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3章 今時今日我是我

  生來一體多魂,互相內耗蠶食,道意無法共存,這些靈魂都在爭奪身體的控制權,而先天源胎卻只有一個。

  李念本身並非天古後裔,或者說,他僅僅是血脈的一小部分,所有靈魂中的一個,不是最初完整的那個「他」。

  他魂穿洛府並非偶然,像之前的靈魂、像秦念,在一次又一次輪轉中,嘗試造就出來一個最強的「靈魂」,成為先天源胎的「主體」。

  他的出現,本就是預定,背後操控這一切的大手叫「命運」,乃是必然結果。

  師父和叔伯們,不過是遵循著這般結果,成為了替「命運」揮舞屠刀的屠夫。

  這,是他的命!

  可在此過程中,秦念、以及那些可悲的靈魂,全部被抹除,最終成就的人,是「劫天帝」!

  他,是最後一個靈魂,也是最強、最讓雙手沾滿血腥的叔伯們感到「滿意」的傑作。

  他,可以成為先天源胎的「主人」,有資格成為一個完整的「天古後裔」。

  可是,那個完整的他,還是現在的李念嗎?

  「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今天,你將成為先天源胎的主體,你會擁有它的一切,回歸那個最完整的你,煉化它,煉化它,你便擁有丹尊族的全部,神王子的地位、無上的榮耀、家族龐大的勢力,以及,你想要的全部神通本源,只要你煉化它。」齊神指著先天源胎放聲大吼,雙目赤紅,亢奮無比,他們距離成功,只差這最後的一步了。

  「沒有誰想被別人操控自己一生的命運,我也是,挽救家鄉若是我背負的使命,我會擔起這責任,不會逃避;但是,我李念絕對不受命運的擺布,成為命運鞭策下的奴隸。」李念雄喝,身軀血焰燃燒,血瞳凝視齊神。

  若非齊神是他的叔伯,若非親眼看到這些古神不計生死、賣力拼殺,他真想揮劍活劈了齊叔,因為,齊神此時的言語和表情,像極了李念一路所遭遇的黑手。

  「你想幹什麼?」齊神咆哮,李念竟會拒絕?

  難道,李念要讓他們這些長輩千萬年來的苦勞,通通付諸東流不成?

  「你孕育於先天源胎之中,源胎既是你,你既是他,這是你的本源!」重清見事變有異,也是焦急解釋。

  李念屬於源胎的一部分,而今煉化,本源相合,他將成為唯一。

  「我確實源自他,但我不是他,當年,父親有父親的道路,作兒子的我,也該有我的道,這就是我的回答!」

  李念身軀冉冉上升,血焰燃燒,長發淒紅,氣息瀰漫,神魔難測!

  他和源胎本為一體,他得先天本源,確實還是他自己,但這,不是他的道!

  「沒有先天源骨,我李念修煉至此,依舊同代無雙,同境無敵,傲視古今未來,何須任由命運擺布,去走一條陳舊死規的老路。我不會,我相信曾經的『他們』,也絕對不會。」

  李念來到先天源胎的跟前,咬牙切齒地看著這具「嬰骨」。

  因為它,他經歷萬世輪轉!

  因為它,他一遍又一遍地死去。

  沒有它,他照樣可以滅蒼穹子,斬鯤鵬,破封道珠!

  不是天古後裔能如何?

  他未來要做的……是神王!並超越神王之上!

  他如此,秦念如此,那些被抹去的靈魂們,曾經應該也如此。否則,他們不會反抗,而去受命運的擺譜,成為陳規濫矩的一部分!

  父親有父親的道。

  兒子也該有兒子所走的道,怎能讓陳規束縛他的道?

  「念小子,你究竟想要幹什麼,你要把我們畢生的心血,全部付之一炬嗎?」齊神淒嚎。

  他這聲吶喊,如同當年李皇朝的太子李天生,那麼地無助,以及憤怒!

  重清的內心百感交集,但並沒有出手阻止李念。

  秦寶兒、落日戰神,所有負創慘重的古神,沒有一人阻攔,他們緊張看著這一幕。

  千萬年歲月來,他們為李念制定好了命運。

  今天,李念卻要親手打碎掉這命運。

  「或許,這就是因果吧。」秦寶兒聲音無力道。

  當年,他們所有人把李天生的心血,毀於一旦!

  因果使然,接下來,李念又要把他們所有人的心血,付之一炬!

  「你們掙扎過,像我內心的掙扎;你們反抗過,如我此時的反抗;你們曾經努力過,可你們全部失敗了,但我相信,你們心中還有不甘吧。」

  李念血瞳緩緩地閉上,放空心神,去尋找,去感知,去共鳴曾經夢中所遇到的身影,那一個個遍體傷痕,被肢解、被縫合,被傷的體無完膚的身影都是他。

  原來,那不是夢!

  萬古淵的入口,是第一道血門!

  血色平原上,是第二道門。

  古殿,是第三道門。

  在他的意志深層世界,還有第四道門,門後,關著無數的他們!

  現在,李念要推開第四道血門,放出門後那無數的他們。

  他要毀掉這具先天源胎,他相信,曾經那無數個他們,都想要毀掉這具源胎,徹底斬掉命運壓在身上的枷鎖!

  不被束縛的命運,才叫命運,才叫自己啊!

  「你們或許有瑕疵,或許都不完美,或許,被父輩壓在身上的使命壓斷了脊樑,承受不住這重量,沒有關係,我願意接受你們曾經所有的叛逆,接受父輩們眼裡所有的不完美,扛起屬於我們的使命,走出來我們自己的前程,我接納曾經所有不完整的自己,如果……你們聽到了我的聲音,便與我一起握住手上的劍。」

  轟!

  他神意爆發,軀體淒紅粒子瀰漫,映照出血霞漫天,過去因為恐懼而視為噩夢,所不願面對的現實,現在,他坦然接納、承受,他選擇與每一個自己和解。

  轟隆!!!

  這一刻,在他意志深層世界,鏗鏘有力的呼喚,像道劍光,擊穿了那扇被父輩們掩蓋、被隱藏、試圖被遺忘,以及,封印起來的隱晦的門。

  血門崩塌了!

  無比劇烈的靈魂震盪傳來,足矣撕碎李念的神魂,自那門後破敗的世界,無數襤褸的身影從泥土中爬出,有大有小,孩童、少年、青年、中年……

  這些身影,遍體殘缺,或沒有眼睛,像父輩口中呵斥的那樣沒有眼光。

  或沒有嘴巴,像父親嚴厲批評下,無法張口的孩子。

  或沒有手臂,或者缺失一條腿,像父輩眼裡的走不出長路。

  但這些被批判、被封口、被肢解的靈魂,擁有同樣一張面孔,李念!

  他們哭喊,張開了被縫住的嘴巴,滿口鮮血。

  他們用力奔跑,用缺失的一足跳躍,像向父輩們證明,他們可以靠自己走遠。

  但是,曾經沒人在意過他們,沒有人傾聽過他們內心的聲音,沒有人在意他們的狂奔,所有人都在呵斥他們還不夠努力。

  直到今天,有了另外一個自己,來傾聽他們的傾訴,來見證他們的奔跑,向他們張開懷抱,接受他們身上所有的不完美。

  他們與自己和解!

  「你到底在幹什麼?」齊神哭喊,目睹李念釋放了所有被關押的道意殘魂,心志近乎崩潰。

  他們費了那麼大的力氣,一遍又一遍的訓導、淘汰,才把這些無用的廢靈魂拘禁在無人問津的角落,他們付出了千萬年的辛勞和代價,現在馬上就要成功了,以至於他們自己都要忘記這些靈魂,只要李念煉化先天源胎。

  然而!

  萬萬沒有想到,李念最終選擇接納所有的不完美,想毀掉的卻是最有價值的「先天源胎」!

  「如今的他,還是他嗎?」重清嘴角血跡不斷,望著李念渾身氣息澎湃,雜亂無比,接納了所有殘缺靈魂的李念,還是不是他們心中想要的李念?

  接下來的他,又該變成什麼樣子,又會成為誰?

  「管他昨日誰是誰,今時今日我是我,老子是……劫天帝!」

  李念血瞳猛然張開,瞳光洞射寰宇,他手中今安劍抬起的這一刻,那熊熊血焰燃燒之中,像有無數個靈魂同時抬起了手臂,上萬隻手掌握緊這一劍。

  這將是斬碎命運的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