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聖駭然,還未曾再有動作,趙王手中渾天儀欲收,卻正是聽聞諸天降下,四界十方混混無光,只有一道緩語,正是程知遠一聲輕喝!
「去也!」
趙王眼前一花,神智蒙昧混沌,一剎那仿佛雲煙聚散,過去未來全都消弭!
而趙王的突然消失,在諸聖眼中,看起來自然讓他們無比恐懼,一個主聖級人物被殺,君王級人物被放逐,此時剩下的聖人,沒了大陣,他們自己也知道,遠不是程知遠的對手!
「大祭酒,且息天崩之怒!」
山海門聖人立刻搶著開口:「我等願降了大祭酒!」
這時候還不去請降,那結果肯定很悽慘,殉道者並非每處都有,即使是諸子,也有人曾經淪為階下囚,靠著巧舌如簧從中逃出,戰國之世,留得這副身軀才能完成自己還未竟的道理,投降而已,而且還是降的天下第一學宮之主,不丟人!
地位的等差,山海門聖人看的清楚,這就像是降於王闡,鬼谷一樣,傳出去那都是美談佳話,只是因為地位的不對等,這幫人都是天下一等一的人物,歸降他們,日後出去,也能吹一句「戰而不死」!
山海門聖人出降,而其餘諸聖中,立刻就有人跟上,他們心中苦澀,不過也自己思量,此時沒了渾天儀,失了主聖天神與趙王,他們根本不可能有勝算了。
摧天劍意,不僅僅是摧毀了渾天儀與夜幕天神,同樣也讓他們的心氣都散了。
「無生門願降!大祭酒請息天崩之怒!」
「甲字門願降!大祭酒請息天崩之怒!」
「將巨門願降!大祭酒請息天崩之怒!」
這頭一開,頓時有數位聖人請降,自知再打下去不過是白白送命毫無意義,他們自己自認,如果說此時退卻,便會被抄家滅門,那打死也不能降服。
但是程知遠身為四象學宮大祭酒,這種斬草除根的事情,礙於立場他絕對做不出來,而其餘人甘心降服,也不會再做半點它想,其實就是懇求程知遠,莫要殺了他們了。
不過程知遠卻道:「我要你們降服何用?」
無生門大聖人道:「莫非大祭酒要砍掉我們的腦袋,來此泄憤嗎?」
程知遠:「並無不可,說實話,卻有此意!」
此言一開,諸聖震駭,而丹鼎,童字門的一老二小,三位聖人沒有降服的意思,此時已經做好了死在這裡的準備,只是丹鼎門老聖人愁眉苦臉,卻不是因為自己要死在這裡而哀嘆,而是因為那片青日沒有拿到,丹鼎門再度振興無望而愁悶。
「大祭酒恕罪!」
無生門大聖人乞活道:「大祭酒殺了我等,也不過就是泄憤,但不殺我等,諸多聖門皆可為大祭酒助力,願為祭酒前驅。」
「好教祭酒知曉,趙王已經見過熒惑道尊,道尊願從趙王手中換取天平簡牘,以此為交換,幫助趙王攻打秦軍,而秦軍之中.....」
「亦有大祭酒曾經的老師!」
程知遠看向他:「無生門,你這是兩面都有人?」
無生門大聖人道:「戰國之世,爾虞我詐,不過尋常而已,我侍趙國,同門侍於秦國,但最後為的,都是聖門崛起而已。」
程知遠也明白,這種就是兩頭下注,但是下注的人都是各為其主,三國時期還有春秋戰國的遺風,就是這種兩頭下注,甚至三頭下注,最後只是為了振興或者保全世家門閥,像是諸葛家三頭都有人,但是三兄弟卻又各為其主,互相為敵。
這種關係是很複雜的。
無生門大聖人用這種消息作為交換,讓程知遠明白,他們手裡還有很多類似的消息。
「可以,你活下來了,但是之前動手之事,我卻不能就此了之,天下自有天下的道理,仲尼都不會說以德報怨,你動了手,那麼肯定要付出代價來的。」
無生門聖人苦笑道:「大祭酒說的這是墨家的話啊!」
程知遠:「在我學宮之中,墨子為教習。」
無生門大聖人咬牙,自己挖出自己的一隻眼睛捏成齏粉,氣息流轉,封住血水,對程知遠道:「至此一目不見半點光芒,只留一目,看看以后蒼生。」
「可!」
程知遠同意了他的自殘行為,而無生門大聖人長出口氣,行禮道:「日後大祭酒但有吩咐,在下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於是大聖人退去,只用瞎了一隻眼睛作為代價離開,山海門聖人此時連忙道:「大祭酒,我亦有大消息!」
「大祭酒可知匈奴龍城!」
山海門聖人道:「我門中有聖人於長生之地活動,來報曰,匈奴近來似有異動,在龍城掃天滌地祭祀先祖,大漠龍神顯化,金天君王為前驅,似要趁著秦趙對峙,分兵兩路,東西南下!」
「匈奴有四大神靈,更有祭天金人,傳說那物,正是五十二仙人中的『大宗師』!」
程知遠目光一凝,山海門聖人不言語,而程知遠道:「山海門在長生之地,活動甚久,居然連龍城之內在做什麼,都知道?」
山海門聖人連道:「山海門未曾通於匈奴,大祭酒還請明鑑,關外行走,北地大貨主烏氏常與諸部族有貿易往來,山海門承他庇護,故而能在長生之地借放牧之口活動。」
程知遠點了點頭,山海門聖人頓時如蒙大赦,同樣自瞎一目,留下但凡有事,任憑驅使的告別語,倉惶而退。
甲字門和將巨門,剩下四位聖人,此時齊齊上前道:「我等亦有消息,可告知大祭酒。」
除去熒惑參戰,姚先生現身,匈奴異動,甲字門告訴程知遠,東極彼方的山海遺民中有人前來中原,在這五年之內潛伏,出現是在齊國,並且似乎進入過稷下學宮,後來很有名聲,不過稷下學宮,似乎有點出了問題,在原本的大師門離開之後,學宮本是塗山王進行主導,但最近卻沒了消息。
這讓程知遠眯起了眼睛。
將巨門三位聖人則是告訴程知遠,天將變了,楚國的東皇太一,在占據神宮重鑄帝殿之外,還和幾個蓋世人物產生了接觸,有人說,東皇太一的手中,似乎在五年前勾走了一部分的天道青火,所以用此為籌碼,似乎在準備著什麼事情,但料想無外乎還是回到天上.....
諸聖人告退,而剩下丹鼎門和童子門,一老二小三位聖人沒有想過投降,此時若是開口投降似乎更丟了臉面。
「明明是老頭和小孩,動手卻是兇殘的很了。」
程知遠道:「既然你們不願意降服,也不想付出代價,那麼就要我來幫你們一把。」
丹鼎門老聖人此時硬著頭皮,似乎正準備引頸受戮,而童字門的兩個少年聖人卻開口了。
「我們知道一些事情,大祭酒沒有死的消息,很快會傳遍天下,但是現在,儒家似乎有人希望龍素回去。」
「龍素很久不出現,突然銷聲匿跡了一年多,是因為大祭酒吧?」
兩位少年聖人講述,因為儒家發生了變動,曾子守陵三載之後不知所蹤,而子思先生,在去年病逝了。
這是一個驚世的消息,子思先生病逝,意味著子思一脈的兩大巨頭都已經沒了。
「有人希望龍素回去,作為新的繼承者……」
「儒家正統的繼承者!」
在孔子死去時,諸聖都已經明白仲尼的心愿,雖然他們依舊放不下,但是仲尼希望儒家不要分裂……
但是儒家依舊分裂了,並且速度極快,但與過去不同的是,現在的儒家,希望有一個名義上的領袖。
也就是所謂「正統之人」。
因為有了正統,他們才不會從三上門的位置墜落,其他聖門覬覦他們的地位已經太久太久。
而被王鉞承認的龍素,包括被仲尼,孟軻,荀況等一系列人物認可的她,就是最好的人選。
「儒家盟主?」
程知遠嘀咕一聲。
龍素恐怕是會去的吧,時至今日,程知遠其實也無法說完全摸透她。
有的時候,天真的可愛,有的時候,又讓人不能明白。
程知遠再看向他們:「很好,這個消息很重要,那既然如此……」
「你們也不必自挖一目,我學宮門前還缺看門燒火之人,便讓你們三個去吧!」
三聖大驚,正欲死戰,卻被程知遠一人一下打在天靈,精氣神明瞬間崩解,被程知遠單手鎮壓!
————
趙王從渾噩中抬起了頭。
等他再清醒時,已是在萬水千山之外,邯鄲城中,趙王猛然抬頭,前面正是愣住的平原君!
「王上!」
平原君大吃一驚:「王上如何來的?」
突然而至,平原君著實是猝不及防,他正辦完了趙王交代的事情,剛剛回到邯鄲之內,這水還沒有喝上兩口,趙王就突然親自出現在他的面前,這怎麼能不讓平原君嚇一跳呢。
趙王還沒有回神,平原君把他攙起來,趙王呆呆的低下頭,而平原君也看過去,神色頓時有些失態,震驚道:「這...這是渾天儀....」
「怎麼裂了!」
渾天儀的三環裂了一環,雖然沒有斷掉,但也差不多了,似乎再驅動一兩次,估計這個大環就會徹底折斷,然而讓平原君無法想像,也不可置信的是,這種堂堂大國之鎮國器,有什麼樣的人物,什麼樣的能力,能把這個渾天儀擊出損來?
「你....趙勝?」
趙王這時候才回過神,就像是恍如隔世一樣,他此時搖搖腦袋,而後神情逐漸震撼猙獰,又帶著不可置信與恐懼。
「程夫子回來了,他還活著,我帶著人和他動手了,他一指擊裂了渾天儀的三環之一!」
平原君目瞪口呆,好半天才道:「王上去哪裡了?」
趙王這才想起來,趙勝被他派去接受上黨的土地,然後和秦國使者扯了大概一兩個月的皮,後來談崩了,不過那個時候,長平之地已經發生了小規模衝突,於是趙勝與趙豹知道這事情必須要打才能解決,所以就驅逐了秦國使者,然後全盤吞掉了上黨附近的所有土地。
故而他到現在才回來,是不知道趙王秘密調兵的事情的。
「來,我與你說!」
趙王拉過平原君的手腕,坐到一邊,醞釀了一會,這才道:「還有人不見了...但他把我弄回來,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來的.....」
「還有好幾個聖人沒有回來.....怕是凶多吉少了。」
平原君連道:「這.....王上,您究竟怎麼了?聖人?」
趙王對平原君道:「是啊,孤....我與你講完後,一會你與我同回宮中,不得對任何人提及此事,然後要秘密給諸聖門發喪告,他們的聖人,已經死了!」
平原君面色凝重無比。
聖人死,這可是崩動天地的大事情,怎麼在趙王口中說出來,就像是輕飄飄的定數一樣呢!
「你覺得我說話語氣過於輕了?但事實就是這樣,他們必死無疑了,我被打回來之前,夜字門主聖已經被殺了,程夫子一指貫穿他的胸膛.....」
接著趙王嚴肅的把自己的一切所打算的,和平原君說了,而平原君聽完之後,久久沒有緩過氣來,手都在顫抖,瞪著眼睛,死死盯著趙王。
而趙王吐出口氣,對他道:
「不過你說的也是,然,雖然諸聖未必會死,但至少要做好死的準備,否則諸聖門強壓趙國,在這個關頭,不可使得他們暗暗倒向秦國,否則我趙國凶多吉少,趙地本就是四戰之地,若不能團結四鄰,則必有災禍。」
平原君心中此時一團亂麻,這位老君子對趙王無奈嘆道:「太急了,太急了!王上啊!」
「你求勝心切,卻沒有料到程夫子突然殺出,你與他尋找青色太陽的最終目的並不相同,但你還是對他兵戎相向,原本十聖輔佐,確實是不當有什麼問題,即使傳說中的百骸幻境內,有商朝大軍,趙國一萬騎軍,加上十位聖人,足以對抗,但是.....」
趙王有些怒了:「你便是在這裡說,我若是不去做這些事情,若是後來秦國打過來,若是我趙國輸了呢!」
他雙目赤紅,而平原君也冷靜了下來。
「這可是賭國運之戰,再說了,程夫子出現,誰能料到,哪怕他就真的,早一年,兩年告訴你我,他還活著,你能保證他不在那個幻境中出現?」
「神遊之法,是用來看的嗎?」
「所以才要向諸聖門說明,聖人或死,或不死,與我趙國無大幹系,並且告訴他們,程夫子回來了,聖門,他們自然會有對策,我趙國渾天儀都在大戰中碎裂了一個環,鎮國氣運損失,也未能壓制對方,還要我怎麼做?」
趙王說著,隨後又一隻手攥住了自己的頭髮。
「還有那一萬騎軍.....不過程夫子應該不會對那一萬騎兵動手,這不符合他的道理,任何人都沒有理由去這麼做。」
「還有,告訴東皇太一……」
「道標,在程知遠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