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蘭芹的話語在酒樓內迴蕩,令昔年的強者們面色古怪。
尊上的人情與承諾,本是世間最珍貴的寶物,然而此刻,在石蘭芹的一萬兩銀票面前,卻似乎變得微不足道。
這世道,究竟是怎麼了?
非但一萬兩,即便是千萬兩、億萬兩,乃至整個百國的金銀珠寶,又怎能與尊上的一個承諾相提並論?
這承諾,宛如尊上成為了石蘭芹的守護者,天下百國誰敢輕易招惹?
金銀珠寶,這些世俗的財物,在石蘭芹眼中,不過是過眼雲煙。
「丫頭,休得胡鬧!」
老者掩面輕咳,似是感到一絲羞愧,連忙對石蘭芹斥責道。
「爺爺,我們不能做賠本的買賣。」
石蘭芹晶瑩剔透的雙眸直視著老者,嘟囔著輕語。
王燁站在一旁,目睹這一切,心中不禁感到一絲尷尬。
他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血霄劍,思緒萬千。
千年之前,他鮮少許下如此鄭重的承諾,如今卻言辭鑿鑿地打算欠下一個人情,卻遭到石蘭芹的無情嘲諷。
「咳……石姑娘,你無需激動,我並未說不給錢。」
王燁無奈地搖頭,對著石蘭芹說道。聞言,石蘭芹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左手攤開對向王燁。
「我相信王公子一表人才,自然不會欺負我這個弱女子。」
王燁苦笑一聲,想要從衣囊中找出銀票等物,卻發現自己身無分文,不禁沉吟道。
「石姑娘,我來得匆忙,未帶金銀財物。」
「不過,我可以為你留下一副字據,你可親自前往王家取,如何?」
聽聞王燁身無分文,石蘭芹的嬌臉上閃過一絲慍色。
但隨即聽聞王燁願立字據讓她取物,紅唇微翹,露出一抹笑容,點頭贊同道。
「王公子稍等片刻。」
「我這就去取文房四寶。」
石蘭芹話音未落,已疾步朝後堂奔去,生怕稍有遲疑,王燁會改變主意。
瘋婆子望著她的背影,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
手中的拐杖都忍不住微微抬起,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詞語來形容這位特別的孫女。
「北里老頭,你這孫女,倒是別有一番韻味。」
枯骨老人好奇地打量著老者,眼中滿是疑惑。
「老海,我甚至連你兒子都未曾聽聞,你這孫女又是從何而來?」
他沉聲問道。
老者並未直接回答,只是輕輕一笑,仿佛在告訴眾人,這其中的故事並非三言兩語可以道盡。
原本因血霄劍而緊繃的氣氛,因石蘭芹的出現而緩和了許多。
眾強者看著王燁手持血霄劍的英姿,心中的貪婪之念已煙消雲散。
寶劍贈英雄,血霄劍這等驚世之物,或許唯有尊上才能真正駕馭。
眾強者心中暗自感慨,今日能目睹尊上揮劍的風采,此行已算不虛。
石蘭芹手持文房四寶,快步從後堂走出,她的出現打破了短暫的寧靜。
「我是爺爺撿回來的,有什麼問題嗎?」
她大方地向眾人解釋道。
撿回來的?
眾人聞言一愣,目光轉向老者,見他沉默不語,便都識趣地閉上了嘴巴。
石蘭芹自幼跟隨老者,歷經風霜,深知貧困之苦。
老者雖痴迷於煉器,卻對金銀俗物不感興趣,從未有過出售寶器的念頭。
因此,石蘭芹總是精打細算,將賺來的錢財攢起來,以備不時之需。
她再也不想回到那個饑寒交迫的童年。
她走到王燁身旁,細心地為他鋪好紙張,備好筆墨,雙眸彎成月牙兒般的模樣。
「王公子,本姑娘親自為你磨墨,趕緊寫下欠條吧。」
欠條二字一出,老者似乎有些尷尬地偏過頭去,不願與眾人對視。
眾強者如被無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嚨,嘴角抽搐,對石蘭芹的眼神充滿了深深的困惑與不解。
「好,就如你所願。」
王燁對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並不放在心上,他淡然一笑,提起了墨筆。
片刻之後,白紙上便出現了一行字跡——今欠石姑娘白銀一萬兩,日後可憑此為據,到王家換取。
落款:王家,王燁。
「石姑娘,你看看,還需要添加些什麼嗎?」
王燁欣賞石蘭芹那純真的性格,沒有心機,只是單純地喜歡財富。
然而,這種純真的貪婪卻讓人無法生氣,反而有些無奈的笑意。
「你還得按個手印,否則你反悔了我可怎麼辦?」
石蘭芹從腰間取出紅泥小盒,輕輕放在桌上。
「好的。」
王燁微笑著答應。
隨即,他在字據上按下了手印。
石蘭芹立刻將字據收好,如同得到至寶一般,笑得格外開心。
她親手倒了一杯香茶遞給王燁。
「來,王公子,喝杯茶潤潤嗓子。」
王燁接過香茶,淡淡一笑,輕抿一口後放下。
眾強者看著石蘭芹這副欣喜若狂的模樣,心中都感到一陣凌亂。
這姑娘到底有多單純啊?
一萬兩白銀,就把地階靈劍給賣了?
別說地階靈劍,就算是凡品靈器,一萬兩白銀也買不到。
「老頭,石姑娘,我的承諾依然有效。」
「日後無論有何事情,都可來找我,我會盡力相助。」
王燁並不想就這麼拿走血霄劍,他覺得這樣有些過意不去。
雖然他知道老者並不在意俗物,但他還是想表明自己的態度。
「不用了,我唯一的心愿就是看到我的靈劍能夠展現出它的威力,你已經做到了,無需再立下任何承諾。」
老者擺了擺手,王燁並不想欠下老者的人情,他輕輕地笑了笑,聲音略顯沙啞。
「當年獨影凌取走劍時,我也未曾向他索求什麼。」
「他讓海蒼劍名揚天下,便是對我最好的回報。」
王燁與眾強者對老者的堅定信念深感敬佩。
或許,只有像老者這樣一心一意的人,才能打造出如此卓越的寶劍。
「無論如何,這個人情,我算是欠下了。」
王燁微笑著說。
「隨你便吧。」
老者毫不在意地輕聲說道,他深深地注視著王燁手中的血霄劍,緩緩道。
「這柄劍的寒芒過於凌厲,我已無法找到合適的材料為它打造劍鞘。」
「日後若有機會,希望你能為它尋得一個合適的劍鞘。」
「一定。」
王燁鄭重地點了點頭。
眾強者默默地站在一旁,將王燁持劍的身影深深刻印在心底,心中不禁默念。
「日後,這位尊上究竟能走到哪一步呢?」
「都退下吧,我要好好休息一番。」
老者揮了揮手,示意眾人離開,打算上樓去享受一段寧靜的時光。
石蘭芹還在一旁看著字據傻笑,仿佛看到了漫天的銀子向自己飄來,心中滿是歡喜。
就在這時,一道寒芒自遠方疾馳而來,伴隨著一道滄桑而孤漠的聲音。
「百年不見,大師可還安好?」
眾人頓時一驚,紛紛轉頭望去,只見劍尊獨影凌御劍而來,落在了酒樓的大門口。
他身穿淡灰色樸素長袍,氣質孤冷,宛如虛空之巔的踏雪尋梅。
老者的腳步在樓梯口停滯了片刻,耳邊迴蕩著獨影凌的話語。
恍惚間,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年輕人的身影。
百年前,那個年輕人曾孤傲地站在他的面前,堅定地說。
「我想讓你為我打造一柄寶劍。」
「為何?」
老者淡淡地問。
「報仇。」
年輕人沉聲回答。
「我造的劍,皆是絕世之劍,你駕馭不了。」
老者的話語中透露著對年輕人的考驗。
年輕人目光堅定地說。
「現在的我或許還駕馭不了這柄寶劍,但十年之後,我必將能展現其真正的威力。」
老者眉頭微皺,疑惑地問。
「你憑什麼讓我為你打造這樣一柄寶劍?」
年輕人傲然回答。
「我將用你所鑄之劍,斬盡天下阻礙我的人,讓那劍威震百國。」
老者凝視著年輕人許久,最終緩緩點頭。
「好,十年後,你便來此處取劍。但願你能言出必行。」
時光荏苒,十年後,年輕人如約前來取劍。
老者沒有向他索要任何報酬,年輕人也沒有矯情。
因為他深知,自己的承諾必將實現。
不久,年輕人的名字便傳遍四海,他一劍橫斷盛世皇朝,被譽為劍尊。
而自那之後,老者再也沒有見過那個曾經的年輕人。
如今,在酒樓的大門口,當年的年輕人已經成長為高高在上的劍尊。
他手中的劍,正是令世間眾生為之驚駭的海蒼劍。
「劍尊!」
眾強者紛紛回過神來,恭敬地拱手行禮。
遠方無數強者目睹這一幕,無不驚嘆。
劍尊和尊上竟然同時出現,這實在是令人震驚!
「好久不見。」
老者緩緩轉過身,看向門口走來的獨影凌,長舒一口氣。
「大師可願與我共飲一杯?」
獨影凌輕撫海蒼劍,對著老者露出溫和的笑容。
「能與劍尊共飲,實乃老朽之榮幸。」
老者露出一口黃牙,眼中滿是喜悅,心中感慨萬分。
「尊上,不知可否賞光同飲?」
獨影凌轉向王燁,拱手道。
「榮幸之至。」
王燁微微一笑,點頭答應。
隨即,老者轉頭對石蘭芹說道。
「丫頭,快去準備些酒菜來。」
在獨影凌進門的那一刻起,石蘭芹便一直盯著他看,眼中滿是出神。
聽到老者的呼喚,石蘭芹微微一愣,隨即點頭應聲道。
「哦,我明白了。」
於是,她將字據欠條小心翼翼地放在腰間,依照老者的指示去準備酒菜。
眾強者見狀,自知不宜久留,紛紛躬身行禮,恭敬地告退。
「我等便不打擾尊上和劍尊了。」
言罷,他們身形一閃,便消失在酒樓之中,轉瞬間便無蹤無影。
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此刻只剩下王燁等三人。
遠處小鎮上圍觀的人們,也不敢再窺視打擾,紛紛隱匿身形離去。
在酒樓寬敞的大廳內,王燁等人圍坐在一張木桌旁,靜靜地等待著石蘭芹準備的酒菜上桌。
不一會兒,石蘭芹便端來了一些酒菜,擺放在桌上。
「爺爺,王公子,還有劍尊,請慢用。」
石蘭芹將酒菜擺放妥當後,便在旁邊坐下,纖細的手指輕輕撥弄著家中的金銀細軟。
老者沒有理會石蘭芹,他緩緩抬起左手,對著王燁和獨影凌說道。
「請!」
王燁和獨影凌兩人點頭示意,氣氛和諧而客氣。
老者品了一口濁酒,眉頭微皺,轉眼看向石蘭芹。
「丫頭,去把你釀的那壇珍酒拿出來,怎能以尋常之酒相待?」
石蘭芹鼓著粉頰,看了看王燁和獨影凌,似乎有些不舍,小聲嘀咕道。
「爺爺,那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材料,釀了好幾年的酒呢。」
老者眉頭微皺,顯出不悅之色。
石蘭芹見狀,連忙起身嘟囔道。
「我這就去拿還不行嗎。」
就在這時,王燁開口打圓場。
「石姑娘,你的酒我買了,儘管去拿,一壺一千兩。」
石蘭芹眼中閃過一絲驚喜,激動不已。
「真的嗎?」
王燁微笑著點頭。
「當然是真的,待會兒你在字據後面添幾個字便可。」
「王公子,你真是太好了!」
石蘭芹高興地跳了起來,轉身便去取那珍貴的酒。
大廳內的氣氛因此變得更加融洽和諧。
「我這就去將所有的佳釀悉數取來。」
石蘭芹先前的愁容瞬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喜悅與期待。
她眨著明亮的眼睛,仿佛一隻歡快的小財貓,迫不及待地衝進了後堂。
老者目睹這一幕,不禁苦笑並搖頭。
「這孩子從小就這樣,讓兩位見笑了。」
王燁則淡然一笑,回應道。
「無妨,我倒覺得石姑娘比天下任何女子都要純淨。」
而獨影凌則始終保持著沉默,如同一尊靜謐的雕塑。
在那一千兩一壇美酒的誘惑下,石蘭芹竭盡全力,將她辛辛苦苦釀製的美酒一一取出,整整四壇。
「這年頭,像王公子這樣的傻子可不多見了。」
石蘭芹心中暗自嘀咕,難得有人願意出如此高價購買她的酒,她內心的喜悅幾乎要溢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