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從生到死。襲
霍超群經歷了一道的輪迴,與死神擦肩而過,從頭腦到身體,全都凝固了。
過了片刻,他緩緩回過神,才發現自己半漂浮在空中,緩緩下沉。
這是個絕對超出常理的狀態,他自己是絕對做不到的。
他懵然,依稀記得剛剛那一瞬間,有人提了自己一把,無疑是救了自己一命。眼下身邊卻無人,只有一團陽光一樣的罡氣托住了他的身體。
罡氣?
這罡氣又不是自己的,怎能脫離了主人還獨立的存在?
下意識的,他往天上看去。襲
然而,他再次僵住了。
在他頭頂上,正有一個他從沒見過,也不知從古至今有沒有其他人見過的奇景。
天空中,有一串人像風鈴一樣,掛在一根線頭上,往天空飄去。
而最上方負責牽頭的,他沒能看清是什麼,似乎只是小小的、白白白的不起眼的小東西。
吊的最高的,是一個頭髮花白的人,他正死死的抓著白色小東西下面的一小段線頭。
在他下面,又延伸出來一條長長的絲線,仿佛一條拖尾在空中垂下,下方三個人抓著那條細線依次懸掛。
這三個人中最上面是個仰著頭,看起來很執著的要往上攀登的年輕人。襲
再下面是一個白衣女子,看不到容貌,能看到烏黑的秀髮與白衣的對比奪人心魄,讓人覺得她必定是個絕色的美人。
而最下面,最下面的身影看樣子也是個年輕人,也是仰著頭對著那白衣女子,在他的角度同樣看不清相貌。
但是看身形,有點熟悉。
因為他們飛得方向迎向太陽,每個人身上都好像籠罩了一層光,霍超群多看了兩眼,只覺得眼前生花,不得不低下頭,突然靈光一閃,輕輕說道:「湯教喻?」
三個字一出口,霍超群陡然汗毛豎起,剛剛那種生死壓迫感又再度降臨。
只是同樣是危機,又有所區別,之前他還聽到風聲,知道有人以劍襲擊自己,但此時他渾身發毛,只覺得危機近在眼前,卻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
似乎有一張看不見的大口要咬穿他的喉嚨,將自己見血封喉。襲
「住口!」
頂上人一聲呼喝,危機再度消失了。
霍超群勐然抬頭——
這回他確認了,是湯教喻的聲音。
頭頂上,被光包裹,看不見五官的湯昭伸出手,比了個「噓」的手勢。
那個輪廓,是示意「安靜」的意思吧?
教喻是叫我不要說話?襲
懂了。
霍超群也是個聰明人,而且久在軍中,深知紀律要緊,登時想到了很多理由——多半是教喻在執行什麼秘密任務,按理說可以坐視隊友生死的,臨時出手救自己已經有點違規,自己豈能叫破,令他為難?
他抬起頭,暗暗做了個叉手聽令的姿勢,並不顯眼,但能叫湯昭知道他的意思。
定為教喻保密。
與此同時,霍超群腳下一沉,那團罡氣散盡,他終於落到了地面。
落地為安。
「你倒是護著他。」襲
湯昭道:「這個自然。我若不護著他,也沒有必要特意救他了。」
當時湯昭看到霍超群去抓那些撲面碎花的時候,心中著實一驚,因為霍超群抓的那些花里,就有孟化舟的那一朵。
那可真是個馬蜂窩,誰要是碰了,前有花中孟化舟人擋殺人,後有上官劍客清除障礙,可謂腹背受敵,偏偏霍超群什麼也不知道。
湯昭當機立斷,伸手抓住岳來,往上一拋,道:「抓住線!」然後再拋黑寡婦。
之所以先拋岳來,湯昭自然有私心,想讓岳來在上面,離著孟化舟這樣的敵人更近些,給黑寡婦留下空間,但另一方面,也是認同岳來的能力和判斷力,相信他處變不驚,在自己來不及細說的情況下,能迅速理解自己的意思。
果然岳來被湯昭乾淨利索的抓住,一時大驚,接著被拋到空中,他以為湯昭要從下方攻擊,卻聽湯昭叫「抓住線。」
他一怔之下,立刻想到了湯昭一路走一路收的線,立時大概明白了湯昭的意思,集中精力尋常陽光下的那一抹異常,勐然用手在空中一撈,果然撈住了連接的絲線,人已經掛在空中。襲
有他做例子,黑寡婦在他下面丈許的位置也抓住了線,吊了起來。
湯昭拋出兩人,沒看結果,直接一道光撲了出去。就見一朵白花在空中一墜,卻是被後方連續兩個人的重量扯住,改變了方向。
這一扯,一是目標暴露了,二則自身減速離著霍超群遠了一些,讓孟化舟失去了攻擊意圖。
但是霍超群身後的上官劍客已經出劍!
那不是什麼蓄勢一擊,不是處心積慮的刺殺,就是上官劍客在那一瞬間也找到了孟化舟的藏身之處,要衝出來抓拿,此時霍超群正在他的劍路上,很是礙事,所以順手給他一劍。
這是順手的一劍,也是劍客的一劍!
霍超群被猝然襲擊,本已失去反應時間,何況又是這樣強大的一劍,哪裡能抵擋?襲
好在湯昭已經到了。
湯昭在光中降臨,手中覆蓋罡氣,一面拉住他,一面用隨心如意的自在罡替他擋了這一劍。
之所以用罡氣,湯昭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還是以自己此時的身份設定在走,而修煉紮實的罡氣也確實能在短時間內與劍客抗衡。
上官劍客被擋住一劍,略微垂目看到湯昭,便不在留心,一心往天上抓去,在他心中,自然是孟化舟第一。
他躥的及時,果然一手抓住了那朵花,但沒有正好攥住花包,只抓住花萼下方的一點線頭,那白花依舊拼命往上升起。
這邊湯昭擋了一劍,已經完成了所有任務,留下一團離體之後依舊能成型的自在罡托舉霍超群,自己拽住了線尾,連同白狐一起化作一串人「糖葫蘆」的最後一節,往上冉冉升起。
本來這件事還算圓滿,大家都乘上了這一班車,底下眾軍士雖然目瞪口呆,但料想他們以謹慎為主,未必就敢直接對空射炮。但不知怎的,霍超群居然在混亂和逆光的情況下,認出了湯昭。襲
他認出之後,並沒有大聲嚷嚷,只自己輕輕叫了湯昭的名字,聲音很低,連湯昭都沒發覺。
但偏偏這裡有個特別敏銳的白狐在。
也不知它是怎麼發現霍超群在自言自語的,甚至它都未必知道「湯教喻」代表了什麼,但它就是察覺到了霍超群的話會帶來不可預測的危險。因此它當機立斷跳下,沿著線衝下,直撲霍超群。
湯昭趕緊阻止,同時讓霍超群噤聲。
霍超群立刻領會了這個意思,並做出保證。白狐這才不甚滿意的回到湯昭身邊。兩人乘著風,拉著線,漸漸飄遠了。
白狐道:「那是我多管閒事咯?」
湯昭道:「不,你敏銳點是好的。不過若下次遇到意外最好先告訴我,我可以處理。」此時他上方是黑寡婦,但是兩人之間有段距離,白狐的感官又絕對敏銳,他只需用極低的聲音說話就能正常交談。襲
白狐道:「我才懶得好替你盯著。你的本名叫湯教育嗎?」
湯昭笑了一聲,只回道:「不是,只是他這樣稱呼我。」
說罷抬起頭,往上看上面的戰場。
岳來和黑寡婦只是牽著錢而已,真正的戰場自然是最頂上的上官劍客和孟化舟。
然而湯昭看時,卻是奇怪。
他本來以為,場景會是上官劍客拿著劍對著那朵花狂轟亂炸,孟化舟在花中龜縮不出,但從他仰看的角度看,上官劍客舉著花居然很安靜的樣子,似乎身體在扭動,劍也在他身邊徘回,但並沒有瘋狂進攻,簡直平靜的過分了。
「這是怎麼啦?」襲
白狐也很好奇,踩著湯昭的肩膀探出身子,仔細觀察一陣,恍然道:「他好像被線纏住了。」
湯昭仔細觀看,疑惑道:「纏住了嗎?他還能動彈呢。」
白狐道:「好像是手指。」
它來了興趣,乾脆沿著線跑了上去,仗著沒人看得見近距離觀察,然後又跑了回來,道:「我看見了。那個劍客去抓的時候,右手大拇指碰到了劍意,被劍絲纏住了。」
湯昭恍然,大拇指可不一樣,是抓握的根本,一旦有損失便是重傷,即使是劍客沒有拇指使用劍招也不方便了,且即使到了劍俠也不能肢體重生,除非專門開發劍法。
所以雙方應該是對峙住了。
劍絲纏住了上官劍客,孟化舟已經可以威脅上官劍客,但拇指終究是拇指,不是性命要害,上官劍客實力更強,如果豁出去拋了這根手指不要,還是可以全力使用劍術,掌握主動權。而孟化舟抓住了把柄,也沒有得寸進尺的意思。襲
現在雙方都有顧忌,便僵持起來。造成了一串人漫無目的的掛在絲線上隨風飄蕩。
只能說虧了西山地廣人稀,這要是一串人飛臨城市上空,很快就能變成被「千家萬戶仰頭看」的西洋景。
「這樣的話,會怎麼收場呢?」
是有一方扭轉了局面,猝然發難,還是能一直維持到晚上,大家一起掛著飛上仙城拉倒?
這樣的情況發生,湯昭是不反對的。他的目的是上仙城,雖然孟化舟是敵人,但現在是以上去為第一要緊,提前在下方戰鬥,不說輸了,贏了也耽誤事。
至於到了仙城,便可放手了結恩怨。
唯獨就是離著天黑還有一段時間,大家一起抓著絲線在空中巡遊,想想有些滑稽罷了。襲
在暗潮洶湧的沉默,時間一點點流逝。
夜幕就要降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