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咱們就要分道揚鑣了。」
站在白蓮池旁,一共共行千里的四個人就要分開了。
釣起靈魚之後,靈魚會指點去劍州的路,每個人都會踏上不同路程,最後在劍州匯合。此去路途艱難,人人爭先。這是個人憑個人手段的旅程,即使同門也不能同行,四人也到了做別的時候。
「那麼,會上再見了。」
車莎正色道:「大哥,到了會上我們還來找你。雖然你可能坐在最前面,我們只能看你背影。但我們永遠認你做大哥……」說到一半,突然抿住了嘴,抱了抱拳,烏孫童也行了一禮,低著頭去了。
望著兩人匆匆忙忙的背影,湯昭神色清淡,道:
「他們在笑。」
……
「嗯,在笑你。」
「難道不是在笑你?」
「呵呵——」
江神逸露出「懂得都懂」的笑容,道:「我那烏龜放在袋子裡,外面人看不見。你那個龜殼太大,只能夾著,你說他們笑誰?」
湯昭正用胳膊夾著一個臉盆大小的烏龜,那烏龜縮著頭,只露一個龜殼,活脫脫一個縮頭烏龜。確實這個烏龜大小太尷尬了,若是小點,隨便放哪個袋子裡一裝就是了,若是大點,索性就放在地上,還可以坐在上面扮演個龜仙人啥的。唯獨這個大不大、小不小的,背著抱著都很像妖怪現形,只好像一本書那樣夾著。
其實幾個同伴之所以好笑,是因為他夾著烏龜的造型和他平時文質彬彬的氣質落差太大,若是給不認識的人看見,也就……還好?
江神逸拍了拍湯昭,道:「師弟勿急,我看你的指引使者不同尋常,說不定正是你符頁做得好,獲得金鱗以上的隱藏獎勵呢?我看你這個龜形貌出奇,說不定是上古神獸呢?比如玄武、旋龜啥的。」
湯昭呵呵道:「師兄這話是勉勵還是自勉呢?你我的接引使者不是同族?你這個兆頭更好,獨占鰲頭……那不比金鱗更強?好彩頭啊。」
兩人互相陰陽一番,江神逸道:「之前咱們騎驢競速不分勝負,這回何不再比一比?看誰到劍州之後評價高?輸的回去全程吃住請客。」
湯昭自然應道:
「好,擊掌為誓?」
「擊掌為誓!」
兩人擊掌之後,各自揣著烏龜道別。湯昭突然反應過來,回頭衝著江神逸的方向怒道:「師兄你根本沒帶錢出來,回去你能請個屁!不是還是吃我?」
「啊,這位同學——」背後有人叫住他。
湯昭回頭一看,原來是剛剛旁邊那位書生,臉不由微微一紅:這書生釣了一隻金鱗,他剛剛偏和江師兄金鱗也不如我們的烏龜,未免像是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
書生神色肅然,認真道:「同學,雖然只在池邊一見,但我知道你是個才華橫溢的人,只恨時間急迫,不能深交。咱們劍州見!說不定天區之中,你我還能並肩而坐呢。」
湯昭也正色回應道:「借兄吉言。兄台既得金鱗,自非池中之物,不知怎麼稱呼?」
「清渠學院,岳慎。」
「琢玉山莊,湯昭。」
離開了眾人,湯昭來到白城租了一個小屋,再和自己的接引靈使聊一聊。
雖然這幾日劍州之路的規矩已經傳的滿城都是,但湯昭還是要聽自家的靈使說一遍。
又取出一塊符頁,湯昭遞到龜殼前。
這也是必須的一步,必要再餵一頁符頁證明上一頁符頁是自己親手所做的,才能真正喚醒靈使。
只聽得吐氣聲響起,一個奇形怪狀的腦袋從龜殼裡冒出,一口將符頁吞下,嚼碎露出享受神色,高聲叫道:「哈哈,總算輪到龜爺出場了!你就是我選中的符劍師,我就是你的接引靈使!跟龜爺走,一起踏上劍州之路吧。」
雖然早知靈使神奇,親眼見到烏龜開口,湯昭還是覺得很稀奇。
這個世界,異類並不能說話。凶獸力大無窮,甚至可以使用強大的術,但靈智極其有限。野獸更不必說,薛師姐的貓頭鷹用特殊符式和珍材靈藥餵養,初通人性,能聽懂命令,可離著口吐人言還差得十萬八千里呢。
這烏龜口齒清楚,聲音還帶著性情……是天生異種,還是被施了什麼手段?
湯昭應該是後者,光一個蓮池就放養了九十九條靈魚,還是各種種族,總不能那麼多水族都是天生靈族吧?天生靈種也太不值錢了。
至於手段,湯昭立刻想到了符傀。
強大的符劍師可以製作有靈性的傀儡,譬如薛閒雲那裡的阿笑就有自己的意識,雖然經常犯蠢。可是即使是阿笑也不能開口,鸚鵡學舌都難,更何況自由對話。
說到底,這世界上除了人的靈魂,沒有什麼手段給另一個附體賦予真正的靈智。
甚至他眼鏡里的仙女姐姐還缺著點兒心眼呢。
湯昭盯著烏龜思索,是真的能說人話,還是提前錄入幾百句話,根據情景自動選擇播放?
雖然好奇,湯昭沒有貿然作檢查,一則接引使者代表東道龍淵,不便一上來如此無禮,二來,對一切有靈智的存在,本身也要保持尊重。
只是這個烏龜腦袋稜角分明,還真的有點像鳥,那麼這個符傀的原型還真可能是鳥首虺尾的旋龜?
就是太醜了,丑到湯昭升起了把它放到眼鏡水池裡升升級的念頭。
烏龜側頭看他,道:「你這符劍師,老看著龜爺幹什麼?莫不是有點傻?來,龜爺給你個好東西。」說罷吐出一本厚厚的冊子。
「符式疑難一千問。」
來了來了,就是這個殺千刀的!
這一陣白城中流傳最瘋的就是這個符式千問的考卷。所有釣上靈魚的考生都會收到這一份。厚厚的一冊考卷,據說每一題都難到令人懷疑人生。昨晚白城充斥著各種鬼哭狼嚎的聲音。
雖然湯昭也是在山上自製練習冊的主兒,但自己編題和別人迎面甩來一本題庫的感覺是不同的。感受手中練習冊紮實的重量,湯昭的臉都不自覺得發綠。
「七天時間,要做完一千題嗎?」
烏龜耐心安慰他道:「怎麼會是七天呢?你不還要趕路嗎?根本沒有七天時間啊?」
「……」
湯昭重複道:「也就是說,我這七天要趕路,還要答題,最後趕往劍州?」
烏龜道:「那當然不止如此……」
接著,它又吐出一個捲軸,是一副地圖。
「地圖上有九條路,每條路除了長短不一,緩急不同,還有至少一個關卡。你可以選擇任何一條路,一面闖關,一面答題,一面趕路。保證你享受一段時間飽滿的難忘之旅。」
「你別看有的道路清淨,只有一兩個關卡,適合趕路,其實關卡少了,機遇也少。有些關卡雖然麻煩,破解之後,能得不少好處。或許就是……幾十題上百題的答案!那些關卡少的,你得不到提示,只能自己閉門造車,反而耽誤成績。」
湯昭沉吟道:「最後的座次完全靠考試成績而定?早到晚到,並沒有什麼區別?」
烏龜道:「是這樣的。不過早到有好處,你越早趕到迷宮城,越可以提前潛伏,以逸待勞,等著其他人上門。」
九條劍州之路,相互不交叉,但最後殊途同歸,都來到一個地方——迷宮城!
「迷宮城裡有一座大陣直通劍州,會在最後一日打開,接引大家去劍州。在這之前,所有人都要待在迷宮城裡。那是一座神奇的城。你可以享受探索這座神秘小城的樂趣,也可以抓緊時間交換答案。」
湯昭訝道:「還可以交換答案?抄襲也可以?」
烏龜道:「說得直白點就是讓你抄襲別人。這是規則的一部分。不過有個小小的限制——如果你某道題的答案被別人抄襲了,此答案作廢。」
「慢著!」湯昭陡然反應過來:「有人抄襲我的答案,他沒事,我的答案作廢?!這合理嗎?!」
那烏龜理所當然道:「怎麼不合理了?誰讓你被別人抄了?你抄別人,那不就沒問題了嗎?」
湯昭一時懵然,反應了一會兒,道:「這不是鼓勵大家自己不做題,專等著互相抄襲麼?符式造詣的高低不要緊,武功比別人高,能搶不就行了?」
那烏龜搖頭晃腦道:「也不盡然,迷宮城就最後一兩天時間,足足一千道題,能抄的完嗎?又抄誰呢?就算抄到答案,如何保證對呢?你要是符式不精,答案擺著你都不知道抄什麼。而且迷宮城中設置很神奇,僅以武功論,弱者未必弱,強者未必強。如果你的符式造詣強,在迷宮城可以大殺四方的!」
那烏龜最後道:「還有一個終極護身符。若是拼著交白卷,接引使者可以帶符劍師瞬移進陣。人身安全無虞,只是所有題目一律作廢,記零分。」
湯昭瞭然,這是叫抄襲的人別逼人太甚。把人逼到死路,人家魚死網破,直接進了劍州,叫你什麼也得不到。看來龍淵應該還是不希望死人的。畢竟能來此的符劍師別管水平高低,都是一門一戶的頂梁弟子,將來至少也是能獨當一面的符劍師。斷了人家門戶的前程,平白結下生死大仇,對龍淵聲譽也不利。
「年輕人,你要選哪條路?」
湯昭沉吟不語,突然問道:「既然都要答題排序,釣到的靈魚品質有什麼用呢?」
烏龜道:「當然有用咯。你釣上我,可以選九條路,選擇大有餘地。要是釣上泥鰍來,只有隨機一條路可選。」
嗯……
好像也沒啥用?我又不知道哪條路更好。還是靠瞎矇啊。
湯昭道:「最後一個問題,我要釣上金鱗,能選幾條路?」
烏龜得意的道:「也是九條。我們是平級的,不,其實我比金鱗更高一籌。它長得漂亮,卻是死物,傻不愣登。龜爺才是百里挑一的隱藏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