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意歌聞言一驚,轉念想到採薇身上種種護身手段,稍稍鬆了口氣,說道:「此事容後再議。」
文宗易默契點頭,一聲不響地將封天塔收回。
他沉著臉起身,揮手撤去隔音陣,對水榭外說道:「細說。」
文采荷低垂著頭站在水榭外,頂著灼人的目光,說道:「少主拿著家主印到祖祠將禁制解開後,正與幾位家老商議安置文氏子弟,文老太君突然掙脫縛仙繩,抓了少主便血遁而走,現已不知去向!」
一切發生得太快,別說是元嬰巔峰的文采荷,修為更高的家老們都沒反應過來。
聽說文孟月挾持了文採薇,林意歌手不自覺便搭上了腰間的庚辛劍。
文孟月在採薇入道前的十五年間,對她不聞不問,這會兒自己生命垂危,出手擄人……
怎麼想都不可能是文孟月突然良心發現,想彌補這些年的祖孫情。
不過話說回來,文孟月若想以採薇為質換回沖玄子,反倒不必太過擔心採薇的安危。
她鬆開手,靠在水榭廊柱上,耐著性子聽叔侄兩人說話。
「祖祠里那麼多人都沒攔住?」文宗易反問一句,不等文采荷回話,便吩咐道,「傳我的話,請家老以追魂之法,探明採薇去向。」
凡是能夠修煉的文氏子弟,都需要前往祖祠,以精血點亮自己的魂燈,此後才能領取文氏子弟修行所需份例。
文氏幾千魂燈,如燈海星火,嵌在牆上,將整個祖祠映照得纖毫畢現。
一般說來,只要人沒隕落沒飛升,魂燈就不會熄滅。
家老們可利用魂燈中那一滴精血,輕易追尋文孟月和文採薇的蹤跡。
文采荷仍舊低著頭,繼續回道:「回稟家主,文氏子弟的魂燈,已在少主解開禁制時漸次熄滅。經由家老們查驗,燈中精血已經燃燒殆盡。」
精血沒了,自然也就無法施展追魂之法,探知兩人方位。
「怎會如此?」文宗易眉頭緊鎖,喃喃道。
文氏祖祠乃文氏先祖夫婦長眠之所,非文氏血脈,難以踏入其中。
即使是大乘修士,要突破文氏祖祠的禁制,也需得費一番功夫。
他動用封天塔收了沖玄子之後,在寒潭水榭歇了半日,若有大乘修士路過熊耳山撞見,沒道理不趁火打劫。
既無外因,那必然是文氏出了內鬼。
見家主陷入沉思,文采荷沒敢搭腔。
地面被鞋底磨出了一個淺坑。
好半晌,文采荷站定,開口道:「聽家老們的意思,許是少主解開禁制的手法不對……可我覺得不像。」
文宗易心中一動,問道:「文氏子弟可有人受傷?祖祠中可少了什麼東西?」
文采荷一愣,只如實答道:「進入祖祠之前,確有幾人受傷。除了魂燈中的精血,什麼都沒少。」
文宗易揉捏著眉心,很快捋清了思路。
自己親自祭煉的縛仙繩,用來封住身受重傷的文孟月化神巔峰的修為,應當綽綽有餘。
就算文孟月毫髮無傷,以其化神巔峰的修為,也不可能在熄滅文氏全族魂燈後,還能帶個大活人施展血遁大法。
除在場的幾位文氏家老外,文宗易實在想不到,還有誰能在不傷及文氏子弟的前提下神不知鬼不覺地做到這些?
可家老們沒理由幫戕害同族的文孟月脫逃此地。
他們對自己這個家主的擁護支持,也不像是演的。
……
思量片刻,文宗易傳音對文采荷說了幾句,才揮手命她退下。
林意歌已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等文采荷離開,文宗易重啟隔音陣,她才肯定道:「看來,文氏家老對採薇這個家主,不太滿意啊?」
說什麼採薇解開禁制的手法有問題,還不如說文宗易身懷有孕來的可信。
林意歌抬手拍了下腦門,呸,瞎說的,童言無忌。
總之,不可能是採薇的失誤。
文宗易瞥了舉止古怪的老友一眼,轉身抓起慣用的靈劍掂了掂,放下換了把輕便的軟劍,說道:「採薇病後少有露面,家老們與她又不知道隔了多少代,如此行為,倒也正常。」
軟劍出鞘,如靈蛇吐息,茶几上留下一道細微的劍痕。
文宗易皺了皺眉,不太滿意,口中說道:「理是這麼個理,但他們之前對採薇當少主的事,屁都不放一個,偏偏挑這時候搞這些個么蛾子……」
林意歌無奈道:「你隨隨便便就把家主印交給採薇,換了我,也會以為你不行了!」
文氏少主只是個名頭,誰當不是當?
況且,山海界那些修真家族的少主,要想升格成家主,動輒千百年。
到那時,採薇的修為足以匹配文氏家主之位,家老們自然沒什麼好說。
可現在,文宗易直接叫元嬰期的文採薇接了家主印,也難怪家老們會有想法。
「這群老頭子有什麼好不滿意的?嫌靈石和資源來得太過容易,修煉過於輕鬆?但凡他們對文氏多花一點心思,就能知道,採薇除了修為略低,無論是掌家之能還是修煉潛能,皆不下於我。」
文宗易一邊說,一邊揮劍在自己左腕上劃了一道。
幾滴殷紅血珠滲出,傷口緩緩癒合。
「你站在那兒別動,我要血脈朔源。」
說罷,文宗易掐訣念咒,以血為引,施法朔源尋蹤。
血珠匯聚在一起,又一分為二,一同向南飛去。
過了約有一炷香時間,文宗易收了法術,額上冷汗涔涔。
他瞪大了眼,面上血色褪盡,只剩下蒼白。
林意歌見此,不禁皺眉問道:「你傷勢很重?」
原以為文宗易是想以這慘兮兮的模樣,到三師姐眼前博取憐愛,難不成,他是真受了重傷在逞強?
也對,文宗易手裡那把軟劍,既非神兵利器,又無劍靈加持,砍茶几都不能一噼兩半,怎能輕易劃破煉虛期修士的肉身?
文宗易抓著軟劍,失魂落魄,半晌沒有答話。
林意歌回想方才施術時的景象,恍然大悟,脫口而出道:「千年前見你施展這血脈朔源之術,好像有一半是直接消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