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1章 心有所想，目有所見
屋內，見李一雲全身不停地在抽搐，倪霧只能向屋頂翻起白眼，心裡無語得要死！
都說文人的臉皮子薄，他以前還不信，今晚算徹底見識了！
倪霧以前就聽人說過，一個老學究和一個潑婦吵架，被活活氣死……
老先生平時之乎者也慣了，為人師表，講究的是傳道授業解惑，和人吵起架來簡直就是吃齋念佛的僧人進入屠宰場，打又不能打，罵又不能罵，說理人家也不聽，最後真的是被活活氣死！
初聞此事時，他並不信，可現在卻不能不信，而且還特麼的是一千個相信，一萬個相信！
他今晚碰到的都是些什麼人啊？至於這樣嗎？
狗屁不值的名聲就那麼重要？
為幾千兩銀子的輸贏就連哭帶嚎的，值得嗎？
沒有彎彎肚子，幹嘛要吃鐮刀頭？
沒有金剛鑽，幹嘛要攬瓷器活？
練武的人如果都像他們，恐怕在小說里連前三集都活不過去！
個個都是賀人傑使的錘—短練！
我幽靈門門主吃牢飯時哭沒哭？喊沒喊？
被折磨得都快死了，慫沒慫？
可你們倒好，比個畫都能這樣，還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我都已經很遊戲人間了好不好？
一個人對你們十二個容易嗎？
我剛才還特意摔了一跤，難道白摔了嗎？就沒給你們帶來一絲一毫的愉悅與放鬆？
說哭就哭，說暈就暈，說吐血就吐血，你們經過我同意了嗎？
……
也難怪倪霧在心裡一通嘀咕，他是真沒想到這些文人如此脆弱。
武者也好，軍士也罷，一場大戰活下來，血乾糧照吃，血河水照喝，只要能活下去，怎麼樣都行，還會為了一點虛名和幾兩碎銀哭成一個淚人？
那還是男人嗎？
不知道男兒流血不流淚嗎？
一想到流血與流淚，倪霧忽然覺得李一雲還可以，至少沒哭！
不過，倪霧最終還是搖了搖頭，並沒有上前安慰李一雲，覺得他雖為官者，可格局不大，難堪大任！
在李一雲身上發生了如此詭異的事，謝隱大師也覺得胸中有一口悶氣吐不出來，望向窗外的佛塔，心中真是五味雜陳！
好好的一場比賽，居然變成了一邊倒的碾壓，甚至都快變成「屠殺」了，這叫什麼事？！
挑戰者拿出來的都是雞蛋，可應戰者拿出來的卻都是石頭！
雞蛋一碰道石頭就碎掉了，還玩個屁，根本就沒法玩好不好！
半敞的窗戶的確讓謝隱大師覺得屋內空氣不流通，有點窒息，所以他來到窗邊，也準備把窗戶全推開。
可……
當他的手碰到窗戶時，也一下子像被施了魔法一樣，一動都不動了！
過了好一會兒，謝隱大師的眼珠才轉了幾轉，好像忽然還魂了一樣……
詭異！
恐怖！
原來在他眼前的其實只是一幅畫而已！
伸手敲了敲，謝隱發現畫紙是貼在木板上的，而木板恰好封住了原來的窗戶。
他上下左右看了一下，發現木板與畫紙和四周完美契合，嚴絲合縫，竟和原來的木窗完全一樣！
四周的木框其實也是畫上去的，半開的窗，外面的星光與月色，朦朧的遠山與草木，甚至那發光的佛塔，全都是畫上去的！
可所有這一切，卻都和真的一般無二！
若非如此相像，謝隱大師恐怕早就發現端倪了。
也是直到現在，他才忽然明白李一雲剛才為什麼那麼古怪了！
李一雲對這間畫室也非常熟悉，所以先入主見，以為倪霧畫的窗與景是真的，卻不知倪霧僅僅是覺得好玩才畫的而已。
有時能騙到人，尤其是聰明人，會讓倪霧感到非常快樂。
這是捉弄人，又不是殺人，所以他有時愛這樣淘氣！
以前被管得太嚴了，一言一行都被束縛，很多古怪的想法都實現不了，如今放飛自我，自是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誰都管不著！
而且本少樂意！
最主要他是真有那個時間啊！
在他眼中，外面的那些挑戰者的繪畫速度簡直就是龜速，慢到讓他根本無法忍受！
本來就是三下五除二的事，非得像個繡娘在繡花一樣，磨不磨嘰啊？
可他既然應了這場賭局，總得讓人家把作品完成吧？所以他就算再急也沒用，必須得等！
為了打發無聊的時間，倪霧在完成所有應戰的作品後，看著窗外的風景不錯，索性就臨摹了一張出來，來了個以假亂真！
不過，他也就是覺得好玩而已，並沒打算把它計入到應戰作品裡。
可誰知，陰差陽錯，李一雲在被壁畫震撼之後，緊接著又發現這扇窗戶也是假的，簡直就是被天雷劈中後，又經歷了地火的焚燒！
被倪霧的假窗簾欺騙一次也就算了，居然又被曾經最熟悉的景色來了個二次欺騙，這不是把他當傻子一樣玩嗎？
於是乎，這個假窗作品變相地也就變成飛天壁畫的加分項了！
可飛天壁畫的成就有多大，反作用在李一雲身上的衝擊就有多大，所以他最終才會吐血倒地！
倪霧是真沒想到這扇窗也能把大家嚇到，對他而言，他真的就是玩玩而已，否則覺得這種單調的比賽實在太枯燥無味了。
一點都不刺激！
還不如以前幽靈門的競殺排名好玩！
……
發現了窗戶的玄機，謝隱大師激靈靈打了一個寒顫，把目光又投向了壁畫……
「不會那紗簾也是假的吧？」
謝隱大師心頭忽然冒出這樣一個古怪的想法，可之後立馬又搖了搖頭，覺得根本就不可能。
那紗簾裡面明明還有壁畫，雖若隱若現看不太清，可還是能看出裡面剩餘大鵬鳥和仙女的其他輪廓的，不可能有假。
另外，自家的紗簾他又豈能不識？白紗中點綴著紅色的紋路，垂下後形成的褶皺與折迭效果根本就不是人能畫出來的。
可李一雲剛才為何像見了鬼一樣地退了回來呢？
謝隱大師百思不得其解，乾脆自己來到畫前伸手去拉那紗簾……
可他的腦袋卻「轟」的一聲炸響，就像被驚雷劈中一樣，雷了個外焦里嫩，差點沒從嘴裡吐出火球！
特麼的！
假的！居然也是假的！……
謝隱大師就像被毒蛇一口咬中一樣縮回手，心臟差點沒驟停！
難怪李一雲剛才吐血，他現在都想吐了！
這得對色彩和勾勒運用到何種神奇的程度才能畫出如此逆天的效果呀？！
謝隱自認為絕對畫不出，就算給他半年時間也不行！
可倪霧不但做到了，而且還是在很短的時間內完成的，這……還是人嗎？
李一雲的壁畫騙過了一隻貓就已經驚艷眾人了，可倪霧的這幅畫卻騙過了屋內所有人，這不是逆天是什麼？
如果是人，能幹出這麼逆天的事兒嗎？！
謝隱大師強撐著自己不至於摔倒，慢慢倒退回畫桌前，一屁股坐在木凳上，居然來了個徐庶進曹營，一言不發，只是兩眼直勾勾地盯著壁畫和窗戶，也像見了鬼一樣！
很快，應戰室里的壁畫和那扇窗的玄機被揭開了，驚得眾評審大師個個面露恐怖之色，再看倪霧時就像在看魔鬼一樣。
谷峰、夏陽及徐壽再次拜倒在畫作前，砰砰砰磕起頭來！
神女的聖潔與大鵬鳥的威壓，讓他們三人覺得不拜上一拜有點冒犯神靈，所以為求心安還是恭敬地磕了幾個響頭。
舉頭三尺有神明，別人信不信他們不管，反正自己信就得了！
禮多神不怪！只要跪拜了，沒準就可一生平安了！
有了前面的跪倒，這次三人真是連一絲猶豫都沒有，幾乎同時搶出，就像在名川古寺搶燒頭炷香一樣！
張揚、張禮與龍丘一見，心中又有無數頭羊駝飛馳而過！
院長大人，你們是評審大師，是來評審的，不是來跪拜的好不好？
你們總這樣，我們後面還怎麼比呢？
人家別人都是坑爹、坑兒、坑閨蜜、坑老鄉……你們今晚是專門來坑學生的嗎？
這也太離譜了吧？
真要磕頭，你倒是先讓我們磕啊！
你們利用職務之便，中飽私囊，什麼好事都先自己上，把我們至於何地呢？
……
上官雲仙和玄房似乎也抵抗不住屋內的壓力，相繼奔到屋外大口喘著粗氣。
他們的身份是大師，屬于丹青界的泰山北斗，今晚雖只是評委，可感受到的壓力卻並不比一眾挑戰者少，因為今晚就算換成他們來挑戰，也是必輸無疑的結果！
這個倪師也太可怕了吧！
……
當外面的一眾學子徹底弄明白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後，真如同八百里驚雷直接從平地滾過，個個都在顫慄中開始懷疑起人生來。
李一雲是誰？
那可是號稱「八斗才」的大人物！
本應獨領風騷的絕世高手，帶領著一群小弟對抗一個人，不但沒贏，還輸得差點吐血身亡！
這簡直就是炸破天的絕世消息，比天雷勾地火都讓人感到震撼！
眾人本想通過投票的方式選出自己喜歡的作品，可比賽進行到這裡，他們愣是一票都沒投出去，想想都覺得無比詭異！
李一雲終於停止了渾身抽搐，正想努力爬起來，可又一個晴天霹靂轟在他的頭頂！
「拿錢！快拿錢！五千兩，整整五千兩，少一個銅板都不行！」
是顏如玉的聲音！
在室內一亂之時，顏如玉就已經衝進屋內，可一見李一雲當時挺慘，也生出了一絲惻隱之心，強忍住去翻人家衣服的衝動……
如今看他醒得差不多了，立刻開嗓一聲吼，風風火火闖九州……
她其實也挺好奇倪霧到底畫了啥，可看了幾眼沒看懂，就又把全部心思都放在要錢上了。
李一雲本來恢復得五五六六了，可顏如玉這一嗓子，又徹底把他打進了無盡的深淵，一翻白眼兒，又暈了過去！
而且手腳抽搐了幾下後，又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噴得還挺高，居然有點像傳說中的地獄血泉！
錢，他不缺！可這被人打臉打得也實在是太疼了，還是暈過去比較舒服……
……
望著屋內倪霧的小作與大作，秦嵐心馳神往，甚至有一絲心猿意馬，竟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秦嵐作為丹青高手，平素真的可以做到「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外雲捲雲舒！」
可今晚，她明顯有「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的感覺！
思來想去，也不是她定力不夠，而是那個倪師的確是一個怪胎，竟能創造出如此恢弘的作品，要怪就只能怪他太優秀了！
就在秦嵐胡思亂想，偶爾抬頭看看牽牛星與織女星之時，她的耳邊卻傳來了一陣急遽的馬蹄聲。
嘚嘚嘚，嘚嘚嘚，嘚嘚嘚嘚嘚嘚嘚……
靜夜裡，馬蹄聲可是能傳出挺遠的。
秦嵐一撫額頭，不用猜都知道，準是小青騎著快馬飛奔而來。
知道的還好，不知道的還以為邊關吃緊，八百里加急文書到了。
快到小樓前，小青急勒絲韁，使得那匹駿馬立刻發出咴咴長叫，之後一個人立，來了個緊急制剎，兩隻蹄鐵在青石板上都劃出火星子來。
如果小青再晚點勒馬，估計連人帶馬就直接撞進樓里了。
借著駿馬的衝力，小青一鶴沖天而起，身體在空中一扭，用了個乳燕投林的姿勢，頭前腳後就向秦嵐撞來……
「小姐！你快閃開！我變不了身法了！」
秦嵐剛一閃開，小青又叫道：「哎呀！不好！我要撞牆了，快幫我！……」
秦嵐又好氣，又好笑，伸手一抓小青的腰帶，將她截停。
小青停倒是停了下來，可卻雙腳朝上，大頭朝下，來了個倒栽蔥！
以手代腳，小青向前倒爬了幾步後，才一個翻身站立起來。
「下次出門，我還是帶上小紅吧！我真和你丟不起這人啊！」秦嵐一捂眼睛道。
也許是被批評多了早就習慣了，小青嘻嘻笑道：「公主啊！小青為了能讓你在第一時間內獲得戰報，那可是拼了命地來回奔波呀！這不，又來天大的消息了！」
「天大的消息？不會又是倪師把誰打哭了吧？」秦嵐略顯遲疑地問道。
「打哭？嘿嘿……真要只是打哭還好了，這回可比打哭慘多了！哈哈，而且被收拾的還是一個重量級人物！」小青故作神秘地說道。
「重量級？難道是張揚？你不是說他人高馬大嗎？倪師選他也對，畢竟張揚是第七名，按順序也該輪到他了！」秦嵐思考了一下隨口猜道。
小青一聽，吃吃地笑了幾下道：「公主啊，我說的重量級不是體重，而是畫功和地位是重量級的！」
「難道是莫道子或李一雲？不！應該不會是他倆！那應該是誰呢？難道是吳崖子？他可是第一名！倪師既然能輕鬆戰勝馬優，想來打敗他也不難！」秦嵐想當然地說道。
小青漂亮的腦袋搖得像個撥浪鼓，不再繼續賣關子，笑道：「是駙馬爺痛毆了他的情敵八斗才，把他都打吐血了，而且還暈了兩次，渾身顫抖，比吳老二吳公公抖得都厲害！」
「什麼？你說倪師打敗了李一雲？作品呢？作品在哪兒？」秦嵐失聲驚叫道。
小青聳了聳肩道：「這我可拿不來，因為駙馬爺和跟屁蟲李一雲比的是壁畫！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
小青的口才絕對能和後世評書大家劉蘭芳比肩，雖沒達到口吐蓮花字字珠璣的地步，可在燈光的照耀下，秦嵐的周圍全是小星星倒是真。
至於為什麼會有小星星，秦嵐是再熟悉不過了，沒形成彩虹已經很不錯了！
在小青把吹拉彈唱的功夫反覆用了幾遍後，終於還原了事情的始末，可把三公主秦嵐驚壞了。
她是真沒想到，本以為今晚就是一場普普通通的挑戰賽，可倪師不但輕鬆贏下前幾局，現在還把李一雲輕鬆戰敗，甚至還把謝隱三位大師都震懾蒙了，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小青學三位大師當時的樣子時，目光呆滯無神，身體機械僵硬，還伴隨著眼歪嘴斜流口涎，妥妥的中風患者，能不把秦嵐嚇了一大跳嗎？
而小青在學李一雲時，簡直就像黃皮子上身，給個鑼鼓都能跳起大神來，都快把秦嵐看傻了。
真的，如果不是秦嵐攔著，小青真的會披頭散髮光著腳丫跳起來！
她的兩隻鞋都甩出去了，就差脫襪子光腳了！
按小青的說法，不這樣表演不足以再現當時的場景！這麼精彩的畫面，她是真不想讓自己的小姐遺憾錯過！
一想到輕紗薄翼下，還有仙女與大鵬鳥在飛，秦嵐就覺得不可思議，因為她也畫不出如此特效。
在她的認知中，好像誰都做不到，包括她的師父莫合野！
一幅畫真的是騙死人不償命啊！
以李一雲的心高氣傲，平時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這一戰沒被氣死都算他命大！
如果他和倪師比三次的話，估計也會像周瑜一樣被氣死，絕對好不了。
丹青之才，四國學子共一石，而李一雲卻獨占八斗，這得是多狂的人才敢這麼叫？
而如今，當初被捧得有多高，現在摔得就有多慘，只吐兩口血真的不多，應該吐兩盆才對！
從莫合野大師那算，李一雲算是秦嵐的師兄，可三公主卻極其討厭這個傢伙。
如果李一雲只是恃才傲物的話，也不至於讓秦嵐那麼反感，怪就怪李一雲這個傢伙表里不一，當面一套，背後一套，一點都不坦蕩。
他甚至還偷偷僱人私下傳言兩人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讓秦嵐真是忍無可忍。
如果不是看在師父和太子的面子上，秦嵐手下的高手早就想教訓他一頓了。
所以今晚李一雲雖然慘敗，秦嵐非但沒有同情他，反而心中舒暢了一些。
這些舒暢，也許還是因為贏的人是倪師，一個讓她也心生好奇與好感的人！
一想到倪師居然有如此逆天的手段，秦嵐又莫名其妙地想起了那個救她的乞丐！
如果這兩個人是同一個人該有多好！
如果是，她必將想方設法推掉皇室即將給她安排的婚約，一定要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
而且還是生生世世在一起那種！
否則她就不是秦嵐！
……
(本章完)