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天漸漸地放亮了。

  眾人都是一夜未睡。

  蕭飛逸更是急得踱來踱去，原來石天告訴他，如果白雪不治，性命最多只有一個月了。他最初說白雪可活半年只不過好心地安慰白雪而已。白雪的病，實在已到了不治不行的地步。

  白雪的房門終於打開了，第一個走出來的是水妙蘭，只見她滿眼血絲，顯然也是一夜未睡。

  白雪隨後而出，神情雖然有些憔悴，但精神尚好。看見眾人一個不少地都守在門外，白雪又哽咽起來。從此刻起，她永遠都不會感到孤單了。此時面對她的每一張面容都是那麼令她感到親切，感到欣慰，都充滿著無比的祝願與關懷。

  石天搶上一步，道：「白雪姑娘，你已決定了？」

  白雪任由淚水垂落，向眾人看了看，點了點頭道：「此時有這麼多關心我的人在我身旁，我即使是……即使是常年不醒，也不會孤單寂寞的。我……我很知足！」

  白雪的話讓人心碎。

  天龍大師也不禁暗宣佛號。

  事不宜遲，石天立即行動了。

  他先從白雪的手指里取出了十幾滴血，把它們分別滴入十幾個不同的銀皿中，之後向眾人說道：「我需要一些和白雪血型相同的血。」

  石天語音剛落，眾人已搶先劃破自己的手指，把擠出的血滴滴入到銀皿中。

  石天仔細地查看，最後發現，只有荀五的血和白雪的血地完美融合，沒有排斥與凝固，於是向荀五說道：「荀少俠，這次要有勞你了！」

  荀五一拍胸膛道：「榮幸之至！」

  石天轉身又對水妙蘭道：「妙蘭，你是毒王的傳人，也精通醫術，就由你助我一臂之力。」

  水妙蘭毅然地點了點頭。

  一切準備就緒。

  石天又仔細檢查了幾遍，確定無甚遺漏，這才又神情凝重地道：「沒有我的召喚，任何人不許擅自闖入。這次開顱治病，容不得有絲毫差池！」

  天龍大師應道：「藥王請放心，有我等數十人在此，就是連一隻蒼蠅都不會飛進去。不知還需不需要我等為白雪姑娘輸送功力？」

  石天道：「輸功倒不必，目前白雪姑娘體內的真氣還很充盈，完全可以護住她的心脈。」

  此時的白雪已不再流淚了，她只是痴痴地看著蕭飛逸。

  石天、荀五、水妙蘭相繼走入了屋內。

  白雪一步一回頭，痴痴地看著蕭飛逸，眼神中充滿了無限的眷戀！

  關閉的房門終於遮住了她的視線，也遮著了蕭飛逸的視線。

  蕭飛逸的心在猛烈地抽搐著，真想大喊大叫一番，之後再大哭一場。也許只有這樣，他心頭沉重的鬱悶，難捱的堵塞才會舒暢些。

  用來治病的屋子被眾人重重地保護起來。為防有敵來犯，天龍方丈下令全寺戒嚴。

  一時間少林寺如臨大敵！

  所有的這一切，都是為了救一個人，那就是白雪！

  ……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了，烈日當空，已是中午了！

  驕陽的烤炙與高度的緊張，已令蕭飛逸汗濕衣衫了，可他絲毫沒有理會。

  這難熬的時刻，這漫長的等待，令蕭飛逸覺得他已等了一千年，一萬年！

  屋內聲息全無，死一般沉寂。

  空氣沉悶得仿佛讓人透不過氣來。

  蕭飛逸覺得自己此時是佇立在一個混沌的世界中，他身周所有的事物都是模糊的。他努力地掙了掙眼，眼前仍是白花花一片。他撲通一聲跪倒，雙手合十，默默地向上天祈禱。

  等待，等待，除了等待還是等待……

  日影西移，已漸黃昏。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白雪的生命是否也像落日走向終點了呢？日落可以再出，可人死還能復生嗎？即使還有來生，但那時匆匆而過的兩人還能否相識？

  屋內亮起了燭光，顯示著手術還在進行著。

  亮起的燭光似點起了希望之燈，令眾人在焦急中又看見了一絲曙光。

  等待著，期盼著，期盼著，等待著……

  月光已撒滿大地，星星也開始歡快地眨起眼睛。

  靜靜的夜，祥和溫馨。

  輕輕的風，悱惻纏綿。

  眾人的心，仿佛一起飛向了那神聖的地方，一起為白雪祈禱祝福。

  ……

  漫長的一萬年，終於在房門打開的一剎那過去了。

  第一個走出的是石天。

  此時的石天疲憊得就像秋天裡的寒蟬一樣瑟瑟發抖。

  蕭飛逸一躍而起，一把抱住了石天，一句話都沒說，只是用焦急的眼神望著石天。

  石天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蕭飛逸艱難地問道：「她，她怎樣了？」

  石天仿佛蒼老了許多，疲憊得像是已經睜不開雙眼了，吃力地拍了拍蕭飛逸的肩頭道：「逸兒，伯伯的工作已經完成了。白姑娘頭內異物已被我成功摘除了，已無性命的危險。不過，她能否醒轉，就不是我所能掌控的了。」

  蕭飛逸急道：「為什麼會這樣？」

  石天眉頭緊皺，語氣沉重地道：「摘除異物時，難免會傷到腦內組織，而那些組織就是控制人一切行為的中樞，所以很可能會引起白雪長眠不醒，形同植物！」

  「石伯伯，可有什麼補救措施？」蕭飛逸一臉期待地急問道。

  「我想，白雪的潛意識還是存在的，若她能聽到她最想聽的聲音，也許會激發她生命的潛能，說不定還能再創奇蹟而甦醒。不過，這恐怕要靠你了，對此我是無能為力了！」石天道。

  水妙蘭施施然走了出來，拉住蕭飛逸的手道：「表哥，只有你才能喚醒白雪，你一定要救活她……」

  蕭飛逸大聲道：「我一定要喚醒她，我一定能救活她，我要救她……」

  天亮了。

  白雪沒有醒過來。

  她均勻的呼吸說明她已脫離了危險，但是她緊閉的雙目又告訴眾人她不願醒來。

  蕭飛逸始終坐在白雪的身邊，不停地呼喚著她的名字。可白雪就像雪山上的睡蓮，毫無知覺。也許，她的確累了，真的需要休息一下吧，蕭飛逸痴痴地想著。

  一天過去了，白雪沒有醒。

  兩天過去了，白雪沒有醒。

  第三天過去了，白雪還是沒有醒。

  黃金時節，本是情人互唱情歌的日子，可是白雪卻沉睡著。再也聽不見她歡快的笑聲與動聽的歌聲了！

  蕭飛逸的耳邊又響起了白雪那動聽的歌聲。

  「茫茫的雪山與雪原啊，阻住了我的思念，遠方的情郎啊，是否也在深情地期盼。我想變成一隻蝴蝶飛到你身旁，卻不知千山萬水路在何方？我想變成一棵古樹為你守望，但逝去的年華卻似那無情的冰霜……見到了你啊，我的情郎，我早已為你熱淚盈眶！」

  ……

  歌聲在蕭飛逸的耳旁一遍一遍的迴蕩，使得他終於情不自禁地也唱起了這首歌，一遍又一遍……

  這三天來，蕭飛逸雖然沒吃過飯，沒喝過水，沒合過眼，但他卻從未間斷與白雪說話。他的眼睛已血紅，聲音已嘶啞，髮髻已散亂，衣帶已漸寬，面容已憔悴……

  眾人見到蕭飛逸如此情形，每個人都黯然神傷，默默地為白雪祈禱。

  水妙蘭更是忍不住心中的悲痛，總是偷偷地跑到偏僻之處大哭一場。

  ……

  第五天過去了，白雪依然如故。

  眾人的心已冷了。

  石天呆坐在屋內一動不動，像一尊石像。他知道，白雪如果五天內還沒有醒過來，那真就永遠不會醒了。

  眾人得知了這個消息後，無不心中大慟。他們悲傷白雪的命苦，可憐蕭飛逸的用心。

  藍占實不忍蕭飛逸再煎熬下去了，狠著心告訴他道：「逸兒，白姑娘能保住命已經很不容易了，可是她卻不可能再醒了，你就別再耗費心血了……」

  蕭飛逸聽罷，如五雷轟頂，悲呼道：「不！不會的！我不信！我一定要把她喚醒！」

  藍占沉痛地道：「沒用的！人力不可勝天！你再努力也是無濟於事的！」

  蕭飛逸傷心地大哭起來，邊哭邊道：「白雪，你醒醒！大哥還想聽到你的聲音，還想看到你的笑容，你不能這樣沉睡下去！大哥求你了，快睜開雙眼！快甦醒過來！……」

  藍占終於落下了眼淚，無奈地走出了房門。

  屋內只有蕭飛逸和白雪了。

  蕭飛逸不想讓自己絕望，因為他知道，他要是絕望了，白雪就徹底地沒有希望了。那麼，陪伴她的就只有黑暗和無助了。

  蕭飛逸不時地訴說著逝去的往事，不時地勾畫著美好的未來。他時而喃喃細語，時而又大聲悲呼，令花石落淚，鳥獸傷心。

  第六天過去了，白雪仍一動不動。

  在第七天的時候，蕭飛逸心中最後的幻想終於破滅了！他絕望得有些發瘋，不時地緊握白雪的雙手而泣。他瘋也似地高聲叫喊著：「白雪，你快醒來！你快醒來！！你快醒來！！！……」

  蕭飛逸絕望的呼喊讓屋外所有的人都落淚了。

  毀掉一個生命只在舉手投足之間，可要創造與救助一個生命又是多麼的艱難！上天既然讓眾人來到世間，為何卻要留給眾人那麼多苦難呢？！

  天龍、天虎、天象大師一起坐下，誦起佛經。

  寺院內，所有僧眾都停止了正在進行的活計，也一起誦起經來。

  朗朗之聲，隨風而走，飄過千山，飄過萬水，向神佛的耳中飄去。

  人間的真情，會感動上蒼嗎？上天會眷顧有情人嗎？

  ……

  就在蕭飛逸仍做最後的努力時，從白雪的眼角里流出了兩行淚水……

  蕭飛逸看見了，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大叫道：「白雪，你能哭了？！你一定聽見了我的聲音，你快醒醒！你快醒醒啊！！……」

  白雪的淚水越來越多，終於沖開了眼帘，睜開了雙眼。

  蕭飛逸高興得一下子跳了起來，歡呼道：「白雪醒了！白雪醒了！！白雪醒了！！！……」

  眾人張大了嘴巴，不敢相信會有奇蹟發生，簇擁著來到了屋內。

  白雪真的醒了。

  她的淚仍在流，喉頭動了幾下，終於說出了話，只聽她弱弱地道：「我……我醒了，大哥！是你……是你日夜不停地呼喚把我喚醒了！你知不知道，我一個人就像是迷失在曠野中，找不到……找不到回家的路，只有大哥你的聲音，讓我能感覺到自己還活著。大哥，我真怕……真怕你的聲音會遠我而去，那樣的話，我……我永遠都不會醒來，踏上的將是一條不歸路……」

  水妙蘭與妙玄邊哭邊跳，大叫道：「她醒了！她終於醒了！！謝謝老天，謝謝佛祖……」

  ……

  很多人都在流淚，每個人都在高興，每個人都在跳動歡呼。

  天龍方丈向兩位師弟嘆了一口氣，道：「看來師兄也要晚節不保，我也要流淚了。」說完真的流下了淚水。

  天象大師道：「師兄，神也會被這人間真情摯愛感動得流淚的，何況我們凡人。」

  人間真情竟能感動聖僧，可見人間真情力量的巨大。

  蕭飛逸更是喜極而泣，不能自已。他撫摸著白雪的秀髮嗚咽地道：「白雪，答應大哥，不要再睡過去，一定要好起來！」

  白雪流著淚道：「大哥，我答應你，為了你，我要勇敢的活下來！」

  蕭飛逸終於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再次大哭起來。

  也許只有大哭一場才能承受這大悲大喜的轉折！

  石天不斷地絮叨著：「奇蹟，真是奇蹟！上天居然在白雪身上創造了兩次奇蹟！……」

  周禕緊閉雙眼，喃喃地道：「生命如此美妙，看來日後我不能亂開殺戒了……」

  寺內僧眾也被感染得欣喜若狂，一起向西方叩拜起來。

  藍占對石天道：「本已老矣，可仍想大哭一場，不哭也罷，大醉一場總行吧？」

  石天一拉藍占的手道：「走，我陪你醉。」

  ……

  又是七天過去了。

  白雪已經可以微量地活動了，她雖然很憔悴，但眼睛裡卻流露著幸福的異彩。有蕭大哥陪伴的時光豈不就是最幸福的時光？！

  感人的日子，隨著白雪的康復而不斷地走來。這一天，石天終於宣布白雪完全康復了！

  這又是一個動人的時刻，大家歡呼雀躍，像迎來了菩薩一樣。

  在聽到這一消息時，白雪高興得淚如泉湧，大哭大跳，大喊大叫。

  水妙蘭與妙玄也任由淚水橫流，抱著白雪盡情地大哭起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