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儒教,讀儒人未必不信儒教,儒家弟子也未必不會成為儒教中人,如何判斷此人是儒家還是儒教?」
「一切以仲尼之道為先者,都可以審視一下自己,是否已經成為儒教中人。」
曾參:「儒教,這是你自己搞出來的概念嗎?」
這個時期還沒有所謂的宗教,程知遠道:「個人崇拜便已經近似於教了,這要提及一個可能出現的東西,那就是宗教。」
「學派歸學派,宗教是宗教,性質不同,學派可以談,可以討論,可以誹謗,可以辯駁,但是這一切,宗教都要下壓,甚至不允許。」
「這裡,要談到魯國。」
程知遠:「魯國就有一些宗教國家的苗頭,他信誰?自然是天禮,在這個時候,禮樂作為儒子心中所嚮往的東西,也是作為道所存在的....」
宗教可怕之一在於個人崇拜,雖然儒教並沒有其他宗教那麼狂熱,甚至在後來諸多宗教中甚至沒有什麼存在感,但不可否認,孔子確確實實是被推上了教主的位置,並且在太史公寫的史記之中,認為魯國就是這種神權與公權合一的政教國家。
只是這個時期,仲尼雖然被尊崇,但不可能是教主,所以魯國相信的是天禮,嚴格來說也不太算宗教國家。
儒教,以夏商周的五教和祭禮為本源,祖述堯舜,憲章文武,以天子為宗教領袖,以孔子為先師,以詩書禮樂易春秋中的神道設教。
現在子思一脈,確實是有著向儒教轉化的態勢。
「仲尼也是人,天禮不過是變化了外皮的天道而已,崇拜與尊奉,仲尼並非是神,不應該也不值得尊奉。」
「需知,子不語怪力亂神。」
曾參失笑:「你是在教訓我們麼?」
程知遠道:「你如果不知道自己的定位,我教訓一下也無不可。」
這句話出來,許多人立刻譁然,甚至有人低聲驚怒,不知道程知遠怎感如此無禮。
「無禮?我本就是一個狂悖之徒!」
程知遠:「狂人說狂言,講的是瘋話,談的是詭辯,但比起我來說,你們卻連自己究竟是儒家弟子,還是讀儒之人,亦或是儒教中人都分不清楚,找不到自己站在哪裡,又怎麼好在這裡談論儒家的本質呢?」
「說什麼君子,是告訴你們吧!」
「讀儒之人,他們認為君子是一種理想!」
「儒家弟子,他們認為君子是一種道德!」
「而儒教中人,他們認為,君子是一種規矩!」
這便言簡意賅的告訴了很多人,三者究竟哪裡不一樣!
之前嘈雜的聲音消弭了很多,曾參道:「以君子為理想,樹君子之道德,得君子之規矩,那按照你的道理,這種全都做到的人,豈不是在三家橫跳?」
程知遠:「錯了,理想是理想,道德是道德,規矩是規矩,曾子似乎並沒有搞清楚?」
「理想是你心中自己願意且希望成為這樣的人。」
「道德是你因為道德的約束而應當成為這樣的人。」
「規矩,是因為在規矩下,你必須作為這樣的人!」
程知遠對曾子道:「曾參先生,你如果被規矩束縛,那麼你就不應該作為第一種人,而如果你覺得你不被規矩所束縛,那你就與第三種毫無瓜葛。」
「現在呢?」
「哼!」
曾子冷著臉:「到此為止吧!」
程知遠頷首:「我也是這麼想的,既然你並不知道自己所處於哪個立場,那麼,還是留有一些時間慢慢思考好一些。」
陳良道:「這場辯論既然終止,那麼,便......」
「誰勝了?」
勾踐忽然問他,陳良笑道:「越王問的是什麼?」
「若是子思與程子之賭,那程子已經勝了。」
勾踐道:「不,我問的是,你既然是白鹿宮的主事人,那麼你覺得,曾參他們屬於哪一種?」
「之前那麼多人發言了,總要說一個第一吧!」
勾踐問的是得罪人的話,但好死不死陳良也不是怕事情的,但是秉著公允的態度,陳良還是道:「爭鬥這個沒有意義,如果大家連自我表述都需要爭一個高下,那麼越王如今,也應該壓服天下所有的劍客才是,但事實上,越王的劍門之中,也多有聖者不服,是為了挑戰越王而加入的吧?」
勾踐摸了摸下巴:「是,是這個道理,是我蠢了,這天下本就沒有能讓所有人都心服口服的道理,若是有,也就不會出現春秋之世,以及當下這『戰國』之世了。」
陳良向眾人道:「儒門之比,開道之辯到此為止,接下來便是六藝之較,但,我私以為,這五禮六樂,大可不試。」
「已淪為周室糟粕之物,如今天下誰人興祭祀,儒生可學,但卻無益於天下的東西,大可不必拿出來了,便是要比,此時也沒有施展空間,無非是走一套流程,口上背誦一下而已,這誰人不會?」
「至於六書,乃造字之法,這和儒家正統與否,似乎不搭太大幹系。」
「故而只需要拿射,御,數......」
曾參:「數也要比嗎?數與天下正統又有什麼干係?要我說,都不用拿出來了。」
他指著程知遠:「這人在這裡,對我們的弟子,公平嗎?」
程知遠倒是有些懵,而子循苦笑道:「這也......兩年前的事情,大可不必再重複上演了吧。」
陳良思索了一下,道:「各方弟子憑藉自己本事,哪裡不公平?數算不好,是你教的不行。」
曾參不置可否。
陳良又道:「不過我也尊重曾子的想法,但開道之辯後,六藝不教,拿什麼來試?」
「是聖人之試還是弟子之試?」
曾參道:「聖人有自己的較量法....請萬民錄!」
子思一脈有大賢出現,手中幻化書卷簡牘,伴隨著那枚書簡展開,子思一脈的文運也顯示的清清楚楚,那是極為壯大的文運。
「至於接下來的六藝,便用『逐禽左』來試吧!」
逐禽左,是驅車追趕野獸,進行射獵的行為,屬於「御」的科目,但卻是「御」、「射」合一的行為。當然,這一次不是野獸,恐怕是人對戰人。
這就是儒門的「武試」!
戰車,有意思!
陳良頷首:「可以,那麼....各位移步,入御車地,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