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5 最後的摘桃子

  鮮紅色的劍光閃過。

  摘桃子——

  芳菲劍的劍術,與「李代桃僵」正好相反。

  李代桃僵,你來代替我遭厄運。

  摘桃子,我來代替你走好運。

  兩者相對,又同出一源,是芳菲劍最強大的劍術,也是最初誕生的劍術。是和劍意相連最為緊密的兩個劍術。

  所謂芳菲,只是桃李的表象。芳菲劍的劍意和芳菲落花、桃李嬌艷沒有一文錢關係,而是——替代。桃紅梨白,芳菲亂舞,只是亂花迷眼而已。

  在上卿成功的那一刻,麥時雨從背後趕到,一劍將兩個靈相一起籠罩在劍術範圍內,順理成章完成了轉移。

  霎時間,馮志烈的靈相光芒大放,女孩兒的身影從虛幻來到真實,皮膚上凝結成了一條條經脈,光華在其中不住流轉,形成了周天大循環。恰如那上卿穩定靈相時的模樣。

  馮志烈自然是不懂這功法裡面的道理的,怔怔的不知後續步驟,好在他該做的上卿已經全都替他做了,那周天循環已成,自行生生不息,到了某一刻光華大放,凝結成一層光膜,包裹住她全身,然而逐漸熄滅。

  最後,空中只剩下一個小女孩兒,臉龐圓圓,嬌俏可愛,肌膚好似白雪一般吹彈可破,活脫脫是個真小美人兒,再無之前若真若幻的感覺。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五指捏緊,又再度鬆開,仿佛遊戲一般玩了兩回,突然抬頭笑道:「牛x!」

  而對面,上卿身上的經脈瞬間崩潰,好像一下子遭到了「降維打擊」,人陡然從真實退到虛幻,接著仿佛在宣紙上被滴了水的墨跡,瞬間暈染開,變成一團糊糊,只能勉強看清形象。

  上卿如遭雷擊,之前江神逸抓住他,他已經有準備赴死,卻沒想到以這種方式,自然消散也罷了,另一個害自己至此的宿敵毫髮未損,還借了自己的光穩固了靈相,所有一切都是自己親手奉上,不免又驚又怒,憤憤不平,大叫道:「你們耍的什麼花樣?竟然盜用我大魏的神功!卑鄙!無恥!」

  麥時雨下來還劍入鞘,冷笑道:「無恥不過龜寇!你們為一己之私,用魔窟當手段,摧毀城池,牽連無辜,還敢說別人無恥?」

  上卿喘了口氣,道:「我跟你扯武德,誰跟你扯大義?若論大義,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你們偽朝謀篡的時候何其卑鄙?等我們得了天下,自然會好好愛護百姓,比你們偽朝強過百倍。你動不動把百姓掛在嘴上,好像你們狗朝廷害死的人少似的?無非我輸給你罷了……」他說著,身影越來越淡。

  這時,馮志烈突然大喝道:「你們為什麼要占曛城?」

  麥時雨一怔,跟著瞪視上卿,上卿冷冷一笑,不發一言,漸漸消散了。

  在消散之前,他似乎提起了手,往頸上一橫,做了個殺人的動作,他一向文質彬彬,面對敵人到最後也還在辨理,這個割首的動作非常兇狠,卻是他最後一個動作。

  做完之後,他的手都沒來得及放下,就徹底消失了。

  轟隆——

  巨大的天魔骨倒塌,化為朽爛的枯骨。

  過了一會兒,馮志烈搖頭道:「唉,死得太早了!應該抓住他追究出陰謀才是。」

  麥時雨明白馮志烈的意思,龜寇這番大動作,從戰術上是可行的,從戰略上是莫名其妙的。

  說是可行,他們調動的力量,安排的手段都是比較合理的,從用魔教當誘餌截殺鎮守使,到利用魔教餘孽轉移魔窟,利用空間風暴絞殺城牆,從古戰場挖掘骷髏大軍,到暗藏百靈炮、天魔骨大殺器,這一系列手段前後有序,一環扣一環,是花了心思在準備的。

  如果不是麥時雨的劍意特殊而且沒人知曉,正好補上了城樓的漏洞,如果不是湯昭和江神逸兩個又會符式又能打的生力軍意外加入,一個一箭射死了獸靈官,一個一炮轟倒了百靈炮,如果不是張融算出了魔窟的位置……

  如果不是這一系列巧合,巧合得如同曛城氣運庇佑一般,那麼曛城真的可能丟了,即使不算魔窟降臨帶來的損失,也可能在這次死軍攻城中生靈塗炭,化為死城……

  然而,然後呢?

  龜寇占了曛城要幹什麼?

  如果是魔教突然出手,占領了一座城池,那倒不必深究他們要幹嘛。畢竟魔教麼,腦筋跟別人不一樣,說不定就是想血祭幾萬人討好天魔,或者用城池做祭品打開個外域通道啥的。

  但是龜寇可不是瘋子,他們是前朝餘孽,復國組織,有規劃、有戰略的。倘若說龜寇幾十萬大軍已經平了靈州,要往雲州進發了,那潛伏几個高手在雲州陰謀奪城,釘一個雲州的釘子呼應外面的援軍還罷了,然而並沒有。龜寇小打小鬧這麼多年,最大的動作還是月前在昆崗鬧事,把劍州掀了。別說那邊失敗了,就是成功了,你不在西南擴大戰果,跑到幾千里之外的雲州占個飛地要幹什麼?

  就算是要揭竿而起,先豎起反旗,再等著四方相應,也不能選雲州啊。雲州經高遠侯數年治理,已經根基深厚,哪裡是起兵的好地方?何況周圍有巡察使劍俠高手巡查,也有軍隊駐屯,拿下一個曛城又如何守得住呢?

  除非沒打算守。

  看龜寇的部署,以區區幾個精英靈官調動靈仆圍城,奇襲拿下城池,或許只是打算占領城池期間在其中做什麼,這個事不一定需要很長時間,但恐怕要涉及到全城,必須大費周章興師動眾的做,不然只需要一兩個劍客偷偷溜進來悄無聲息做就行了。龜寇又不是沒有劍客。

  雖然他們此時心裡有些推測,但這其中的可能性太多了。這世上需要防備的東西也太多了,即使有些條件縮小範圍,只靠猜測還是很難猜出他們要幹什麼。

  所以馮志烈說,應該抓住他們問問情況。

  其實麥時雨何嘗不知道抓活的比較好?但情勢如此,她第一時間想的是就要鎮守使,又有那樣千載難逢的機會,自然用出了「摘桃子」的劍術。

  即使是現在完全思考清楚利弊,她也並不後悔,戰友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馮志烈也知道,對於麥時雨的選擇他只有感激的,便不再多說,道:「還有一個人和他坐在同一輛車上,地位也不低,是逃走了還是……」

  麥時雨道:「湯昭去追了。往那個方向去了。小江去接應一下吧。」

  江神逸道:「好。希望師弟能留他個活口。」他這麼說自然是相信湯昭的本事,但還是起身去接應。

  還沒等他飛上天,湯昭已經騎著車突突突從天上回來,雙手空空,沒帶什麼俘虜。

  麥時雨有些失望,但湯昭人還好好的,沒受傷,看來是沒吃虧,道:「怎麼樣?追上了嗎?」

  湯昭有些羞愧道:「不能算追上了。那傢伙居然還能發動傳送,一路鑽進那個空間漩渦里,我只好貼著洞口用劍術發動了一波,不知道那邊怎麼樣了。反正洞口已經關了,我追不過去。希望他們有事。」

  他對著洞口那一記「捲土重來」,雖然是竭盡全力,但威勢不能和坤劍本劍相比,唯一不同的就是這回距離足夠近,堪稱「貼臉攻擊」。

  希望能起到滿意的效果吧?

  麥時雨當然想不到湯昭用得是讓那殿下已經屁滾尿流一次的坤劍,安慰道:「這麼說是他落荒而逃了?也好,龜寇如此強大,難道指望他們全軍覆沒嗎?驅逐了他,也是一場大勝仗。龜寇死的死,逃的逃,魔窟也被你封住了,咱們守住了城牆,守住了百姓。這還不是大獲全勝?」

  馮志烈道:「先回去把城牆收拾好,再說全勝吧。」

  當下馮志烈和麥時雨聯手回城,守過曛城最空虛的一段時間,等待守備府和其他地方的援軍來接管城池。江神逸和湯昭兩個機動性強,手段又多的人留下來打掃戰場。這既是勞動也是福利,即戰場的戰利品任他們挑選的意思。

  戰場上最有價值的當然是天魔骨,拿回去做術器、法器也可,搞其他研究也可,那是非常珍貴的材料。這天魔骨是江神逸對付的,也是在他手裡倒下的,湯昭自不會分江神逸的戰利品。最多是刮一點材料。

  江神逸是要走本體修煉和符式深造的,這力量十足的天魔骨對他更有價值。

  但湯昭也不白白出力,他已經在城裡分到了整個曛城最後價值的那個東西。

  拿完了天魔骨,又搜颳了一些還算有價值的物品,江神逸最後捲起旋風,把所有垃圾都刮到天上,一股腦塞到湯昭的罐子裡,這就算完成了打掃戰場的任務。

  但兩人並沒有回城,反而對視一眼,心照不宣的退進了樹林。

  來到無人處,江神逸方問道:「怎麼樣?魔窟被你拿下來了?」

  湯昭道:「拿是拿下來了,但其中有個麻煩,正要給師兄看一眼。」說罷打開一個罐子,取出了蓮花池,繼而取出了那個空型魔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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