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章 一生所愛
日出日落，斗轉星移。
倪霧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他夢見了自己的父親，夢見了自己的三位叔父，夢見了青龍、白虎使者，夢見了十大高手，甚至夢見了南宮競平以及司馬長血……
夢裡，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叱吒風雲的歲月, 再次化身為恐怖的幽靈門門主，享受萬眾矚目的榮光！
可所有這一切註定要消失，哪怕是在夢裡！
幾個年輕人就像屠龍勇士一樣橫空出世，手舉屠龍刀把他的手下殺得人仰馬翻！
若水！
如不是若水，他也在劫難逃！
倪霧就算是在夢中，也能清晰地看見若水焦急的樣子！
他想抓住她的手, 可無論多麼努力都是徒勞！
倪霧就像靈魂出竅一樣看著若水的身影變淡，逐漸遠去, 逐漸消失……
「若水！若水！……」
倪霧千呼萬喚, 可若水蹤跡皆無，徹底消失在天地間！
昏迷中的倪霧，竟有兩行熱淚從眼中流了出來……
倪霧夢中不斷的呼喊再次驚動秦嵐和小青。
主僕兩人已經兩天兩夜沒合眼了，眼中布滿血絲。
倪霧的呼吸很平穩，可就是沒醒過來，仿佛枯樹再遇寒冬一樣。
倪霧看似鐵人一樣，可無論精神還是肉體都承受著山一樣的壓力，只是他作為幽靈門門主，自己的苦只能自己咽，根本就不會主動向他人訴說而已。
哭哭啼啼尋求安慰是弱者所為，他又怎麼可能把自己的心扉敞開呢？
至於魔琴老祖，兩人同是天涯淪落人, 淒風碰見了苦雨，不說也罷！
再說兩人都是魔道霸主，也用不著婆婆媽媽。
兩人平日裡沒有太多彼此的安慰，互掐倒是常態。
也只有這樣, 才能讓對方覺得雲淡風輕，毫不在意, 否則必將會被對方所恥笑。
兩人現在雖然同仇敵愾，化干戈為玉帛，可不代表就放下自己的尊嚴。
該裝的臉還是要裝的！
倪霧現在昏迷中，思緒信馬由韁，根本就不受他理智控制，所以夢中才會出現心心念念的人和事。
倪霧真的太累了！
不但身體累，精神更累！
自從五老峰戰敗被關押在飛雲島後，他倍受摧殘，身體早就透支。
逃亡的路上，被毒蛇所咬，再次丟了半條命。
剛來到盤龍島，又莫名其妙地卷進幽冥鬼王和財神兩波人馬的神仙打架中，最後不得不出手殺了幽冥鬼王，看似輕鬆，實則是爆發了最強一擊，已經超過他的身體承受極限。
為了活命與震懾財神，倪霧當然故作輕鬆, 可當時的確神經崩到最緊。
再後來, 他完全不顧身體有傷, 又來到碼頭沒日沒夜地幹活, 想忘掉很多東西，可身體透支得實在是太多了。
倪霧不是不懂，可乍一逃出飛雲島，他對若水的思念更加刻骨銘心，只能通過對自己身體的摧殘來減緩這種相思之苦。
而為了丁九，倪霧又單槍匹馬地挑了天獵格鬥場，大殺四方，可也傷筋動骨，積勞成疾！
天獵格鬥場的人是沒給他造成什麼傷害，可他閃轉騰挪，帶著一個疲憊不堪的身軀，哪能像吃酒喝茶那般輕鬆？
二十五幅旋轉動圖的問世，讓倪霧傾盡心血，又怎能不累心勞神？
再之後就是謝府的丹青比賽了，倪霧最初本沒想出手，可機緣巧合，他被架到火上，不得不自衛還擊，愣是弄出一場千年之戰的壯觀。
壓倒他的最後一根稻草顯然還是天羽戲班對三公主秦嵐的刺殺！
倪霧的血都快流幹了，關鍵時刻還力挑殺手統領，這份戰績可不是一般的小，所以他沒當場累死就算不錯了。
正因為以上種種原因，倪霧真的累了，一倒下後就陷入暈倒與沉睡之中，整整兩天兩夜沒醒過來。
秦嵐衣不解帶地服侍著倪霧，如今聽他嘴裡不斷喊著若水的名字，心裡升起了一股深深的絕望！
若水，顯然就是倪霧夢中的女孩！
而二十五福旋轉動圖裡面那個絕世美女一定就是她無疑！
那是比仙女都漂亮的女孩，衣帶飄飄，眉目含情，一舉一動無不透露出絕代芳華！
秦嵐如墜深淵，渾身血液仿佛凍結，一時間竟無法呼吸一樣！
她不怕自己的付出，最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她是堂堂的一國公主，在自己的閨帷之中照顧一個僅有兩面之識的男子已經有違禮制了，如果萬一再被拒絕，情何以堪？
這兩日兩夜裡，顏如玉、柳山以及魔琴老祖來了六七次，每次看見倪霧都在昏睡，顏如玉就會哭紅眼睛。
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倪霧前世一定也是她弟，那種超乎血脈的親情在她內心一直滌盪，讓顏如玉曾經一度覺得她應該替倪霧承受這種傷痛才合適！
來了幾次後，顏如玉對秦嵐的態度簡直來個大迴環，從最初的埋怨變成了處處呵護起來，每次過來都會給她帶一些精美吃食。
顏如玉現在是越看秦嵐越喜歡，不但是因為她對倪霧的照顧無微不至，更是因為秦嵐國色天香，絕對是萬里江山難覓的一個絕色！
一想到她能如此照顧自己的弟，顏如玉立馬心裡樂開了花，對秦嵐的好竟突然到連她自己都覺得驚詫的地步。
秦嵐沒想到最初對她冷言相向的顏如玉會如此轉變，心中自然也是非常欣喜，算是沖淡了一絲內心的悲傷。
倪霧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
月上柳梢頭之時，倪霧突然醒了！
他最後的夢裡突然出現了秦嵐！
秦嵐巧笑嫣然，亭亭綽約，眼含情，唇含笑，就像從彼此的前世之中重新到來，讓他感覺是那麼的親切！
此時的秦嵐，在三日三夜的苦熬下，終於沉沉睡去，就伏在倪霧的身邊，而她卻在睡夢中無意識地緊緊抓住了倪霧的手……
小青也在，只是這個丫頭也累壞了，手托香腮進入夢鄉，時不時地快要摔倒一樣。
倪霧過了好半天才猜到自己到底身在何處，頓時受寵若驚，嚇得冷汗直流。
他就算再傻也知道自己身處秦嵐的閨房之中，心中叫苦不迭。
這算什麼事？
自己救了她不假，可畢竟男女有別，自己怎麼可以出現在這裡呢？
中原大地講的是男女授受不親，如今秦嵐卻在睡夢中抓住他的手，讓他抽出也不是，不抽出也不是。
倪霧眼見秦嵐和小青一臉的疲倦，不但髮髻散亂，甚至還有淚痕在臉上，怎能不知二人始終在照顧他，並為他擔心？
望著窗外婆娑的樹影，倪霧莫名其妙想起「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這詩句。
就在倪霧心中正在糾結之際，他明顯感覺秦嵐的手一緊，立刻閉上了眼睛，繼續裝作昏迷不醒的樣子。
秦嵐剛才只是打了一個盹而已，可她剛進入朦朧之境不久，又夢見了兩次被刺殺的場景。
這次夢中，倪霧可不是小乞丐的形象了，而是現在這個樣子，面對殺手們瘋狂的攻擊，半步未退，就像一尊戰神一樣護著她！
再之後，就是倪霧身受重傷，轟然倒地！
秦嵐嘴裡不斷地呼喚著「倪師！倪師！你醒醒！你醒醒！」
等秦嵐一下子驚醒後，發現自己只是做了一個夢，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也是直到現在，秦嵐才發現她不知何時竟緊緊地握著倪霧的手。
眼見倪霧仍在昏迷，小青也在夢鄉，秦嵐竟捨不得把自己的手拿開，仍握著倪霧的手不放。
倪霧此時更加不敢動，唯恐一動，兩人彼此尷尬。可沒想到的是，他居然聽到了藏在秦嵐心底最深處的心聲！
「倪師，到現在你都沒有告訴我你的真實名字，可你卻不知道，秦嵐卻在三生石上，把彼此的名字刻在了一起！」
「自從第一次被你救下後，你會時不時地闖進我的夢中，讓我尷尬讓我憂！我貴為一國公主，何曾被人那樣摟抱過，你……你這個小冤家！我知道，你是情急救我，可……」
「如果說你第一次闖進我的生命里純屬巧合，可在謝府里再次和你相遇，我覺得我們定是前世有緣，今生才再次得以相見！你知不知道，最初我並不知道今晚的你就是以前救我的你呢！」
「你的才華讓我為之心動，可你知道我當時多糾結嗎？因為你表現的才華越是耀眼，最初救我時你的面容就越是出現在我的眼前！倪師，你知不知道秦嵐有多難！」
「我是堂堂的一國公主，是無論如何不能下嫁給一個乞丐的！所以有一刻我曾經幻想，如果你就是他，他就是你，那該有多好啊！可是，我知道，這絕無可能！一個是天縱之才，一個是流浪乞丐，怎麼可能是一個人呢？」
「我糾結過，落淚過，覺得都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罷了，因為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在這裡等你！」
「你知不知道我拿到你給我畫的五幅畫像時是什麼心情？那是我最快樂的一刻！因為我終於知道你就是那個救我的小乞丐！你知道嗎，在那一刻，我喜極而泣，情難自已！」
「倪師，你就是我的一生所愛！海枯石爛，地老天荒，我願伴你走天涯！什麼王權富貴，什麼錦衣玉食，和你比，一切都不重要！你……你可知道？！」
秦嵐呢喃著，說到這裡時，淚水再次灑落，落在了倪霧的手上！
倪霧哪裡知道秦嵐會有這樣曲折的內心變化，無意中偷聽到如此秘密，嚇得更加不敢亂動。
他真沒想到，秦嵐居然是一位公主！
而且還對他一見鍾情！
這……
倪霧真的蒙了，嚇得有點魂不附體！
他是真沒想偷聽秦嵐的自語，可陰差陽錯，剛好在這個時刻醒來，仿佛就是為偷聽而醒一樣。
秦嵐落淚傷心了一會後，繼續小聲呢喃。
「倪師，你知不知道秦嵐寧可用自己的十年陽壽換你快快醒來？我自小生在皇宮，除了母后以及皇兄和師父外，沒有人真正在乎我是否快樂！除了他們，能走進我內心中的，只有你一人！」
「秦嵐曾發宏願為生民立命，總在尋求志同道合之人，沒想到受到老天眷顧，讓我再次碰見你！你就是我夢中最完美的人！不畏權勢，千金散盡，心懷天下，聖人情操，舉世罕見！秦嵐我佩服，喜歡，感動！」
「當你為我擋箭之時，射在你身，疼在我心！你知不知道那一刻我有多害怕？我不是害怕自己受到傷害，而是怕你不幸身亡！那一刻，我全身的血液都因為恐懼而凍結！」
「除了那時，你知不知道我還有害怕的時刻！你在夢中始終呼喚著一個人的名字，我知道她就是旋轉動圖裡面那個仙子！我聽到你喊她名字的那一刻，你知不知道我多害怕？我……」
秦嵐的淚水再次流了下來，又滴落在倪霧的手上。
「不管今後如何，秦嵐此生心裡只有你一個！君若不離不棄，我必生死相依！」
秦嵐聲音漸低，如同蚊蚋之聲，倪霧再也聽不清楚。
到得最後，秦嵐把自己的臉貼在了倪霧的身上，任憑淚水徹底打濕倪霧的衣衫……
倪霧雖然不敢動，可他能感受到秦嵐最真誠的告白，知道這是一個女孩子內心最大的秘密！
若非認為自己始終昏迷，秦嵐是絕對不會把內心的秘密吐露出來的！
別說她是一國公主，就算是普通人家的女孩，該有的矜持還是有的，不可能如此直白地坦露心聲。
可如此一來，倪霧算是徹底知道了她最大的秘密！
倪霧雖然不敢動，可內心深處竟也憑空起波瀾！
這個世上，對他好的人不多，更多的人是怕他，就算若水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也是非常拘謹，可不像秦嵐全心投入進來。
倪霧對秦嵐的印象自然極好，從兩人第一次見面起，他就對秦嵐另眼相看。
那時的他就是一個坐在地上毫不起眼的小人物，雖被誤會是乞討之人，可秦嵐以堂堂公主之尊還能為他俯身拾起散落在碗外的碎銀，現在想想太不可思議了！
一個是公主，一個是乞丐，其地位天差地別，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裡的人一樣！
可即便那樣，秦嵐還是為他俯身拾銀，可見她真的與眾不同！
倪霧自己也是手欠，在決定畫美人圖時，竟莫名其妙想到秦嵐，不但一下子畫了五幅連環畫，還把「眾里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題在畫上！
一切都好像是陰差陽錯，可一切又都是那樣水到渠成！
秦嵐，不但身份高貴，還蕙質蘭心，高雅清秀，美艷天下，可以說是絕世美女，尤其還對他一見傾心，所以要說倪霧一點都不動心是不可能的。
知道了秦嵐是身份和內心的秘密，又被她安置在閨房之內，衣不解帶地照顧，倪霧心中五味雜陳！
他缺少友情，缺少親情，更缺少愛情！
他看似高高在上，其實和秦嵐一樣，都是孤獨的人。
這就是高處不勝寒！
內心裡雖然感動，可倪霧一直以來心中只有若水一人，對突然出現的秦嵐，他是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