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0章 亡魂引

  外行聽熱鬧，內行聽門道，琴聖聽到這裡才猛然驚覺，這不就是自己剛才改編後的曲譜嗎？

  只是，這首他改編後的曲譜由魔琴老祖演奏出來後，動靜有法，節奏分明，而且還摻雜了那麼多其他的聲音，仿佛讓人身臨其境，讓琴聖十分好奇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一首曲子，沒有多次的練習是不可能熟練的，更不用說注入情感，可魔琴老祖只聽了一遍就做到了，而且高出他還不是一星半點，而是一大截！

  聽到這裡琴聖就知道自己輸了，因為魔琴老祖用的東西都很一般，可現在卻營造出幾十人一起演奏的效果，可不是他能做到的。

  就在他有些心灰意冷之際，錦緞裡面的琴聲漸低，好像在營造「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的意境。

  在場很多人都以為魔琴老祖的演奏就要結束了，可是他們都錯了，因為這只是開始！

  對魔琴老祖而言，演奏了一曲琴聖秦伯牙獨創的《春江花月夜》只是熱身而已，因為他自己的曲目還沒演奏，哪能戛然而止呢？

  就在琴聲漸低時，琴聲又變，魔琴老祖竟然奏出了《陽關三迭》的經典曲目，只不過這次在優美的旋律中隱含著一絲淡淡的憂傷……

  剛才魔琴老祖彈奏的《春江花月夜》雖然有很多激昂之處，可柔和之處也盡顯春色之美，很容易就會讓人想像出很多旖旎之情，所以算是相聚之美。

  可《陽關三迭》不一樣，它講的是離別！

  從相聚到離別，傷感是自然的，所以魔琴老祖此曲一出，立刻就讓人有一種時空轉換的感覺。

  勸君更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如此的話別，豈能不讓人神傷？

  琴聲中帶著情怨，帶著難捨，仿佛面對的是寒蟬淒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

  寒風裡，苦雨中，冷冷清清，淒悽慘慘，滿地黃花堆積，梧桐更兼細雨，怎一個愁字了得！

  一曲《陽關三迭》似述說著友人的分手，戀人的離別，讓聞者頗感傷心。

  宮內眾人大多精通樂曲、文學，聽著《陽關三迭》真的能感受到多情自古傷離別！

  琴聲再變，魔琴老祖竟然奏出《廣陵散》這首震撼人心的曲子！

  《廣陵散》可是嵇康最有名的一首曲子，可惜他被奸人所害，臨刑前最後再撫此曲時曾非常感嘆世間再無《廣陵散》。

  陰差陽錯，魔琴老祖獲得了《廣陵散》，發現它具有攝魂奪魄之功，所以便把它用在必殺琴技之前，為的就是有一個最好的過度。

  琴聲如裊裊炊煙，如綿綿細雨，如瑟瑟秋風，引領著宮內眾人的心神，讓很多人的臉上升起了莫名的哀傷。

  彈琴古峰下，絕響清音愁！張高弦易斷，心傷曲不休！

  人有七情六慾，只要產生情感共鳴，哭也好，笑也罷，此時都是曲中人！

  倪霧和蕭飛逸等人聽到這裡都是大驚！

  五老峰一戰，魔琴老祖使用魔琴琴技大殺四方時，倪霧雖然沒在現場，可後來他也是知道所有過程的，所以一聽魔琴老祖彈奏這幾曲就知道他要祭大招了。

  好在魔琴老祖現在不能動用內力，而且所用的琴也不是魔琴，否則屋內眾人有幾人能倖免？

  雖如此，但是屋內眾人可不都是武林高手，而且安寧宮就這麼大的地方，魔琴老祖沒深沒淺地就使出殺人技，這還是祝壽嗎？簡直就是索命啊！

  不過，倪霧有蕭飛逸等人在身邊，知道在關鍵的時候他們一定會出手，所以也沒出言阻止。

  他可是和魔琴老祖有言在先，讓他盡情發揮，以碾壓之資幫秦嵐，所以他現在只能聽之任之了。

  蕭飛逸幾兄弟自然更加清楚老魔頭接下來要幹什麼，一個個也是面色緊張，做好了防備，唯恐老魔頭留有後手，突然放出來一個絕活讓大家措手不及。

  一鬼哭狼嚎的聲音驟然間響起後，天地間仿佛一下子出現了很多惡鬼在行刑，那種刺耳的聲音簡直讓人難以忍受！

  琴聲里突然間充滿了黑暗、恐懼、肅穆、悲傷、幽怨、壓抑、寂寞、孤獨……

  琴聲刺激著人的大腦，控制著人的心弦，不聽不行，運功抵抗也不行！

  蕭飛逸聽到這裡才忽然明白老魔頭為啥剛才把四張琴都進行了改造，合著每張都有不同的作用，對人的刺激不一樣！

  如果魔琴老祖手持魔琴的話，一張足矣！可他手裡沒有魔琴，所以只能讓每張琴擔任不同的演奏任務，以四合一，從而達到魔琴的效果。

  還別說，在安寧宮內小小的空間裡，就算魔琴老祖沒有使用內力，沒有使用魔琴，可效果卻遠超他的預估，因為他現在彈奏的這首琴曲就是殺人於無形的《亡魂引》！

  《亡魂引》彈奏出的音非常古怪，仿佛來自亘古洪荒，仿佛來自九泉地獄，內功越深，感應越強，除非是聾聵，否則只能像接受天罰一樣地被蹂躪！

  此曲本就浸透著無盡的哀傷，再經過魔琴老祖傾情演繹，似乎瞬間就把這哀傷成倍地放大了！

  此曲的恐怖之處就在於它是情感的放大器，刺激著人的大腦深處，讓人心如死灰，充滿絕望！

  人生苦不苦？

  苦！

  甚至可以用苦不堪言來形容！

  有情皆孽！！眾生皆苦！！

  在五老峰時，這首曲子可是讓群豪吃了大苦頭，連白巔峰和蕭飛逸都不能倖免。

  此時魔琴老祖演繹的《亡魂引》刺激著眾人的大腦，滌盪著人的內心，使人不可抗拒！

  哀怨、悲傷、壓抑、黑暗、無助、孤獨、難過、恐懼、肅穆、悲傷、幽怨……一遍又一遍地衝擊這眾人，就像驚濤駭浪衝擊著蟻穴累累的大堤！

  這是一種心靈的振顫，一種詭異的創傷，一種不可名狀的陰晦，一種哀悼的共鳴，一種奇異的魔幻，一種鬱悒的積累，一種靈魂的漂流……

  《亡魂引》的旋律充斥著巨大的哀傷，簡直就是人類所不能承受的！那種旋律，就像死人在唱歌，怨魂在召喚！

  從《春江花月夜》的相遇，到《陽關三迭》的分別，再到《廣陵散》的行刑，琴聲逐漸地把人的情感激發與轉換，形成的共鳴如同山呼海嘯一樣，簡直就是兩個極端。

  可由於曲子之間是逐漸過渡的，所以誰都無法獨善其身只停留在春江花月夜的旖旎里。

  而《亡魂引》可是殺人技，摧心符，寂滅刃，是可以讓人從天堂跌入地獄的！

  有情皆孽！！眾生皆苦！！

  太后苦不苦？

  苦！實在是苦！

  紅顏變老，早年喪夫，獨撐大局，有淚都不敢流，豈能不苦？

  楚皇苦不苦？

  苦！當然也苦！

  國君看似高高在上，可每日案卷如山，境內匪患橫行，邊境戰事不斷，哪件事他不管能行？

  楚皇曾累到吐血暈倒，可醒來後還得堅持早朝，誰知道他的苦呢？

  老王爺苦不苦？

  更苦！

  本是太子儲君，可戰場上丟了一臂，傷了根本，每每夜不能眠時都椎心泣血地痛，只能靠烈酒來麻醉自己，靠賭場瘋狂打發時光，內心的苦向誰說去？

  除了這三人，王羨等幾大世家家主苦不苦？

  也都苦！

  他們每個人雖然錦衣玉食，可天天爾虞我詐，尤其又有子嗣不斷離去，又豈能不苦？

  正是因為每個人心裡都有苦海，所以當《亡魂引》攪起滔天巨浪後，所有人都不能倖免，無一例外地被拖下地獄深淵。

  最先流淚的就是太后！

  她雖然不能叫風燭殘年，可最美的時光已過，時日無多，平日裡怎能不暗暗神傷呢？

  尤其她對樂理非常精通，又情感豐富，更加能體會幾首曲子轉換帶來的震撼，所以第一個流下了淚水。

  老王爺是第二個哭的！

  老王爺心裡非常盼望魔琴老祖贏，總想幫著他，所以對這曲子一點都不設防，想哭就哭，反正他也不嫌丟人，覺得這樣才能更加顯示魔琴老祖琴技的高超，所以他是第二個哭的。

  楚皇是第三個流淚的！

  原本他不想流淚，畢竟這是在給太后祝壽，他一國之君如果掉下眼淚成何體統？

  可是，《亡魂引》可由不得他不掉淚，因為這首曲子是能殺人的，可不是楚皇能抵抗的。

  這曲子越抵抗，心頭越煩躁壓抑，如果不發泄出來就像大壩蓄水一樣，能讓人瘋掉。

  哭出來反而舒服些，不過也只是舒服些而已。

  座下眾人本來都硬挺著，怕落淚失態，弄出一個大不敬的罪，可見太后和楚皇以及老王爺都流淚了，也就不控制自己，任由淚水滑落，只是沒敢嚎啕大哭。

  可是眾人還是太低估《亡魂引》的可怕了，這首殺人曲可不是彈奏幾小段就結束的，而是需要很長的時間，否則魔琴老祖能研究幾十年嗎？

  不過，魔琴老祖也知道今天可不是為了殺人，而是為了震懾北趙使團，所以只彈出幾段，並沒有全部彈出。

  魔頭就是魔頭，哪管祝壽不祝壽，先干翻對方再說！

  在南楚眾人落淚之時，琴聖秦伯牙終於不再克制自己的情感，開始啜泣起來。

  他是最懂琴的，心靈的震顫來得最強烈，尤其他內心有愧，覺得對不起心中所愛，南楚之行結束後就準備歸隱的，哪知卻碰到了魔琴老祖這個絕世魔頭，就像彗星引爆了火山一樣，情感逐漸失控，哭聲越來越大，最後居然嚎啕大哭起來！

  《亡魂引》這首曲譜最是殺人誅心，對心有遺憾和痛苦的人來說簡直就是火上澆油，把痛苦情緒極限放大，如同地獄惡魔附體一樣。

  北趙使團其他人當然不會像南楚眾人那麼配合，全都咬著牙硬挺著，連開口阻止的力氣都沒有了。

  再說了，如果臨時叫停算怎麼回事？畢竟這是比賽！

  可是，《亡魂引》無孔不入，就算他們再堅持也是徒勞，四聖中除了刀聖外，另外三人也淚濕衣衫而毫不自知。

  雖然叫聖人，可棋、書、畫三聖可沒有高深內功護體，所以也和大多數人一樣，只是比琴聖好一些而已。

  北趙太子趙喆狀態還算好，因為國師穆可罕和刀聖刀劍笑一人抓住他一手，傳功過去護住了他。

  國師穆可罕和刀聖刀劍笑武功都是極高的，這才能巋然不動，不過也不是沒有影響，只是看不出來而已。

  龍、虎、豹、鷹四大戰將也不好受，他們運足功力拼命抵抗，可發現就算封閉聽覺也不行，那詭異的琴聲如同水銀瀉地一樣，根本就擋不住。

  他們心裡很是疑惑，琴聖都嚎啕大哭了，為何太子他們還不叫停認輸，難道非得讓所有人都出醜才作罷嗎？

  其實他們哪裡知道，國師穆可罕和刀聖刀劍笑如果吐氣開聲的話，就會散去對趙喆的防護，趙喆非得失態不可。

  而且驟然收功，會不會對自己產生影響兩人也不知道，所以哪敢輕易開口？

  趙喆如果沒有兩大高手相護，早就成了一灘爛泥了，因為他也是易感人群，根本就抗衡不了《亡魂引》的影響。

  如此一來這樂子可就大了，錦緞內的魔琴老祖沒見外面喊停，還以為自己不夠出色，更加毫不保留地發力了。

  他當然聽到琴聖的哭聲，可老魔頭從一開始就不是為了戰敗他才做這麼多準備工作的，而是要一戰成名，把北趙使團的囂張氣焰徹底打沒。

  荀五這個副盟主剛才都出手了，他這個正盟主如果不能來點驚天地泣鬼神的手段，怎麼對得起那麼多人對他的期盼呢？

  關鍵還有他的小玉也在場，好不容易逮到一個機會表現，那還不拼了命地耍？

  正是因為他是這樣想的，所以根本就不在乎外面有人在哭。

  用錦緞把這裡圍上是有原因的，第一他不想受外面人哭哭啼啼干擾，第二為了保持神秘，第三才是最關鍵的，他不想讓外人知道《亡魂引》是怎麼彈奏出來的。

  就是因為他有這樣的想法，所以根本就不知道連楚皇都落淚了，算是一曲引出帝王淚，足可名震四國了。

  蕭飛逸這些人中，水妙蘭可受不了這種琴技的摧殘，早就變成淚人了！

  魔琴老祖這首琴技在五老峰使過，水妙蘭雖然並未在場，可她知道這事，所以今日聽到這首曲子時，立刻又想起很多傷心難過之事。

  蕭飛逸和白雪並沒有幫她御琴，任憑水妙蘭淚水滑落，倒不是心狠，而是也想藉此機會讓水妙蘭儘量恢復一些最深層的記憶。

  蕭飛逸太清楚這首曲子的霸道了，所以從內心希望能幫水妙蘭想起過去。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