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鄲城極大,身為趙國的王城,商貿繁榮是必須的,春秋時代因為各諸侯國經常交戰,從而簡介導致商業的繁盛,到了戰國時期更是上升了一個巨大的台階,來往的商隊穿梭於市井,在趙地,牛羊什麼的是很好見到的,價錢相比齊楚當然很便宜。
而如果你有一匹很優秀的馬,不妨來趙國碰碰運氣,說不定能夠賣出一個極好的價錢。這還是多虧了趙武靈王的胡服騎射,既增強了趙國的軍事實力,同時也帶動了馬市的繁榮,從而促使騎兵這個恐怖的兵種登上了歷史的舞台。
從此騎兵成為軍隊中的重要組成部分,而相對的,戰車便漸漸退出了戰爭舞台,當然也只是漸漸,在漢代初期依舊有戰車兵的編制,直至漢武帝時期才終於沒落下去。
一匹棗紅色皮膚的寶馬被帶著過去,踢踏的聲音極其悅耳。
程知遠就是再不會認馬也能看出這是一匹寶馬,那渾身火紅的模樣,腦袋裡自動和赤兔馬對號入座,俗話說人中赤兔馬中呂布....哦不對記反了。
好馬都是兔頭,馬頭有直頭、兔頭、凹頭、楔頭、半兔頭等等;《相馬經》,中的一篇就說:
「得兔與狐,鳥與魚,得此四物,毋相其餘。」
「欲得兔之頭與其肩,欲得狐之周草與其耳,.....欲得鳥目與頸膺,欲得魚之鰭與脊。」
故而用兔子這種見勢不妙就撒腿跑的膽小之物來形容馬,並不是在貶低戰馬,恰恰是說兔子頭的馬兒難尋,是千里良駒。
「有言赤兔馬乃是大宛馬種,這看上去倒是挺像的,不會是從犬戎那邊換過來的吧.....」
有人見到這匹馬兒,眼睛頓時發亮,隨後便和那牽馬的人攀談起來,馬主見到有生意,自然笑臉相迎,他的衣衫有些窘迫,可以看出估計家中已經沒有多少余錢,程知遠倒是對於這匹馬很感興趣,奈何同樣囊中羞澀,上次殺妖的金豆子都被賠錢吃了大半,剩下的再買馬....這傢伙看上去就不像是便宜貨。
黃蛇軟塌塌的藏在程知遠的後背里,躲在朱紅大袍內,賠錢貨最近睡意比較大,上一次和火童子相遇這傢伙就一直沒有太大反應,不過對於天子信物來說,一個小小的妖估計也難以讓它有太大的興趣吧。
硬生生把自己的眼睛從那好馬的身上挪開,這東西在古代不亞於後世的名牌車,當然程知遠對於車並不是太控,但是對於馬....嘿!車又不會嚎叫撒嬌,可馬會啊!
打遊戲不收集坐騎那還玩什麼.....像是赤兔、爪黃飛電、絕影、的盧.....還有穆天子八駿....對了,想到八駿,當初拉著自己來的那一匹也不知道是哪個,後來在山谷里被大家搶的,他倒是還記得,正是「超光」。
中原的戰馬瘦弱,好馬基本上都出自於西域或者河套地區,樓煩人和林胡人,匈奴人的戰馬都不錯,這就好比後世談論車型,一說是哪個哪個,都是哦哦哦的誇讚,表示質量有保證。
就好比你說這匹馬是匈奴左賢王手裡換來的,那這就是一個質量保證說明書,當然,售後沒有,你要親自去找左賢王說不得被人家活剮了。
「小哥哥,買馬嗎?」
邊上有清脆的聲音響起,程知遠回過神來,頓時發現自己盯著人家那棗紅色的馬太久了,所以自己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過來一個小姑娘,牽著一匹黃色的小馬駒,毛色不純,裡面還有點點白紋。
這小傢伙垂著腦袋,一副厭厭的神色,似乎不太健康。
這種小馬,看上去外形就不是特別好,而且也不叫,低眉順眼,還有點虛弱。
詭異且古怪的是,這匹馬的頷下有個小肉瘤,看上去就像是生病了。
「我看你一直都在盯著那匹馬....那馬貴,我這個便宜....」
小姑娘說話很斟酌,但隱隱還有一些擔心,眉宇緊皺,而那匹小馬駒的腦袋伏的更低了,輕輕的喘著氣。
之前的賣馬人和買馬人都看過來,因為程知遠之前一直盯著那匹棗紅馬,所以他們多少也關注一點這裡的情況,此時價格談妥了,便轉過注意,那買馬人走來,看到那匹小馬,頓時搖搖頭,對小姑娘搖頭:
「你這匹馬太瘦了,既是幼年又虛弱,沒有精心的餵養,已經降了它的三分神氣,更不是純色馬,像是這種馬買回去,一不能上戰場,二不能去拉車,三便是騎著趕路或許都會摔倒,這怎麼會有人買呢。」
買馬人很不看好這匹馬,又對程知遠道:「少年郎,你要看清楚了,這匹馬已經長的廢了,沒有辦法再糾正過來,我買馬也有十幾次,更有一老友略懂相馬之術,他曾經告訴我,幼年時落疾者必不能好。」
說著,指了指馬頷下的肉瘤,小馬駒似乎有些膽小,不敢反抗,而小姑娘則是有些著急,對程知遠道:「只,只要半枚蘆....」
春秋戰國時代貨幣價值略微混亂,以秦始皇時代前後的尖足布為例,普遍以尖足和部分圓足布為貴,「蘆氏」布價格約在後世等價的一萬兩千元,而圓足布如「離石」布則價格高達人民幣兩萬兩千元。
半枚蘆,大約也就六千塊,不過換算成黃金也有不小的價錢了,當然這個時代和原本的春秋戰國不太一樣,對於金的流通,遠遠沒有原來那麼低賤,要知道商鞅變法之後的秦,一克兼金也就買二十四斤大米。
兼金可比正常黃金貴多了。
小馬駒六千元也不算是坑人,在這個時代甚至都是賤賣了,而且依照小姑娘的口吻,她自己可能都覺得開高了,也就是說,這還可以向下壓至少三四千元。
「或者,或者用....十斤糧食,三頭羊也可以.....」
她又補充了一下,這明顯又自己壓了壓價,而買馬人則是失笑:「依照這匹馬的價值,二十五刀不能再多了,回去也只能殺肉,有什麼用呢?」
刀幣和布幣趙國都在用,當然,現在是布幣多一些也更值錢點。
二十五刀,相對於馬來說,這絕對是賤價了。
小姑娘頓時有些急了:
「它....它不挑食,什麼都吃。」
買馬人又插嘴:「什麼都吃,如驢焉?嗤!」
小姑娘的臉霎時漲紅:「你...你這人怎麼這樣,我....」
她低著頭不說話,被這般羞辱了,她也沒有辦法再於這裡推賣了,女孩子家終究是臉皮薄,賣馬的姑娘終究是和牧羊的少女不同,這小馬她賣了好幾天了,看過的人都說不行。
也確實如此,買牲口回去是幹活的,不是當吉祥物的。
看著那小姑娘離開,程知遠還沒來得及仔細看看,不過想想那馬兒確實算不得好,只是總感覺馬頷下長肉瘤,似乎在哪裡聽過,可一時之間細想不起來了,於是轉過身,朱紅袍子轉了下,和一個人擦肩而過,程知遠倒是沒有反應,而那個人則忽然轉過頭來,兩眼熠熠的看著程知遠的背影,瞄著那紅袍子。
遠處路上似乎有世家子在嚷嚷什麼,貌似鬧得還有些大了,程知遠沒心思去看熱鬧,從懷口中,按照當時鷗老給的指示掏出一張小紙條,順著邯鄲城的大道小道七拐八拐來到了預定的那家染色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