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母女
風雨依舊，李凡牽馬一步步前行，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卻無人敢動。
只是離山之名，便足以震鑷崔家。
離山弟子到了楚州，那麼離山是否有大劍修在？
無人知曉。
李凡順應感知，一步步朝著一股雄渾強大的威壓之地走去，他來到了一座大殿前，在前方階梯之上，一行強者邁步走出。
為首之人是一威嚴老者，他身邊則是跟著一位中年人，兩人緩步朝前，站在階梯之上，目光望向李凡。
「離山弟子來我崔家，所為何事？」老者看向李凡問道，他名為崔穆，崔家掌舵人，不過如今他本已很少露面，基本不管事。
崔家之事，基本都是由他長子，也即是他身旁的中年人，崔千秋。
只是今日，離山弟子前來，事關離山，他不得不出來，
「我好友李紅衣，李道青之女，來崔家尋母，卻遭崔家羞辱，稱她來攀附你崔家門，將她打傷，這便是你崔家高門所行之事，我陪她一起前來，只為一事，讓她見她母親。」
李凡看向階梯之上的蒼老身影回應道，若非是李紅衣遭辱，崔家由她和娘親相見，又豈需要用這樣的方式來崔家？
「可有此事？」崔穆目光落在身旁的中年身上，開口問道，因他不管外事，
只閉關修行，崔家之事都是崔千秋打理，崔穆倒不是裝作不知，而是的確不清楚事情原由。
「父親—————」崔千秋在老者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麼，使得老者目露異色，眼神眯起，目光落在李紅衣身上。
是他的後人。
竟是當年那段事情的後續。
李紅衣的娘親，也是崔嫁嫡系之女，這件事，當年在崔家引起了很大波瀾，
李紅衣差點沒有活下來。
而且，可以說是他一手造成的。
這件事，崔家本以為早已過去了，但李紅衣竟時隔二十年，再次找上門來。
他眉頭緊皺，目光掃了李凡一眼，身旁的崔千秋同樣神色很冷，目露不善之意。
李紅衣，竟然有離山劍修隨她同行前來，牽馬送她入崔家，來找她娘。
李凡既然願意隨她同行，甚至替她牽馬，可見兩人關係不一般，否則，也不會拿離山來壓他崔家。
「莪崔家世代居於楚州城，不曾得罪過離山，此次離山之事，崔家也不曾參與，你既是離山弟子，闖我崔家，過問我崔家家事，傷我崔家嫡系，是否有些過分了？」崔穆盯著李凡道。
「崔家，究竟讓不讓見？」李凡看到對方眼神，越發覺得此事不對勁。
他只是要求見人，為何對於崔家而言就這麼難？
若無異常，在他自報家門之後，崔家應該很痛快的讓他見人才對，為何會如此？
莫非，李紅衣的娘親真出事了？
李紅衣也看向對面之人，有些擔心她娘親。
崔穆和崔千秋等人盯著李凡，崔家之人目光也盡皆落在李凡身上，一少年，
威逼崔家。
然而，他們卻真不敢動這少年。
離山的劍，大黎沒有任何勢力想要試試。
崔穆盯著李凡，心中衡量，
「帶她去。」崔穆冷聲說道，妥協。
李凡不見到人，怕是不會善罷甘休，但見了人之後，便沒有理由再插手他崔家的事了吧？
旁邊，一位老僕走出，對著李凡開口道：「跟我來吧。」
李凡看了一眼階梯之上的那些身影，看來李紅衣娘親應該是安全的，不過，
這些人如此阻攔，想必做了虧心之事，這才不敢讓他們去見。
他轉身，牽著馬跟著那老僕而行，離開這邊，朝著側面小路進入崔家居住區域。
「李姑娘，要有心理準備，你娘的情況怕是不會太好。」李凡回過頭對著馬上的李紅衣道。
帶路之人，只有一老僕。
而且，他們已經走了一段距離，李紅衣娘親，怕是被安排到非常偏遠之地居住了。
若是李紅衣娘親很好的話，她應該會知曉李紅衣的消息，又豈會不去找她。
「恩。」李紅衣輕輕點頭，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眼神中透著幾分焦慮。
雖然從未見過娘親，但她依舊非常期待和想念，她知道並非是娘親想要拋下她，而是被迫的，父親死前依舊記掛著，讓她來楚州崔家找她娘親。
兩人跟著那老僕一路走到一非常偏遠的院子，這裡雖然地方不小，但卻無人打理，院子外圍生有雜草，廊檐生有蛛網，像是一片荒廢的院子般。
這讓李紅衣的心不斷往下沉，那老僕開口道：「就在這裡。」
說著，他自已轉身先行退走離開，像是怕李紅衣找他麻煩般，溜的非常之快。
院中非常安靜，沒有一點聲音，甚至連個丫鬟都沒有看到，像崔家這樣的千年世家，若是正常情況，崔家小姐居住的地方，定然是有人伺候的。
兩人繼續朝前而行，這院子倒是不算小，有假山池塘，穿過一條長廊，他們目光往前前方，在池塘邊上有一間亭子，在那裡，有一位女子安靜的坐在那。
她的感知似乎顯得有些遲鈍，有人前來，卻都沒有絲毫察覺，依舊坐在那發呆。
李凡腳步停下，看了李紅衣一眼，李紅衣則是一步步朝前而行，走向亭子那邊。
「既是囚徒，你們還來打擾我做什麼嗎？」女子輕聲說道，她衣衫單薄，不帶頭飾，沒有梳妝，就那麼簡簡單單。
李紅衣安靜的站在她身後，眼睛通紅，有淚水滴落而下，低聲抽泣著。
她的母親，是被囚於此？
女子像是有些疑惑，她轉過身，她看起來顯得有些憔悴，很瘦，有了些許皺紋，但依稀是張美人臉，可見年輕時必是生得非常漂亮。
看到李紅衣之時她先是疑惑，仔細看時，她心臟像是抽動了下，眼神瞬間變了，以至於她的身體都輕微的顫抖著，緩緩起身，眼睛頃刻間便紅了，近在尺的母女，似乎能夠感知到彼此的關係。
女子顫抖著伸出手，落在李紅衣的身上，仔細端詳著她的面容。
李紅衣眼淚不斷的往下滑落，抽泣著喊道：「娘。」
這一聲使得女子頃刻間淚崩，淚流滿面，顫抖著手扶著李紅衣的面頰，替她擦乾臉上的淚水，顫聲道：「紅衣？」
李紅衣用力點頭，再次喊道：「娘，對不起，我來晚了。」
說著她便跪在了地上，女子身子上前也跪在地上，抱著李紅衣，淚崩道：「是娘對不起你，我不配當你娘親。」
女幾長這麼大，她從未見過，從未照顧過，甚至見到了都不認得，還要女兒來找她，她羞愧。
李凡安靜的站在遠處，看著眼前的畫面心中溫暖。
這是親人嗎？
身為孤兒的他，只從師兄師姐他們身上感受過。
兩人抱在一起哭過之後，崔羽裳看著李紅衣的眼晴，打量著她的模樣，問道：「紅衣，你爹呢？」
「爹爹————」李紅衣黯然低頭，眼淚又落下，她見到了娘親，但爹卻不在了。
崔羽裳看到李紅衣的神情像是明白了般，竟直接坐在了地上，兩行清淚落下，但她的目光卻是有了幾分神采，身上帶著冷意，看向李紅衣問道：「誰？是崔家嗎？」
李紅衣搖了搖頭：「爹是因斬妖離開的。」
「斬妖—————」
崔羽裳眼神黯然，他還是和年輕時一樣嗎。
「崔家怎麼會放你進來？他們有沒有傷害你？」崔羽裳又問道，莫說是放李紅衣進來，即便是她想要出去都不被允許，她早已經被崔家囚禁於此。
當年她的事，在崔家引起了不小的波瀾，崔家那些人，恨不得他們一家都死她很清楚崔家對她的態度，怎麼可能會放任李紅衣來到崔家。
「崔家的確不肯讓我進門。」李紅衣回過頭，看向遠處長廊那邊的李凡，崔羽裳目光也看向那邊，這才發現那裡還有一人。
「崔姨。」李凡見對方看來，對著那邊點了點頭。
崔羽裳也看向李凡，見李凡風度翩，暗道好個俊秀少年，是他陪紅衣來的嗎？
只是，崔家又怎麼會放他們進來？
「他叫李凡，是他帶著女兒來崔家，崔家不肯放行，他強行闖入，崔家不敢攔。」李紅衣道。
「強行闖入？」就在崔羽裳疑惑時，李紅衣解釋道：「他從離山來。」
「離山。」崔羽裳豁然，離山弟子，難怪崔家不敢攔。
崔羽裳飽經滄桑的目光有些柔和，起身對著李凡方向微微行禮。
「崔姨————」李凡喊了一聲。
「謝謝。」崔羽裳真誠道，她很清楚崔家的態度，若無李凡介入，她怕是永遠見不到自己女兒。
「崔姨不用客氣，你們先聊，我去外面守著。」母女兩人相見，想必有很多話想要說，李凡感覺自己在這反而打攪她們，便轉身離開。
崔羽裳看到李凡離開的背影，又看向李紅衣，輕聲問道：「小凡是？」
「好友。」李紅衣道：「我們在臨安縣相識。
「只是好友嗎？」崔羽裳看向李紅衣的眼睛，李紅衣目光閃躲，崔羽裳道：
「你喜歡小凡？」
李紅衣一愣，看著母親的眼晴，隨後輕輕點頭，道：「不過女兒不奢望什麼。」
聽到李紅衣的話崔羽裳便像是明白了什麼般，眼神也暗了幾分。
那可是離山弟子，而且，他獨自送李紅衣入崔家，絕非是李紅衣幾句話那麼簡單，這少年即便在離山，想必也是非凡，否則又怎會有此膽量力闖崔家，且崔家不敢攔。
「娘對不住你。」崔羽裳心中暗暗嘆息，自覺羞愧，她不僅保護不了女兒甚至還要女兒來找她，更給不了女兒與心愛之人相匹配的身份。
想到這，她便心如刀絞。
她不配為人女，當年害了父母。
她也不配為人母，從小沒能照顧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