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刀屍終究不是活人,吃了意志不全的虧,此時塵埃仿佛落定,這尊餓虎般的怪物被程知遠一劍劈死。
那巨大的金刀砸在地上,觸發的不僅是厚重的聲響,還有不遠處傳來的猙獰笑聲。
程知遠的炁息下降,如江河走向低流,深深的吸了口氣,轉身所見到的,是一輛精美的青銅戰車。
紫衣少年端坐戰車之上,拍著手,帶著一種感興趣...與略顯詭異的笑。
「確實是有點本事,不然也不能殺了我派出去的屍人,你身上沒有聖門的炁息,你並不是聖門弟子。」
紫衣少年眼中浮動光華,語氣漸漸低沉:「這就好辦了,畢竟聖門弟子殺起來還有點顧慮,但是如果是非聖門的弟子……」
「不必擔心聖人弟子報復,這對於我來說,簡直是天賜的機會。」
「對不住了,你盜去了世間重要的根,所以你必然要付出代價。孑然一身者的代價,自然只有一條性命。」
他站了起來,仰起頭,閉上眼,雙手伸開,仿佛要擁抱這片大黑天。
程知遠再次呼出一口炁息,面色略有蒼白:「你又是誰,到底在說什麼東西?」
劍神童子坐在程知遠的腦袋上,面色凝重無比。
紫衣少年睜開眼睛,緩緩低下頭來,語氣仿佛是高高在上的天神,在對凡人進行告誡與審判。
那種驕傲與尊貴,以及那種漠然,是世上庶人們所不能違抗也不會理解的。
「誒.....」
他忽然一聲輕嘆:
「你這種無根螻蟻,卻有幸竊了聖門造化,你卻.....你可知道你犯下了多大的罪孽?」
程知遠心道大兄弟我們好像是第一次見面,上來就扣帽子是幾個意思,我根本不認識你。
但現在,為了弄清楚這個.....這個孔雀(傲氣鬼)是從哪裡來的,還是聽一聽不說話。
紫衣少年榆青臨,繼續著他的「表演」:
「黃帝柏樹,就這樣消失了,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因為你的出現,天下再不太平,因為你,這世上戰亂再起。」
他單手指天,又緩緩戳向程知遠:「如果不是你,我就能得到黃帝柏,夜門也能成為世上唯一的國聖之教,再續大周氣數三千年,我夜門將成為天子之下,黑天之下,唯一的統帥者。」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到時候,楚國東皇太一,北方鬼方犬戎,西方白帝少昊,東方天齊淵聖,這些不臣之人,必須要前來拜見周天子,更要來拜見我夜門聖人!」
「否則,不臣者,殺。」
他虛握住手掌,面色帶著一種認真,但很快又恢復到無奈與痛苦,又出現一種大悲傷。
「可現在,就是因為你,世人失去了享受太平的機會,你便是有了罪,不該拿的東西,不該得的東西,我殺了你,可便是把你剝皮抽筋,挫骨揚灰,縱然這樣,也難以贖清你的罪孽。」
他說著說著,語氣變幻,帶著哀傷,可冥冥之中,給人一種恐怖與驚悚感。
程知遠大概聽明白了這個傢伙在說些什麼,同時更是震驚於歪脖老樹的來歷!
那居然是黃帝柏!
難怪說在樹下待滿百日會有大好處,那可是……!
程知遠理清楚前因後果。當場便面色冷然,沉聲回應道:「你怕不是腦子被驢踢了,自己失手,和我有什麼關係?」
真是不好意思,那是天子駿送我去的!
「當然有關係!」
紫衣少年恢復平靜,穩定情緒,緩緩開口,帶著一種失望:
「如果不是你的出現,那麼一切都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他指了指不遠處,石人中,有兩個倒在那裡,生死不知。
程知遠面色猛地一變,而紫衣少年朗朗道:「如你所見,如果沒有你的出現,一切事態都會向好處發展,他們也不會死了。」
「進入黃厲之原的聖門弟子中,我會最先取到黃帝柏樹,同時,震懾所有不臣之人,回歸人間之後,任憑其餘的聖門弟子取到什麼天子信物,都已經無力回天,更沒有辦法與我對抗。」
「周穆王請回來的黃帝柏樹,有德者居之,誰若得此樹,誰便是真正天命所歸之人!」
他忽然瘋狂且狂熱的嘆息起來,大恨的拍打車椅:「軒轅黃帝在上,我將誅殺此子,以還天地清明。」
程知遠愣住,而後罵了一聲,心道這個人原來是個瘋子?
哪裡來的中二少年?!
程知遠吐出一口氣,揉了揉眉心,隨後肅然呵了一聲:「就你也配喊軒轅黃帝的名字?」
紫衣少年猛地低頭,而後身子瞬間從原地消失!
他的是手掌中,出現一柄短戟,黑漆漆的,如同染了墨,又像是聚集世間的煞氣而成,當這短戟出現的一剎那,整個沙原的溫度,似乎莫名的降低了些許!
速度極快,程知遠瞳孔猛縮,向後一躍,然而紫衣少年一擊不中,卻依舊如影隨形,竟是直接廝咬上來!
「勢!是勢!」
劍神童子看著眼前的紫衣少年,這個敵人的眉心中閃耀光華,短戟上帶起的勢,竟然是「山流雲」!
短戟上雲煙流淌如水似沙,大勢揮舞,帶著一種熊熊灼熱!
「高樓驚百尺!」
他抬起短戟,煙雲纏繞,水沙盤卷,程知遠的眼中,劍影出現,連動五步,他險而又險的避開一擊,但身前的衣衫卻被撕開一道豁口!
「第一招。」
紫衣少年哈哈的笑,帶著一種長嘆,直是穿越層云:
「原來連第一境都沒有踏入,這根本就是螳臂擋車!」
「斷人性命有很多方法,其中一種是人彘……
「血肉放在烈日下暴曬,乾涸而焦糊,你闖下這種潑天大禍,你敢於和人間為敵。來吧,盡你所能來和我打,畢竟你剛剛對付了那麼多東西,現在一定四炁不調了,不過,就算是完好狀態,你也不可能是我的對手。」
「匍匐的螻蟻,碌碌的蚍蜉,朝夕生死輪轉一生,不知春秋之人,也能見到大道嗎?你爬到石碑上窺視九天,已然是大逆不道了,因為這違背了世間規則。」
他說著說著,又變得無比憤怒,咬牙切齒,甚至有些神經質一般,程知遠深吸一口氣,眼中滿滿的都是殺意,他心中默默念誦囂器八字。
人間喧囂,不如不來。
正是那劍要揮出的時候,紫衣少年忽然用一種詭異的語氣道:「還有啊,你知道嗎,你的性命之勢,已經被我斷了。」
程知遠渾身猛然僵住。
紫衣少年看著他,笑道:「命勢被我所斷,人的性命也就如流水般消逝,一種詛咒而已,我看你的劍已經有勢的形態,卻無法凝聚出勢,但,放心吧,你以後,都用不著這個東西了。」
「我的詛咒,只要這黑天仍在,就不會被破開。」
「來世記住,這天底下,有些東西,是你的卑微身份所不能觸碰的。」
他的短戟揮下,那強大的「勢」,便排山倒海般的向著程知遠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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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下間最容易讓人起衝突的,正是勢與利,為了機緣寶物,自相殘殺,背信棄義,不為少見。
「勢利使人爭,嗣還自相戕。」
——曹操《蒿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