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雲大怪面色猙獰,舉槍向前便罵:
「塗山氏的賊婆娘!我剛殺了你家相好,你現在又來送死嗎!」
「搞出塗山死境!果然和當年大禹那老相好一樣的本事,幾千年下來一點長進也沒有!」
蘇己不答話,手持黃鉞站立前方,奔雲大怪嘴上罵的歡快,卻心中生懼,後面那九尾天狐的影子已經將他徹底遮蓋,黑暗之中又蒙上晦暗,晦暗之中顯化紅光,一如天上十四凶星,那種壓迫與逼臨感,幾讓他心裂神顫。
但同樣,也讓他更加憤怒與癲狂。
「飛廉!你使不得招數了嗎!讓這沒長大的女娃和我動手!滾出來!」
奔雲瞪著銅鈴般的眼睛,猛地撇頭:「你這賊婆娘,手裡那是什麼兵器!」
蘇己的眼神中滿是肅殺:「專門斬頭顱的兵器,怎麼,奔雲,你身為淮禍三怪,連這專門殺人首級的大鉞都不認識了嗎!」
她說著,忽然又失笑:「對了,你也根本不是當年和禹皇征戰的那隻奔雲,只怕是其子孫後代而已,否則幾千年下來,豈能還困鎖在武尊不得寸進?早該成神人聖人了!」
「幾千年沒有長進的究竟是誰啊,你若不是黃口豎子,便是碌碌庸才,廢土爛胚。」
奔雲紅眼:「臭丫頭,等我打碎了你手裡那柄刑兵,定要讓你在我胯下來回攀走,塗山之女,據說你們這些傢伙皆擅長取悅之道,那一身酥肉口活不是一般的好!」
蘇己:「虎頭猴,那看來你是不想要那命根子了,也罷,這惹得世間煩惱之物,我便幫你去了吧。」
手中黃鉞緩緩舉過頭頂,奔雲大怪怒吼一聲,此時揮舞大槍,頓時無風起浪,自發風雷,他以為神通法力開闢天象,後面那九尾天狐的九條白尾,已然遮蓋了整片天空。
黑色如墨,但更加昏沉,如大潮般洶湧翻動,九條天狐之尾從直線變成彎曲,自高天放眼黑土,那九條尾巴已然把那些被晦暗沾染的山嶽盡數壓垮,影子攀爬,蔓延到眾生群山之上,讓天威不可降臨。
代天而動,塗山之怒即天之怒。
代與伐,只差一撇,撇乃掠而斬也!
奔雲厲喝,大槍猛突,但就是下一瞬間,他眼中忽然見到一片黃光,四面八方鼓聲通天,上下左右鐘聲琳琅,又有萬數旌旗豎起,上寫斗大的「周」字!
他轉眼便被圍困在萬軍之中,四面八方五兵敲鳴!劍戈矛戟,弓弦霹靂,甲士萬眾無一不是世間精銳,那百兵刺來,奔雲被那八方氣息一壓,頓時法力去了一半!
這萬軍萬人如一體,動則勝過山崩海嘯,行則宛如雷越大澤,殺則如天劍斬斷地紀,威不可擋,奔雲這般四境神怪,操縱天象,孤身一人單槍匹馬與萬軍甲士鏖戰,雖不致敗,但卻也遠不能全身而退!
天狐蓋世,塗山死境中,這些甲士俱都身披黑甲,目露紅光,宛如十萬陰兵招展,奔雲舞槍橫掃風雷,哪也不去,就是要向著蘇己立身處衝殺!
「賊婆娘!你以為這些螻蟻髑髏能擋我不成!讓你看看什麼是真正的萬夫不當!」
奔雲向前指去,隨後再舞大槍,天地為之驚駭,縱然陰兵帶千也難以擋他,那般風雷一掃便殺了上百人,可惜黑潮湧動,死去的甲士不過轉眼瞬息便補充回來,奔雲每進一步都要殺百人,進十步便是千人斬,進百步那大槍下已倒萬人!
「一群鼠輩!」
奔雲殺來,此時蘇己雙手握緊那黃鉞,向前輕輕一揮。
黑暗收縮,塗山死境墜入眸心,奔雲手中大槍帶著風雷刺過蘇己的身體兩側,那槍尖就差一絲便可擊穿蘇己的眉心。
然而他眼中只見到一片滾滾黑浪黃濤,旌旗獵獵,號角聲聲,天鍾轟鳴,地鼓齊響,那蒼茫天地之下他孤身一人,身中那黃鉞一千擊,每一擊皆有伐山開江的無上偉力,撼他心神皆碎,敲他血骨盡爛!
滾燙的鮮血從七竅之中噴涌而出!
千擊聚一,此乃開天之擊,更是「天子之怒」!
此一擊下舊世覆滅,萬象不存。
武王鉞上,忽然崩開一道微小豁口。
奔雲的肉身上中了七位黑甲將士的劍擊,穿胸斬腹,但直至此時,他才看破,哪裡有什麼黑衣甲士,哪裡有什麼大周軍旗,哪裡有什麼天鍾地鼓,那一切所聞,皆是那黃鉞所發的斬殺之力!
他面色猙獰,憤怒暴走,但不過轉瞬已然是雲煙崩潰!
他的身軀伴隨著魂靈盡數潰散成塵土,黃鉞翻轉,龍吟風水,那些塵土隨八分飄散無蹤。
奔雲歿,世間的晦暗黑潮也在轉瞬褪去,連那隻塗山天狐也收回了尾巴。
塗山死境內,那隻天狐定定的看著蘇己,口齒輕磨,最後只發出一道意味深長的笑聲。
黑潮消失,死境虛妄,蘇己手中的黃鉞回歸到眉心,她整個人都虛脫,砰的一下砸倒在地上。
但死境雖退,真命卻將隕落,她眼前漆黑,嘆息一聲,暗道自己終究是沒有完成任務。
武王鉞不曾真正復甦,這次強動,幾乎讓那天子之鉞的靈性盡散,不僅不曾得到修補,反而讓它的破損更加嚴重了。
而後意識消沉,便徹底昏迷過去。
......
等她再次醒來時,卻是躺在有蘇國內,自己的寢房中,她緩緩從床榻上撐起身來,黑髮垂落在肩頭,卻見到屋內椅子上坐著一人,正定定的看著自己。
程知遠看著她昏迷,看著她甦醒,看著她此時衣衫不整,但心中卻無旖旎,只是放緩了聲音:「你醒了,當初奔雲消失,吳國大敗,如今該國無主,幾個吳人小主取了玉璽,獻給了大王。」
蘇己的目光從程知遠的肚子上收回,看見那處是腰肋做了處理,心道看來是當初自己看錯了,但心中不知為何,突然輕鬆了許多。
原來戰事已畢,奔雲消失,那就是死了。
她淺淺一笑:「是,我沒事了,夫君原來也沒事嗎?」
程知遠嗯了一聲,蘇己的目光動了動,忽然趴下,徹底放鬆,此時無意間透露出一種慵懶與媚態,這是青丘身軀使然還是龍素本身意識如此,誰也不知道。
呼.....
程知遠心中忽然如漣漪浮動,不敢多看,低下頭來,而蘇己的頭斜靠在肩上,卻是忽然問道:
「夫君,我好像從沒有見你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