燈光下,兩人的面容恢復明亮,一如往常的樣子。
湯昭把手燈筒遞給他,道:「拿著吧,這個可以幫你避一避陰影。」
遙想當初,他第一次遇到罔兩的時候,就是憑藉一把離火劍法器的火焰在罔兩當中護住同伴,苦苦堅持到刑極救場。可見罔兩終究是可以被光逼退的。
而他的手燈筒光源是實在的太陽光,是他劍象光華的平替版,不能說驅逐罔兩,在陰影中暫且自保應該還是有用的吧?
岳來被光照的眼睛一花,轉過頭看向他,光華照的他瞳仁亮晶晶的。濫
他呆了一下,才接過,道:「謝謝。我……謝謝你。」
湯昭道:「若能活著,回頭把術器錢結算一下。產品有我們商號的地址。看你不是個賴帳的人,就先送你體驗了。」
他和岳來也就是一根火炬的交情了,當下回過頭,又去拉黑寡婦離開。
黑寡婦突然道:「你那個手燈筒……也給我留一個吧。」
湯昭一震,隨即大怒,道:「尹姐,你怎麼也這樣?按理我不該指點你什麼。但你的頭腦不清楚……」
黑寡婦嘆道:「正是不清楚!我不甘心啊。孟化舟要的東西在裡面,我要的東西也在裡面。到了這裡了……到了這裡了。我不想放棄,我還想再試試。哪怕失敗賠上一條命。」
她指了指湯昭手上的火炬,道:「我一直就想這樣,就想這個燈一樣,盡情燃燒。只是在地上我是蜘蛛的頭領,我沒有機會。但在天上,我已經飄起來了,我不想落地。」濫
湯昭十分無奈,道:「你這是為難……」
黑寡婦搶在前面,道:「正是為難你。所以你千萬別說什麼留下來跟我一起的話,不然就是為難我。你若要留下來,我怎麼能讓你為我喪命?自然要放棄的。但我今日放棄,來日必然後悔。人怎麼能做讓自己後悔的事?」
最後這句話觸動了湯昭,湯昭想起自己,他也曾說過類似的話。
黑寡婦如此堅決,他只好嘆了口氣,將罐子拿出來,抓出一個個手燈筒堆在雲上——既然是黑寡婦要,多拿幾個也不算浪費,又拿出好幾塊元石遞給黑寡婦,道:「好歹多堅持一陣吧。讓大家保持理智,確實太難了。」
黑寡婦突然婉轉一笑道:「你這小鬼,不是常有不顧一切的時候嗎?怎麼還笑話別人呢?這個——」她拿出一瓶丹藥,遞給湯昭,「給徐司藥。我答應她,不管我死不死只要你活著也要把解藥給她,只要她沒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我也不食言。」
言盡於此,其餘什麼照顧黑蜘蛛山莊、看顧驚蟄山莊的話也不必提了,有交情的人湯昭自然會看顧,湯昭不在乎的人,難道黑寡婦就在乎了?
兩人交付妥當,湯昭轉過身,走到雲邊,劍化作光華已經出鞘,這時,突然停了腳步。濫
白狐站在雲頭,衝著他伸出爪子。
湯昭咬牙道:「你又要幹嘛?」
白狐怒道:「手燈筒啊。你難道不給我留一個?」
湯昭一時無言,白狐炸毛道:「我比不過那個美女,難道不比那姓岳的小子強?他與你有什麼好處?我還幫你了很多忙呢!之前你答應跟我去仙城,現在臨時走了我都不跟你計較,連東西也捨不得?你但凡只有兩個手燈筒,也應該把那小子的拿過來給我一個。」
湯昭很想說:「你一個劍俠要我這小玩意兒幹什麼?又不是叫你消滅罔兩。難道你就沒有在罔兩種保存自身的手段?」
但最後,他並沒有說這句話,反而道:「我可以給你一個,但你也要幫我一個忙。」
白狐道:「別囉嗦了,快說吧,不然你趕不上最後一趟離開的機會了。」濫
湯昭正色道:「我要你幫我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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